好几年以前,张家刚立住脚跟时。处在发展时期,有人送来一位不速之客。自报家门是管张有芳叫表姑爷,说来说去谁也不认识谁。表姑奶奶也没见过面,只听老辈说过‘上江’有这么一股亲戚。原来是李陞摊上了人命官司,受了枪伤逃命,投奔而来。这种事外国绅士,现代国人唯恐沾包,大可不管。然,张有芳出于传统礼教,将其当成座上宾。引出一段佳话。

  李陞、他是山东好汉。早年随家闯关东,落在方正县一带。青年时期在护路队当过兵,和一个苏联人干仗,把人家给打了坏了。吓撩了,不敢回去了。改名李陞,他原来叫李义。跑到三江省当上跑信的。他的腿脚好,走的特别快。干的挺好,栓了挂马车投递邮包。跑遍了江南江北,大道小道,山路水路,路路门清。哪能超近,哪能蹚水过河一看就知道。到处跑信交际广泛,朋友挺多。冬底腊月二十,有一份货,派他送。是从哈尔滨送往集贤的邮件。和平常一样,也没多想,启程照单投送。一路走来,影影绰绰,好像有两个人骑马跟着。到了依兰街得住店,住了同一个客栈。吃饭也遇一块儿了,那俩人还挺大方。给他结了账,他还挺纳闷。归齐你说怎么回事,回到房间,他俩说话了。要求捎点货,说:“也不沉,也不能让你白拉。”

  李陞说:“按规定说是不行,看您俩这么讲究,我还有点不好意思。俺可从来没干过,上边要知道了可了不得,饭碗还不得砸了。应该到邮电局验验货,补办个手续。不能走私,和钱不钱没关系。”一个像大烟鬼似的人说:“这种事俺们也不是一回两回了。也就是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的事,何乐而不为呢。”另一个人满脸横肉的人说:“你别不识好歹,敬酒不吃罚酒,就不是这样的了。”随手搁他手里两块现大洋:“还有两天的道,哥们也不亏待你。来到年了,上哪找这好事去。偷着乐吧,别死心眼子啦。”

  “要钱多不好。那也行,明天到佳木斯。我请客,交个朋友。以后再有这好事,别找别人了。”应承下来了。

  大烟鬼说:“搁着你那俩钱吧。到佳木斯大地方好事多了去了,怕你请不起呀。”然后三人把货装好,回到房间。这两位是干啥的,李陞心中基本有数了。打好了主意,故意聊骚:“都说‘男人到三姓,饥荒不离腚。爷们不想走,娘们能糊弄。炕沿摆凉水,不怕腚挨腚。’二位爷可别小瞧了,这古城的烟花柳巷。比桦川好,最有风味,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点店了。”

  满脸横肉:“哥们挺在行啊。”

  大烟鬼:“你心思跑信的都是好人呢。他也是肉体凡胎。走南闯北到处游逛,不好这口也好那口。”

  “那咱就出去溜达溜达,得意啥就来点啥”满脸横肉的说。

  大烟鬼乐不得的说:“我看行。咱仨大拇指卷煎饼,自己管自己。”

  李陞说:“我哪能离地方,还得看着车马和货呢。这要出点啥事可咋整,不然你心思我不愿意去呀。最好您俩在家看着,我出去逛逛窑子。”

  “别的,你有的是机会。回来你不还得路过这儿么,你说得对,还是你看家吧。”满脸横肉的心想,好事都给你了呢。

  “我没啥说的。您们哥俩出去好好乐呵乐呵。不过可得悠着点,老哥哥告诉你,明天还得走二百多里路呢。到悦来东兴镇再住一宿,尽尽兴。后天就好了,百十里地,轻松到家。明天早上,我起早赶路。一条大官道不拐弯直接到东兴镇。你们俩脚力快,别着忙。歇好睡好、吃好再走,傍下午赶上我就行。”闹了几句笑话,逗了几句壳子,像很知近朋友似的。二人乐颠颠的走了。他俩这一宿都干啥,抽大烟,喝花酒。云山雾罩一定是好不快活,不必细说。你自个心思吧。李陞也看明白了,从这样看,这两位肯定不能是好人。到车库里,打开车厢。摸摸两个麻袋,吃了一惊。这真是没办过的,大违法的勾当。原来是十棵枪,明白咋回事了。准是在依兰买的枪,在哈尔滨办的年货,雇的邮电局的车。以拉年货的名义,私运军火,往集贤县运。这是绝妙的办法,咋想出来的,滴水不漏哇。还有路遇两个人,再细想想,投递地点是集贤。能不能是恶霸地主何木林家的呀,要是他们家的,我到那儿能不能回来可不一定了。还不得整死那儿啊,他们家再添了这十棵枪,抢男霸女更没挡了。我得调理调理他们,不能让他们得逞。半宿翻过来调过去睡不着觉了。终于想出计策,拿准了注意。

