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清晨,光明受姥姥之命送送老支书别卡拽了。清风、皓月,就精神了起来,他哪里是回家了。分明就是开始了新一天的工作。看到的形象和昨天夜里的他,判若两人。如同村作家协会主席李九嫂描写的惟妙惟肖。“倒背个手低个头,一边走道一边心思事,好像和膝盖算账。迷糊了站子都能睡觉打盹,谁要问他啥事,回答就是研究研究吧。”

  他也没说你回去吧,我没事。越过了他家门口也没进屋,我便跟他走下去。或许是常规,转了一遍公共场所,看看有没有什么异常情况。在井沿见到老治保兼更夫,覃拽子拎水饮散牛。天天如是,闹着玩似的说:“报告领导,一切平安无事。”这覃三叔良好的作为得到群众的认可,建村到如今,啥事都在他眼睛里。小拿小摸,敲寡妇门,婚外恋避免了许多。再加上饮散牛这一项,重来不糊弄,头一天把水打出来放到木槽里升温。等不拔牙了,第二天早晨这个时间,定时定点人畜已经习惯成自然了。隔些天还放点盐。单干时就这样,到互助组、初级社、高级社、人民公社十几年如一日,现在也进了领导班子,是成员之一。多年经验,还能看云识天气,发布天气预报。

  治保和支书通了光,继续往前走。这让我改变了过去对他的看法,原来感觉是村民对一个残疾人的照顾。但这么多年一以惯之,恐怕不残的人也做不到。可谓身残志不残,一心为公的“一把手“”新社会农村也离不了的更夫。村作家李九嫂也没采访到怎么丢了一只胳膊。她笔下判断说:“不是日本鬼子打的就是资本家机器绞的。”权当如此,已无关紧要了。社会在变,人就得跟着变。

  到各个生产队牛棚、马圈转了转。看到三位生产小队长,二虎舅、刘庆山、宣德中,都在各自生产队巡视牛倌、马倌饲养员,看牲口喂得怎么样,精心不精心。留心夜草足不足、晨料拌得匀不匀,浪没浪费。骒马断奶、返群都得观察到。再看看仓库,做到心中有数。看谁家烟囱冒没冒烟,咋回事。吃完饭了好跟社员一起下地干活,补贴工分,误工补工微乎其微。光明心想生产队长真挺不容易,不愧是几十户人家的主心骨、大掌柜。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用在这可是正好,社员收入高低全看他了。看起来,现在这牛马是生产队兴旺发达的标志,重中之重。牠们光吃草,拉车犁地不要钱。还有牛打江山马坐殿之谣,受过中等教育的光明想你们早晚也能解放、淘汰,变作盘中餐。

  一路无话的支书悄悄对光明说:“当队长就得这样干,不这样的话社员就不选举你。选上了再掉蛋了更磕碜,现在还提倡为人民服务,人人为我、我为人人。平时你得瞟子他点,小来小去的敲打敲打。大会小会讲一讲,树立典型。学习时念一念《党的生活》‘王国福拉革命车不松套’,‘扬水才小车不倒只管推’,近学茨梅郝大干和咱们村陈老狠。就是陈殿卿,这人特别能干。他单干时,除了分的两垧,又开好几垧,比别人家多两倍。一合作化他带头都入了社,这几年他领人又开一百多垧。光着脚丫子扶大洋犁,常村志赶八匹马的套。若不然村里能有这么多地么?都累伤力了,大伙赞成、拥护。理所当然的就是高级社主任,人民公社了,升到管理区的主任。他干得好,肯出力。上边才拨给大洋犁、小洋犁、双轮双铧犁、圆盘耙、镇压器、播种机、马拉小麦收割机,说等来拖拉机首先拨给咱们。别的管理区干眼馋,公社领导就说你像他那么干也给你,啥好事不得先可干的好的来?

  从行政上来说他才是新民村大掌柜,亮天了,咱俩去找他。把安电灯的事定一下,他明白下一步应该怎么办。”

  主任:“不用找了,我就在你身后。”俺俩驻足回头,见一身湿漉漉的陈主任,满脸高粱花子。原来他也早就起来了,到田间看看各生产队田间后期管理情况:“二队地伺候的不好。头遍地很多花哒板带冒锄草没铲净,二遍地见草下锄不到位。看来还得拿一遍大草,放放秋垄,得和他们说说。

  公社布置挂锄拉练完了,组织队长到外地参观。这回就得你带队去了,我得告诉他们抓紧,先把这道两边的地头子铲铲。意味深长的,咳,这新下学的大半拉子,铲大地抱整垄真不行。”

  支书:“先上办公室吧,研究研究这个事,核计核计。”

  这时朝霞布满半边天,一片金辉掩映绿树环抱,美丽的新民村。已经由两趟街发展到四趟街,还往东抻出半里多远。整齐的房屋,前后大园子好几十米长。瓜果飘香,勤快人起早伺候果蔬。缕缕炊烟妙曼升向天空跟风而去,随着红日喷薄而出,有线广播里传出悠扬乐曲《东方红》,送到各家各户小喇叭。开始曲后是齐野(人名,集站长、播音员、小喇叭安装维修员于一人)的声音:“莲江口人民公社广播站现在开始广播。”

  经过文化扫盲运动能读书看报的满头高粱花的陈主任,看完公文。一下子抱起光明:“我的好兄弟,你可办成了一件大喜事,给咱村带来光明。这事我问过社长,我们村得多喒能安电?他告诉我电业部门有设计,将来铁道东一条高压线路给二十八个屯供电。从干线到村的距离得自筹资金,时间少则三年多则五年。这事让你办的高明,既省了自筹资金还提前两三、五年。”

  支书:“这一段你就跑跑这个事吧,光明协助你。还有安装队长提出的事你考虑考虑,开会的时候研究研究。”

  红日冉冉升起,各生产的相继响起钟声。打头的一声喊:“下地了。带锄头,带镰刀。”

  光明说:“早晚我要把它废了。”

  支书:“你说什么?混蛋的玩意!”光明知道老支书听不懂,又说:“毛主席教导我们说,农业的根本出路在于机械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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