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春道之死,张货郎子又到北市场找到陈半仙,告诉了一个骇人听闻的消息。东城子闹窝子病,死了好几家了。甲长跟我说,报到保里也不知道咋办。就是没人管,甲长说:“这咋整,县委也没有了。”
地下党有什么办法,可是对党组织的考验。县委没有了,党员还有吧。打发走张货郎子,立即到莲江口小红楼。向李张氏和温玉轩说明了情况和自己的见解。“江南的南城子,北城子都是对于汤原而言。由于‘吴大舌头和姚四爷传说的故事’说明民间千丝万缕的联系。被汤原人给叫出去的村名,随着人口、庄户的增多,顺其自然就有了东城子。东城子三十几户人家,江湾地,亦农亦渔。日作朝阳,夜看北斗。生生不息还融入一些鱼皮鞑子赫哲人生活习惯。隔江相望就是格金河区,曾经的人民民主政府所在地。民间往来,党组织发展形成血肉相连的关系。江南江北连成一片的革命根据地,那里的老百姓很少知道满洲国。都认可江北的人民民主政府和大马厍的‘下江特委’。夏云杰时期派一个团兵力驻守,虎踞岗区,扎营猴石山上。游击队、后来的抗联和老百姓就是鱼和水的关系。群众心里有党,党更应心系百姓。这特别时期我们要尽绵薄之力告诉人民,共产党才是老百姓的主心骨。”
常春道一番话感动了二位,立即接回李国正,请来符宝坤。一核计决定,市长应该牵头成立医疗队,赶赴东城子。借此机会不免议论一番。
李国正:“这事是真是假呀,你可别谎报军情啊。牵扯市长可不是小事。怎么好莫秧的会一家一家的死呢?听说过窝子病,是不是瘟灾呢。要是闹瘟灾可糟了。那年哈尔滨三十六棚瘟灾可没少死人。都惊动了北京派人解决,一两年才过劲。”
陈半仙:“这个事,我还真不是亲眼所见。真假没有确定。是张货郎子特意到我那告诉的。也算向党组织做了汇报。我还没去验证,不行我先去看一看。”
市长:“我现在还真没得到消息,你说的那个地方现在归桦川县管。要是一级一级向上报,得由保报到县,县报到省。我佳木斯是省辖市,这方面还是平行。没到我这也不奇怪。我很钦佩常先生的先知先觉,我宁愿信其有。尽力而为,现在这个市长好当也不好当。汉奸式的就好当,发财之道有的是。爱国式的他就不好当,时时得加小心。我被温先生给开化了,重点搞基础设施建设。利用他的水泥,他们抓来的劳工,修建他们带不走的东西。发电、自来水、街道、排水这也是个机会。你搞准确了,我会协调一些医生、专家、记者、警察、资金协助你。
温玉轩:“窝子病闹不好就是鼠疫,一家传染一家,慢慢的传染到全屯。再屯传屯就麻烦大了,大面积暴发可不好说了。还真是市长应该管的事,国计民生的大事。我想可能是苍天送给你的礼物,积功累德的好机会。不管有没有,货郎子不说都死好几家了吗。有也是有,没有也是有。你得把事情搞大,派兵把那个地区围起来。派记者报道,派个医疗队去处理。日本人不管,你市长得管。疫情大了日本人能跑,你能跑吗?你头顶乌纱帽,日本人答应你,老百姓能答应你妈?当市长你得会当,虚虚实实,真真假假。日本军国主义他来武的暂时占了上风,来文的他们差十万八千里。”
李张氏:“我这辈子最宾服的人,就是大掌柜台了。良师益友,站得高看得远。不仅做生意有一套,玩权弄术也是高手。有民族气节,最近成功的赌赢了一把,一船黄豆、一船小麦——”
温玉轩:“嘚,打住。只可意会不可言传,对他还得保密。这事指不定还走到那一步呢,上法院就完啦!当务之急是把今天这件事整好。你是不是整点好吃的款待款待周先生和符市长。”正值大马哈鱼汛大家美餐一顿,没曾想是划时代的意义的一顿饭。
次日清晨,地下党派出的民间医疗组。坐汽船直接到隔界河口对岸渡口,走十几里旱路来到发病的屯子。西医朱觉民和护士焦红,中医姚先生和药师及几位医务工作者。队长朱觉民强调首先做好自我防范的各个细节才能接触患者。健康状态的甲长介绍了情况,大夫就明白了是什么病,需要什么药。死的该怎么办,没死的该怎么办。首先必须隔离控制,不然,后果不堪设想。现在已经是天天在死人,有十五家摊上了。全屯子惶惶不可终日,都是动刀镰的的季节了。哪有心情收割。民间医疗组将所需药物、措施,通过村民代表联名上书秉明情况。得经过大来岗区公所逐级上报。陈半仙修书一封请顾老太太来协助,这封信很奏效。当晚就来人把屯子围住,不得进出。甲长明白事情的严重性了,说:“还得是您们好使,指着官府就完了。听说腰围子也有了,越整越大测了。哪朝哪代疫情都得管,这满洲国是真不行。不管老百姓死活,这要是再等个月八的还不得传到佳木斯街去!”
