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的童年时期,就是新民村的童年时期,就是新中国的童年时期。这一时期,走在社会主义建设的合作化道路上,新民村步步领先。小学教育尤其突出。全县中等教育有了大发展,由一所初中发展到四所,还有两所高级中学。在我们的家乡的公社建立了县立第二中学,方便了穷苦家庭儿童就近读书。我们有幸成为了首届,计划在学区内八十几所小学校,近千名考生中招生两个班,一百名学生。我们班五名同学全班台,为什么呢?原来‘高小’最后算术课的四则应用题,当年的小学老师很多不会做。什么行程问题、植树问题、流水问题、鸡兔问题、圆周率等。我们班有个学霸叫西门兴,他是个天才,特别聪明,领着我们研究这些算术题。越钻研越有意思,他会了,我们就都会了,触类旁通。赶巧了,考官出了三道大题占六十分被我们碰上了。后来得知近千名考生里没几个会做的。

  在盼望上中学的暑假里,我和西门兴形影不离。正准备到阳姥爷瓜地帮助看瓜,混点香瓜吃。巡夜的覃拽子叔找到俺俩:“刚才接到乡里电话通知,让你们老师到中心校去取录通知书,可老师也没在家。”他看看我,我看看他。“还等啥,咱自己去呗,也不是没去过。就是咱考试那嘎达呗,挺大的学校,鼻子下还没嘴吗。”让覃拽子叔告诉家里人一声,抬腿就走。

  离街里十八里地,大人走一般一个半小时。出村过小桥奔正南,路过东明德往西拐,再到西明德,还往大西边走过了火车道两个道口便是。穿过街里才行。当我俩走到东明德村南,都快出屯子里了,意外的事情发生了。一个苞米秸子垛开始着火,西门兴:“你快喊人。”就见他扑向火光,奋力灭火,稍微控制了势头,赢得一些时间。苞米秸垛连着猪圈、猪圈连着仓房、仓房连着大房、大房连着一趟街。我到处一喊,出来许多人。七手八脚,又是浇水又是扒柴火垛。费了好大劲,避免了一场重大火灾。原来是西院老太太倒灰有火星引起的,我看没啥事了。拽起他便往街里走,就听大人们说:“多亏这两个小孩了,不然事儿就大扯了。”有人高声道:“哪个屯子的?留个姓名。”走挺远了,他说“新民村。”我喊:“西门庆——”留下一段‘救火小英雄’佳话。收集到《莲江口乡志》记载,受到公社广播站表扬报到县里。

  穿过横垄地小猫道,有小河流。清澈见底,正好跳到里边好顿洗。他穿的比我好,海军衫、红裤衩,帽子也弄丢了;我穿带补丁的蓝裤子,我老姨的小布衫。洗干净了,拧巴拧巴又穿上了。继续西行,感觉更爽,阳光照耀,清风拂面。没等到地方,衣服、鞋全干透了。到了中心校有老师发通知,还不是录取通知书。是通知所有考生来参加建校劳动,分两批,一批两个星期。自带行李、碗筷,住学生放假了的教室。我们新民村的同学按时报到,西门兴领着覃立本、杨福和我,后屯的张忠义比我还小一岁,个还小,因为没有鞋就没去上。 

  建校劳动就是从砖厂往(新城)校舍工地搬砖,往返五、六里地。有搬十块的,搬八块的,老师批准我搬六块就行。组织的很好,不远有大个女生鼓劲的、递水的、记块数、次数的。谁想偷懒,是不可能的。吃的挺好,一日三餐,大馒头白菜汤。临时的席棚做餐厅,特别是中午很热闹,和建筑工人们在一起,二百多人。乱乱哄哄,嘈杂的喔喔声一片,小个子周老师进来高声一喊:“吃饭不许说话。”果然只剩喝汤吃馒头和悄悄传递之声,有人说:“一虎进林,百鸟压音。”我又学了一个词,可不知他用得对不对。