  第二天,为了进一步麻痹他们。也没有起太早,日头挺高了打个招呼,垫吧垫吧就走了。到宏克力,喂马打尖。歇脚等待,订下了四个菜。因为邮政车有店家人照看,一般情况下白天下没人动。就躺在热炕头睡了一大觉,养足了精神。这俩小子也来到了,应该是也有点不放心。见了面也就放了心了,李陞请他俩一顿。酒足饭饱又开玩笑,扯了一阵。就说我看你们俩挺乏,呆这好好睡一觉。歇歇气,晚上咱住北市场。那里有一趟街更好玩,唱二人转、唱唠子变戏法的啥都有。好那口的,有的是。还省钱还实惠。一到晚上你看那些,擦胭抹粉的,穿红挂绿的。东张西望,到处踅摸,像约会等人的你一搭咯就行。不像妓院还得经过老鸨子,费事多花冤枉钱。我领你去一家可扥了,他俩醉马哈的真想睡觉。一商量还是赶路要紧,于是策马扬鞭。三人同行,黑天了。到了佳木斯北市场醉仙楼,安顿好。下了馆子,夜逛北市场。果然,三教九流,花花世界让人眼花缭乱。来到窑子街,多有扭腰晃腚的,妖艳风骚女郎招揽生意。李陞说:“昨天晚上我看车没捞着,今天该你们看着了。咱也得享受享受。”他俩谁也没吱声。眼睛到处踅目,垂涎三尺。“咋的?两位兄弟总不能连续作战吧?”李陞故意用话激他们。

  满脸横肉的说:“差啥呀?”

  大烟鬼说:“没事。别看我瘦,你不是个。”

  李陞:“我是为你们着想,怕你体格受不了。再说明天就到家了,别扯这个了。不像俺老跑腿子。”

  满脸横肉的:“啥,你说你是老跑腿子。别唬了。”

  大烟鬼:“早打听好了,你爹妈老婆孩子都有。”

  李陞:“让兄弟们见笑啦。按说有家有口的不应当扯这个。其实我哪儿也没有,就这才有个相好的。到这就想看看。”

  满脸横肉的:“这男人都一个屌味,谁也别笑话谁了。”掏了点钱给大烟鬼。“那么地吧,你快点去过过瘾。早点回去行不。”他不情愿的接过钱,没吱声。心心思话:“我傻呀,耍单蹦更好。”

  李陞又故意说:“这地方挺有意思,直接到她家。省了鸨娘份钱还那啥,一宿干一遍也那些钱,干八遍也那些钱。多合适耶。”

  大烟鬼听听就拆了帮了。

  “真是好酒不进茶坊。抽大烟哪有这实惠呀。”李陞故献殷勤,装作轻车熟路。找漂亮还省钱的人家。转好几个胡同拐好几个弯,把满脸横肉的送进一家。像那么回事似地,特意嘱咐:“好好伺候爷,这位爷有钱。慢待了可不行。”转脸对满脸横肉的说:“行不?这家条件还不错。还会唱,还好看。我还有地方。”满脸横肉满意的信以为真,点点头。

  李陞溜达一会,害怕出岔头。没着忙走,仔细想了想。这俩小子把我家的情况都掌握了,没安好心哪。我要是等到了集贤,小命就攥在他们手心里了。要是何木林家那就更完了。原来打算趁他俩逛窑子的时候,趟黑一走了之得了。可现在,我要是跑没影了,这一家老小咋办呢。不行,得改变计划,要是给他俩留着活口。我的命就不保了。俩打一,得想点招。走太早了不行,太晚了也不行。设计好了一个新主意。在街上转了一圈,掏登来一包牲口泻肚的药,一把冰穿,自己车上有锹。准备好了,给马添上草料就睡觉了等着他俩。鸡叫三遍的时候,添二和料时。大烟鬼呼哧带喘地回来了。嘻皮笑脸的打了招呼,问了一句:“他回来没?”见李陞撇一下嘴,摇摇头,放心的进屋睡觉去了。天快放亮的时候,满脸横肉的也抱着膀,叼着烟卷回来了。李陞也开始饮马了,二人互相会意的笑了笑。

  “怎么样,兄弟?”