顾老太太是大来岗火龙沟人,家住泡子沿卧牛屯。是方圆百里远近知名的大地主,有名叫徐自芬。安徽人,原夫顾克俭打下家业基础,留下一帮儿女,撒手人寰。后来为稳固家业与管家杜养性再婚,但以顾氏自尊。性格豪放有男人气质。家趁200多垧地还有大泡子的人家,烧锅油坊都有。家丁伙计就好几十人。也是东头一走西头乱颤的人物,就是保甲里胥都得让她、敬她三分。到处云游的陈半仙经常光顾,特别是在莲江口转到大来岗的王斗倌,后来县委的刘善一影响下。没少给抗日队、地下党办事。她对日本人深恶痛绝,赞同刘善一说的“众人拾柴火焰高,组织起来的力量大”的抗日主张。叔伯兄弟、妹夫、二儿子都上了队伍。自己后来也是救国会委员,收到信,知道了陈半仙的义举。不容分说,大力支持,当时就派20人,以自卫团的角度来协助。并帮助解决吃喝,帐篷,马匹。
根据朱大夫、姚先生诊断初步认定是鼠疫无疑。现有的医疗条件和带来的有限药物是无济于事的。必须有大批的链霉素和葡萄糖以及奎宁、磺胺类。中草药,石灰粉,六六六。控制蔓延需消毒,焚尸,迁移需官方实行。民间能做的都做到了。及时发现,及时封锁。把疫情控制在最小的范围之内。共产党员的直觉没有那么简单,必需查明真相,给人民一个交待。仅仅控制住远远不够。他要亲自接触那两个死去的抗联人,后果是什么他完全明白。我不下地狱谁下地狱,已牺牲了成千上万的党员了,这回轮到我了。责无旁贷。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甲长说的两个抗联人原来是“三井花园”监狱的逃犯。有号坎为证,最大可能是日本人丧心病狂的阴谋诡计。如果是,必须得揭穿,大白于天下。教育民众,唤醒抗日。
随着大大佳木斯的建设,下江的抗日联军风起云涌。严重威胁着日军防务,到了侵华战犯岛村三郎时期。在西郊万发屯以北树林里圈了一块地,修建一座高围墙、黑大门的秘密监狱。和几栋红砖瓦房,电网铁蒺藜院门前挂着“三井花园”的牌子。实际是“三岛理化研究所”,是731部队进行细菌战试验所的一个分支。活体实验,培养病毒。是哈尔滨平房所的附属。8月8日,战犯级的岛村三郎得知苏联对日宣战消息。感到末日来临了,本能地进行了大屠杀。知道这里秘密的人无一幸免,包括为其服务的白俄浅野部队士兵和朝鲜军人全部杀光。在此过程中,阴谋诡计多端的大岛、福岛授意留下几个病毒携带者,受伤不死,以留下无穷后患。然而,真的就有五个人奇迹般地活了过来。张人天、何家训、赵连青、李迂迟、李广德。
李广德国民党党员,曾任国民党吉林省党务委员.108支部书记长。身体较好,胖的乎的,白白净净。被捕后被选为活体实验标本,送进731实验室。培养成功后,有意转移到佳木斯“三岛理化研究所”扩散,与李迂迟关在同一牢房。李迂迟是共产党员,此地人,这里是他的家乡。19岁随父参加抗日,三个哥哥一个弟弟,都牺牲在与日本侵略者的斗争中。他是抗联三军的战士,1941年随军撤入苏联境内。经过培训,成为苏联红军战士。派回国内执行侦察任务,三人一组,携带电台、枪支遣回国境。误入日寇圈套,两位战友牺牲,他被俘。几经严刑拷打,在没有任何证据的情况下送进这座死牢。这座监狱建成五、六年之久就没有活着出来的人。大屠杀,他负伤倒是有幸逃了出来。那三人虽然逃出来了,生死不知。就剩下李广德与其同爬,爬出荆棘丛生的树林。在路旁壕沟里呻吟,被赶着牛车的王老蔫碰上了。他是东城子编土篮子专业户,时常往土产公司交货。回家打这路过。
一个大字不识的,好心的王老蔫救起了他俩。李迂迟说他是哪哪屯子的,他爹是李廷章。还有叔叔大爷。王老蔫还真听说过李廷章是共产党,抗联的。就说:“那我就把你们送回家吧。”