  第一批包括中心校两个班的第一班和东片乡小,第二批将是望江、福隆和二班的。我们这批带队老师一个是平安的王老师,还一个也是王老师万庆的。我感觉那时王姓的文化人多,盛产老师,王懋、王凡、王汶石、王宪章、王作芸等我都认识。学生多了难免打架,老师就像家大人似的也难免庇护。我看老师干仗更有趣,开始是各自为学生辩护。自然有占理、理亏的,但老师是理亏词不穷方显出水平。从争执、讲道理逐步升级到拍桌子、拍巴掌、叉腰、指脑门。气得直转抹抹也没吐出脏话。以“你是光荣的人民教师”,“你要为人师表”为结尾。又握手,一如既往。

  还没等干到天数,突然接到命令“到‘四号’(地名)防汛”。这帮还没踏进初中大门坎的小学生,打起背包就出发。冒着蒙蒙细雨,顶着飕飕东北风。沿着江堤向东走二十多里地,到了战场。我们的任务是捆草龙护坡,与惊涛拍岸搏斗。面对洪水的惊涛骇浪我们突然长大了,干脆将被褥披在江坝的薄弱环节代替草龙。忘记了疲劳和肚饿,干了一大气,天就黢黑的了。被领到老乡家吃饭、睡觉,有睡炕上的,有睡地下柴禾堆里的。休整,准备明天继续战斗。小孩觉大,加上一日的疲劳,睡得正香的时候。刚亮天就有人喊:“起来,撤退,往回走。”好在也没有行李了,拔腿就走。大人们也在撤退,有个劳改犯人企图趁乱逃跑。武警喊话警告也不听,刚一钻进高粱地,被一枪撂倒。击伤脖子,流血不止,同伴还得用抬筐抬着他走。

  路上得知,原来是江桥西边,粮库南边。大坝于半夜凌晨决口溃堤,需要抢险和躲险。天也晴了,风平浪静了。我们经过二十多里地的艰难跋涉到了铁路道口。被安排路旁有序的坐地等待,老师严格的要求:“不许乱走,听从指挥,解溲也不可离开几步。”那劳改犯没气了,被埋在坝下不远,这就是不好好改造,不守纪律的下场。

  一大群十多岁的小朋友,不再允许去抢险。回家的路已被洪水切断,变成了有家不能回的灾民。坝外的水不再上涨了,坝里逐渐白汪汪一片漫延过来。原来是有两处火车道涵洞也被冲毁垮塌。河道的压力减轻了,莲江口街里洪水泛滥成灾。小房淹没,大房水至屋檐。一时间房顶、江坝上都是灾民。铁道东二十几个村的老百姓,被洪水逼的到新民村落脚。再想办法往鹤立岗逃跑,本文不作陈述。

  党关心着我们这六十六个孩子,下午在北去铁路冻结的情况下。派单机挂两节车厢冒险来到我们所在的孤岛,把我们拉到市里。安顿在师范学校大礼堂,临时搭起了三层铺住宿。食堂供应一日三顿饭,古巴进口的麦米,对于我来说就是美食。管理我们的老师换成一位特别漂亮的小伙子,他告诉我好多不懂的事情。他还给我弄到一套半新的合体的学生服装,还有裤衩。我便有了换洗的衣裳,黑天白天可以换登穿。不知是天意还是巧合,还是组织安排,后来他竟然是我们初中一年级时的班主任老师。原来他就是这个学校的应届毕业生,现在还健在,我常看到那慈祥的面孔。

  我和西门兴十九天的跑水生活,受益匪浅。认识了大城市,心中树立了美好的向往。游览了火车站、码头江沿、西林公园、动物园外围,各大街小巷胡同。明确了中山街、西林路、长安路的由来及街、路的区分。逛遍了各大商场、商店、书店,听到大妈喊:“白糖冰棍,三分、五分——”便低头,假装没看见,没听见。体会到了一分钱没有的滋味,不亚于火场和无情的洪水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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