  “还行,她有点不愿意让我走。”

  “那当然咯,她们也难遇见你这样的小伙子。长得还好看,出手还大方,要不再住一宿?”

  “那可不行,这你也得替我保密。都怨你,给俺们领这么个地方。”

  “你得了便宜还卖乖,这回你知道道了,有功夫就来呗。”

  “拉倒吧,哪来那些好事。这美差也是头一回,干俺们这行的……”自知语失急忙打住。

  “要不打算住,我就先头了走了。你们可别太晚了,早点到家好交差。马都喂饱了。临走再少饮点就行。喂大罗里有现成的水,井里新打出来的水太凉,拔牙根,马受不了。”

  “我睡一觉,咱一起走不行么?”

  “你没看这天快下雪了么?要是下大了就麻烦了。”他一心思,这两三天了都没事,也不要紧。就说:“那就定好你奔悦来镇,走大道吧。官道好走,安全。还放心点。我睡一会儿就撵你去。在苏家店聚齐喂马打尖。”

  “好吧,你们可快一点啊。”说完,太阳也出山了。一甩鞭子,驾一声。马环辔晃啷啷一响,出了大门。奔向官道向东而行。不远就从通江街朝北江沿拐过去了。毫不犹豫的下了江坎子。二里多地的江道,就进了江通柳树岛。寒冬腊月雪道不咋好走,马累的呼哧呼哧直喘,红马都变成白马了。走走停停,累够呛。出了通嘴子,再过一道江岔子就是莲江口地界了。走到江中间,吁一声叫停了马。架上马槽,添上草料,让两匹马歇腿吃草。相当好了地方就窜冰眼做准备,不大不小正好,蹲在马槽边一边看着一边抽烟。思考、等待。

  这股江岔子一里多宽,北沿有龙王庙。附近有两栋房子,是堤防工程人员的住所。来到年根底下了,李国正、杨登仁给工友们送猪肉,还有粉条子,白酒什么地。工友们有打牌的,有的做饭。

  离老远就看到江当腰有三个人绕轰。原来是那两个人让李陞调理的,昨天晚上,一宿没睡好觉。大天时亮才醒。简单的吃点饭,饮饮马就上路了。还真下了一场雪,不过还不大。跑到苏家店一看没有影,感到有点不祥。大烟鬼说:“我看北江沿下坎哪儿有车辙印,没往这顶上心思。”二人抹过头就往回跑,马就肚子不好受,直拉稀。跑不起来,没有那么快了。他们就拿鞭子猛抽,一顿吧跑到了北江沿。果然还能看到车辙印,履着辙印追过去。到江通明确了,这是上江北了。满脸横肉的,骂骂咧咧的恨道:“你他妈的是找死啊,等我逮住你就不客气了。看你挺好的,兴许能给你留条活命,这可别怨我了。”过了柳树岛,看到车、马、人都在就不怕了。心落底了,想,看你往哪跑。也该着,这走马吃了泻肚药带着病,一个来回跑了一百多里。本来就累够呛。上了明冰就马失前蹄,直败道。满脸横肉的家伙骑的菊花青就卡倒了。大烟鬼先冲过来了,问话。李陞故意打哑吧缠,寻找时机。等候满脸横肉的往这跑。约莫差不多少了就逗式他。

  大烟鬼问:“你咋跑到这儿来了呢。”

  “早上下雪,走抹搭了。可累坏了。在这喂喂马。”

  “货呢?”

  “货在车上呢呗。”

  他扒车看看:“没有哇?”

  “咋没有呢,啥呀?”

  “枪啊。那是十棵枪啊。你藏哪了。”

  李陞看满脸横肉的,呵式带喘的,还有几十步远累够呛,也不带离了。

  “让我扔这里了。”

  “开玩笑呢?那是俺们花一万多块现大洋买的。你快告诉我藏哪了,不然就要你命。”