“现在我不能回家,我得过江北。到格节河沟里找联军留守团,有重要情报向组织报告。”
这都是多少年以前的语言了,普通老百姓哪懂啊。李迂迟可能也是烧糊涂了。好心好意的老蔫就拉他俩到东城子在他们家住下了。还没等到过江北,两人就开始发烧走不了。不两天,老蔫一家7口全发烧,慢慢地,上他家领土篮子钱的亲友都感染了。与其交集的人都感染了。
共产党员常春道感觉到洪水猛兽来了,又好像水大的江面上文封江一般。没有排山倒海的冰排,暗流照常涌动,大江戛然冰封结冻了。这个节骨眼,东城子是保不住了。徒有责任心的共产党员和民间义士,孤悬疫区。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语。绵薄之力告诉人们“能搬家的搬家,能转移的转移。逃活命去吧,这里不能再住了。”在其引荐下多数逃到了莲江口以东北。南江湾转到北江湾,很适合生活习惯。顾老太太的人帮助常春道,火烧东城子灭绝隐患。
出于一个共产党员责任感,寻找那三个下落不明者,调查魔窟。那三个活命者都没遇到搭救之人,死于附近林丛之中。就地深埋,告诉顾老太太留给的义士,防范办法,离老远看着就行。可自己一个人造吧,然后进入监狱走一圈,目睹罪恶的一幕。给顾老太太留有书面材料,求适当时候转交组织。知道自己不可以再接触他人了。
自觉来日无多,回到自己早已选好的风水宝地。自立墓碑“陈明义之墓”中华民国三十四年冬至。坐化自焚前,卦书匣经过明火处理扔到自家院里。匣里给麻脸媳妇留有遗嘱:“亲爱的耿丫,永别了。我做了共产党员应做和不应做的事,这次自己找死是应该的。请你理解。我老家在湖南,年龄比你长八岁,骗了你当媳妇。很投缘,很幸福,很知足。这就是我们这一代人的婚姻大事。我真名实姓陈明义。化名常春,朋友称我常春道人,老百姓叫我陈半仙。我现在无法见任何人,详细顾老太知道。这本卦书留给你,足以够你骗吃喝。骨肉俊升、俊斗念好书是我心愿。祝你们幸福,祝他们永世太平。不合格的丈夫陈明义。”勤劳贤惠的媳妇‘耿丫’每日洒扫庭途。冬至第一天,一场好大雪。耿丫发现卦匣子,转喜为悲。
也许是心有灵犀,也许是另有途径。挚友李国正、刘俅一帮人;亲戚耿秀家一帮人;顾老太太一帮人;都赶着大马车来到了。还有北市场的朋友们。
这个地方他领李国正来过,还是他俩去抚松县为崔高丽葬父回来时特意来的。老哥俩在这喝点酒,留下戏言。
完达山西麓支脉,地处胡南营子以北,濒水八虎力河。东有孟家岗,西有土龙山,背北靠四峰。金沙河绕坡而过,三面环山,坐北朝阳,高低有序。还有来财、铁岭、双龙时断时序的小河汇入大流。难得的吉穴,不出状元也得是宰相。咱俩谁先死,谁进此穴。
说来神奇,今天这块地方的雪下得比别处大许多。烧焦了的尸体,被白绫般的晶莹雪花,掩盖得严严实实。庄严肃穆。耿丫、李国正主张遵从先生曾经的遗言,用芦席裹尸,黄土埋上了事。还讲了一个迷信的故事。耿秀、顾老太等朋友不肯,执拗的买来大花头棺材,七套装老衣裳。惊天动地的大发丧,以表友情心意。
接下来便是兵火连三月,妖魔鬼怪露峥嵘。日本鬼子大逃亡;苏联红军军用飞机横空而过,苏联红军步兵团入城;市政厅官员自顾不暇,所派防疫工作队随即解体,逃离;曲子明的地方治安维持会岂管这些,或是不懂这国计民生之事;国民党妖风四起,牛鬼蛇神兴风作浪;东城子退疫成功,村庄随着消失。天知地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