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腹委屈的光明，被姥姥大吵大闹一通，开始了独立生活。没人了，眼含热泪的姥姥，抚摸着他又黑又硬的寸发和两只往前照照的大耳朵说：“我没能力供你念大学，五保里也没这一条。眼看就十八岁了，不能老在我跟前了。新民村有你不算多，没你也不算少。以我的人生经验，你还是嫩那。油滋饹发白短炼呐，明天就开始你的人生大学吧。没有苦中苦，难得甜上甜，这是古今中外的大道理。大文豪高尔基就是证明，中国历史上有记载的贤才、良将多了去了，都是如此。有一点你必须记住，是新民村的父老乡亲养育了你。暂时别到生产队干活挣分，接触接触外界。你不交下安装队长，不到佳木斯电业局走一趟，能抓住先安上电灯的机遇吗。人行千里始于足下，多长点心眼。先倒腾菜吧，到老龙家菜园子收点韭菜，能背多少背多少。算我给你的本钱，自己出去闯闯吧。咱俩从此断绝关系啦，别管别人说啥。我死时别让黄土压脸就行。咱这些年的吃穿用度都是新民村、共产党给的。你能念十一年书，有了文化，学费都是阳姥爷交的。”
在姥姥面前为命是从，逆来顺受的性格使然。挑了一挑子韭菜奔佳木斯北市场而去。熟悉的乡土地理，走茅道、抄近道。看到河边被鸭妈妈狠心甩了的野鸭崽，叭叭叫唤找妈妈的声音，趔祛歪斜跳水奔草棵躲避人的样子。莫名其妙的产生一种同命相怜之感。
还有树上的老鸹和年轻乌鸦互助，联想到羊羔跪奶乌鸦反哺。世间人兽大概都是如此。苦难童年的阅历，学会了许多生存之道。只有享不到的福，没有遭不了的罪。
儿时的经历，让他本能的知道哪里有摆渡搬桨子，选择西景泰村南江沿。一个往返两角钱，比镇上码头轮渡贱一半价。一来二去混熟了摆渡人，混熟了小贩们。交了些朋友，学了许多经验，增加了胆识。第一桶金便是六十把（斤）韭菜，一天的劳动换来的。去掉成本，净赚五元钱。同伴们奚落他：“你卖贱了，一哄就卖光了。多要二分钱也能卖动。”无比知足的说：“那我还吃了四个馒头一碗汤呢，还给姥姥买了一斤槽子糕呢。”
从此变成了小商贩，每天收入不下于十元，戏言一个‘大团结’到手。两个月时间就鸟枪换炮一般，买上了‘大国防’自行车。瞄准了市场，知道了什么时候倒蹬啥来钱。到永昌贩过笤帚，义兴倒过黄烟。还从二级站批发来农村供销社短缺的，靴子、胶鞋、雨布。平价卖给社员，可以赊账，可以用鸡蛋换。市场越来越大，路子越来越宽，从佳木斯扩大到鹤立、鹤岗、伊春、双鸭山，以及周边县城。达到了雇马车收购黄烟、笤帚到城里批发市场。总之越干越大，交际越来越广。
‘大国防’平道能载二百斤货，乡村道、上坡推着走也比挑挑轻巧。又过两个月，还不到半年。赚的钱比两个壮劳力一年的分红还多，偷偷告诉姥姥。姥姥说：“攒下银钱是追命鬼，交下朋友是护身符。年轻人不能一条道跑到黑，古来有训，七十二行庄稼为强。你的大学和高尔基的大学截然不同，他的社会背景和我们今天不一样。咱们现在是暂时的经济困难，但人人平等的制度。人人为我我为人人的时代，不能掉进钱眼里。”回顾姥姥说过的话，不像马大噜噜说的‘老狐狸’，倒是有点像哲人。人生大学的第一课懂了一个深刻的道理。买卖还得继续做，冬天有冬天的生意。往城里贩鱼，贩肉，往村屯倒蹬干调。钱是挣了，名声坏了。成了投机倒把分子，忘本的落后分子。苦恼哇，何以消愁，何以解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