  “谁知道啥呀,你看不在那里吗。”大烟鬼猫腰往里看。没曾想让人家一脚踹下去,大头朝下囊下去了,用锹捅咕捅咕一命呜呼。这时那个家伙也跑到到跟前。俩人就交了手了,打在一块,撕扒老半天。满脸横肉的是一个惯匪,身大力不亏。也仗着年轻占了上风。这李陞上了点岁数,有点敌不住了。满脸横肉的匪徒乘机掏出枪,冲腿上开了一枪,应声倒下。想问话,还没来得及。一把索命的飞镖,刺向满脸横肉的咽喉。李陞使出看家本领,自己腿肚子上出了不少血。改下来靰鞡绳子勒上大腿。忍着疼痛,吃力的。把满脸横肉的家伙推进冰窟窿里,用手划拉点冰盖上。可没忘了,捡起匣子枪和翻出子弹,揣到怀里就快要挺不住了,爬上车辕子。靠到车厢里,就昏了过去。这两匹马通人气似的信马由缰的奔北岸走来。

  这一切,都看李国正、杨登仁眼里。但是,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到跟前,叫停了马车。一看人还活着有点气儿。根据装束和拉的邮包看出,应该是好人遇上了坏人了。啥也别说了快救人吧。把马槽和冰镩扔到车里。还特意到冰眼那儿看看,看能不能有救。一看,完了。还露着鞋,用锹捅咕捅咕,用冰又埋一埋。不大一会儿就到工棚子里了,把人放到炕上,暖和暖和就苏醒过来了。李陞挺刚强,把着炕沿就要下地,给大伙作揖,老泪纵横拜谢一番。没容别人说话,他先说:“今天多亏遇上几位兄弟了。不是各位出手相救,老命休矣。这大三九天的,过不了一个时辰就完啦。大恩不言谢,你们也先别问我是干啥的,咋回事了。实话告诉各位,兄弟我摊上人命官司了。你们把我送给官府,还是送到我朋友家都行。我都没有啥含怨。把我放了更好了,我的命就是你们的了。现在,救人救到底吧,哪位兄弟能帮我把枪子抠出来。我那包里有剃头刀子就行不用上医院。”说完从怀里掏出枪和几发子弹还有钱包递给杨登仁:“大哥,拜托了。”就又顺炕洞躺下了,李国正、杨登仁用赞许的目光,交换了一下眼神。顺手从靴靿里抽出匕首掂量掂量问:“拿剃刀子干啥,你看这个怎么样。”李陞惊羡的微微一笑点点头。

  “你来呀?”李国正征询杨登仁。

  “让好汉少遭点罪吧,你是高手。还是请你亲自动手吧。我也能给他抠出来。不是没有你麻利么。”杨登仁说。

  “没有麻药可疼啊,不行哭啊。”他故意逗趣说。

  “你来杆吧,我要哼一声不算爷们。”谈笑风生。

  李国正又故意夸张的说:“兑一盆盐水,点上火。烧一把烙铁准备好,取点纱布拿个盘子来。没事的都出去吧”。屋里就剩下俺几个人了,就一边开始准备,一边说话。让杨登仁按住大腿,不让他动弹。闲唠嗑似的问:“哪的人,叫啥名,家住哪里。咋回事。”

  “山东人,原来叫李义,现在叫李陞。家住方正县李十八井子,跑信的投递员。”正讲着事情的经过,李国正给他用盐水洗好伤口。左手捏着腿肚子,捏鼓捏鼓。感觉还挺好,没伤到骨头。由于射程距离太近还没穿透。右手掐着匕首,用明火燎一燎,准确的一下子就把子弹剜出来,当啷一声,落到盘子里。这李陞正说着话呢,就觉得聚敛一下完事了。欣喜万分,知道遇到高人了。不无巴结,风趣的说:“还没觉得疼呢,神医一样啊!”

  “嫌呼不疼啊,好,我让你不疼。拿起烧红的烙铁就烙了三秒钟。”这下子可疼了,闭上眼睛强忍耐老半天。慢慢地睁开了眼睛,满脑袋瓜冒汗珠子,闪着泪花。

  包扎好,?等养着了。在场的人们,都对这两个人竖大拇指头。

  缓过劲来,吃了点饭。还喝了两盅酒。千恩万谢。尊重他本人意见,李国正亲自带了五十两大烟土。立马用汽车把他送到田家屯,他的亲戚,大粮户张有芳家养伤过年。把他的东西暂时寄放这里,等好了再来取。问好详细地址,让杨登仁马上到他们家报信。让躲一躲,不行就接这边来。

  表姑爷父阅历丰富,仗义凛然。二话不说本能的接纳了壮士李陞养伤。结识了义士李国正,演绎了红色太平川的开始。

  杨登仁驾上他的马车,第二天晌午到了他家。把情况一说,一家老小都蒙了,没了主心骨。把他们一家老小拉到这儿躲了一年多。案子可也没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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