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不放假,三年级以上照常到校,带工具,栽树。四月五号既是清明节又是星期天。我们四个年级,二十三名同学,在于娟老师带领下奔向植树现场。位置在村北五里地以外,郭戗子和北屯之间一长条子尚未开垦的荒地。从南壕头到北大河下将近二里地长,有好几十垧,为什么还撂荒。说实在话,我们村地有的是,村民精挑好地开。这嘎达属于破皮黄沙土,瘠薄一些。一来是上级有号召植树造林绿化祖国,再者农场以来好几台拖拉机不管春、夏还是秋天,一个劲的开地。
本位主义的村干部想出妙计,栽树占上。小社的力量不够,全民干。秋天谁刨的穴,春天归谁栽。谁家栽活的树归谁家,这招挺好使。三年头两年整初见规模,开始不积极的人家没地方了。为学校留了一片少年林,我们少年先锋队员这天高举着鲜红的队旗,戴着鲜艳的红领巾。扛着铁锹,提着水桶。趾高气扬,高唱着:“我们是新中国的儿童,我们是新少年的先锋。团结起来继承着我们的父兄,不怕艰难不怕担子重。为了新中国的建设而奋斗,学习伟大领袖毛泽东。”于老师一边教我们学唱队歌,一边纠正没唱对的地方。她唱歌行,可好听了,鼻子能发音,嗓门还高,浪啵丢的。栽树干活她不行,穿的鞋也不行。她想干,同学们不让她干。她就写表扬稿,画风景。其实我们来栽树也是有象征性意义的,村党支部书记也怕我们累着。以高年级大个同学为主,有的比老师个头还高,挖坑、培土,踩实。我们能埋土的埋土,能浇水的浇水。不到中午就完成了任务,一趟,一行一行的小树挺立着,看着我们。老师确定了高年级的哥哥姐姐周末来浇浇水,就解散了。有的同学可以回到家人的栽树队伍。我们一帮扛着队旗和老师回学校,老师一路讲了“十年树木百年树人;前人栽树后人乘凉的道理,绿化祖国的重大意义。”屈指算来,四年时间我亲手栽活了也有一百多棵树。
老师领着我们一些小同学愉快的回家,经过村后的一片大树林子。中间有大道,两边密密麻麻的乔灌林丛。柞树、桦树、山杨树、山里红、榛柴棵、梢条、刺梅还没长出叶子。早晨路过时还是光秃秃的枝丫,被和煦的春风荡漾出一些毛毛狗或咧开嘴的叶片胚芽。草墩的芯上钻出丛、丛嫩绿小草东张西望。还有刚冒出来的,羞羞答答的,不点不点的小花报告春意。大队辅导员于老师:“下一个队活开运动会,然后就可以来采花啦。”为了迎接六一国际儿童节又教我们唱了一支新歌:六月里花儿香;六月里好阳光;六一儿童节歌儿到处唱;歌唱我们的幸福;歌唱祖国的富强;我们自由的生长;在这光荣的土地上;我们要学好本领把身体锻炼强壮;努力努力努力为了实现共产主义伟大的理想。
六月里花儿香六月里好阳光;六一儿童节歌儿到处唱;从新疆唱到珠江;从东北唱到西藏;也和国际小朋友们;一起快乐歌唱;说的话儿不同;唱的歌儿一样;歌唱歌唱歌唱;歌唱和平;全人类共同的希望。
老师笑着对我们说:“我敢打赌,你们天天来唱一遍,两个星期就把树叶、绿草,鲜花唤出来了。要是我赢了,我就给你们做蛋糕吃。”于是我们几个还不太懂事的小同学就天天课后来唱。真的赢来了节日的蛋糕,六一那天我品尝到了比糖还甜的滋味。
我心目中新民村那时之所以美丽富饶,得益于这片树林。快乐地队活,老师的讲解我们才一知半解的明白点。这两个木为林,再加一个木就是森,两个人为从,再加个人便是众。村靠林,人不贫。要致富,多栽树。
后树林子能存在到七十年代,见证了新中国成立初期的淳朴民风和思想觉悟。仅凭村头、路口挂了二十来年的两个标语牌就管住了。“爱护树林人人有责”“护林防火人人有责”。根本就没有“违者罚款”的附加语。老乡们用镰刀把,锹镐把、土篮子梁等小来小去之需,由(一把手)那位巡夜的监察委员覃拽子掌握。里边的蒿草派义务工割出来共孤寡老人和五保户使用。但是面积越来越小,消失于文革后期的农业学大寨运动。
当年汤原县第八区新民村的如此植树造林形成了经验,给农场用这种方法划定了界限很可取。第二区太平川、前二道岗村,村干部李德明、杨枫奎也效法。以此留得大笔财富,受到广泛好评。慢慢顺其自然都变成了集体所有。大帮哄时又每年陆续造了许多林。一年一个令,防风林、护村林、路边林带、快速丰产林、薪炭林、致富果木林、“三化、俩五”规划林’等等。让我百思不得其解的是,祖国也绿化了,文盲也扫除了。甚至普及了初中教育,不识字的基本没有了。那么有记载的两万亩群众造林哪去了呢?
人民公社解体,包干到户兴起。我刚任经管会主任遇到的第一个棘手案件,就是那时李德明领导群众栽的好几百亩人工林被盗砍盗伐一空。前功尽弃。虽然严肃处理了,法不责众,林子没了!有偷几棵的、几十棵的、一百多棵的。严厉查办,还未成材的松木杆,堆满了乡政府大院;引以为鉴,党委设法保护前二道岗村杨枫奎带头栽下的那千亩松树林,声明树碑立传,承诺奖励等等。没成想换届后不久,听说县委立案审查,一帮小官僚,关系户有给钱,有没给钱,破坏贻尽;耳闻新民村的也丢失很多,残余的被有心眼的承包了。少年林早没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