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母生九子,九子有不同。刘老疙瘩是刘刚最小的儿子,同刘子奉、刘子莲是一母所生。排行老九,大号没叫出去。家里家外都称呼老疙瘩或者刘老九,还真是六军留守团的战士在家养伤,捎带搞点给养。都半年多时间了,队伍失去了联系,碰见了这事,羡慕不已想跟着走。老爹领着老儿子面见小分队领导,看见饭菜一口也没动。明白了:“老儿子,你吃吧。吃饱喝足好归队,别丢脸。”
赵掌柜心照不宣:“老东家,不是那个意思。是共产党抗联有规定不拿老百姓一针一线,不许吃好的。有啥吃啥,自己做。没有铁的纪律能打下天吗?”
刘刚:“我不怪,早年在里城家也见过共产党。不叫这些崽子拖累,我也入党干革命了。你把他领走,上了正道我也就放心了,他是我的心尖子。你要愿意听有功夫我给你讲一讲,不愿意听拉倒。”面条子煮好了,过水的。肉酱卤子,四人啼哩吐噜三分钟完事。
赵党:“老疙瘩,你愿意跟我走吗?敢吗。”
刘老九:“我愿意,有啥不敢的。脑袋掉了碗大的疤啦。我枪打得准,跟耿团长学的。我在队上干三、四年了。现在也不知道他们上哪找去。”
赵党:“好样的,可我今天不能领你。因为你光思想好还不行,你有他们仨那个能耐吗?你看他们像拿枪的人吗?但是都有枪,还是好枪。一般情况下不使唤,咱是特别武装工作队。那两只飞镖归你了,功夫叫封喉索命神煞。秘密的练,闹着玩不能使,没犯到那不能使。像他俩罪大恶极,实不可解用一用,谁还不知咋回事呢,他死了。谁干的,你找不着人。就是警察来了,不也干瞅着吗。我不说,你能知道是他俩吗。我可告诉你,这事别让别人知道了。这是过去宫廷锦衣卫绝活,你适不适合干这个。得去找算卦的瞎子算一卦,佳木斯北市场有个陈半仙比较准。老爷子支持你,你年轻,可以去试一试,闯一闯。别恋着家,你家虽然趁点,让日本鬼子整的还不是提心吊胆的嘛。我家本来也是大买卖人家,家产比你们家厚实。兄弟姊妹十一个都参加革命。小日本子不整出去没好,再有像你二哥似的万人恨。这一辈子不是白活了吗。”
刘刚:“先生讲的多好,道也给你指明了。马车套好了,货也拢好了。想去哪给你送到哪都行,咱们后会有期。往后走过路过到家,缺啥少啥吱声。我愿意交你这个朋友,我是岁数大了,拉家带口的一大啪啦。不然我也去。”
赵党:“我们后会有期。”
夕阳下的西北沟,风光无限好。像美丽的长长画卷,漫山片野的大豆高粱。连绵不断,不同层次院落、茅舍、烟囱。弯弯曲曲的大道。淳朴憨厚的农民中,流传了多少耐人寻味的故事。虽然是卖儿卖女的世道,可过得好的人家,大都是子女多、哥们多,人丁兴旺之家。这一带(代)的老百姓特能生孩子,四、五个,七、八个平常事。是不是黑土地的因素没人研究。刘刚一家从山东搬到辽西,又到辽东里城家,又到北满三次大迁移没耽误生小孩。老九、刘老疙瘩比侄子还小两岁。他爹称他为心尖子,为什么呢?有个故事,那年他才十三岁放牛放马的年龄。他二哥刘子莲正当年,当上了山林警察狗子、成了汉奸。为此老掌柜被绑了票,扔进了秧子房。死活不知,刘家上下急得团团转,不知如何是好,二哥平时吆五喝六的,这回也瘪茄子了。少当家的也拿不出主意。小老疙瘩更想救他爹,自己想了个道。找放马的小伙伴焦和子,求他帮忙,他知道他爹是救国会的,能知道他爹在哪。一听这孩子的打算挺受感动,都是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乡里乡亲。支持儿子帮他一把。把他俩领到肖志纯处说给组织。肖志纯也挺感动,答应照量照量。告诉他正好明天起大早进山。你可得保密,不能让别人知道。别人知道就坏菜了,吃不了得兜着走。成不成我可不知道,你可想好了。鸡叫头遍咱就走。
抗联留守部队领导看这小孩挺机灵,还能放马喂马。小孩换老爹,也有一说,合情合理,符合道上规矩。就做了交易,要求再号给养、痛快点、带个头,让你家老二别再做坏事。成交后,事就算成了。有志不在年高,小小年纪挺身而出,智换老爹,传为佳话美谈。一母生九子九子也不同,这就是个例证。这小子就算十三岁参加革命,得到锻炼成长。今天又遇到这个事,后来真就跑佳木斯找到陈半仙算卦。从此再没回家,扛了一辈子枪杆子,从黑龙江干到海南岛。功成名就,当了大官,回来祭祖。给家乡添了风采。
话头有点远了。再说小分队,这两项任务完成得很顺利,比原计划早到汤原两天。下面这个任务有点复杂,不像前两项,暗杀、明杀除了奸就算完成。这回要制造矛盾,让汉奸自相残杀,分化曲子明和廉成平。汤原县在建立人民民主政府过程中,改造三股流兴修大米河建立的工程处。在公署、警署地下党多有渗透;商界、文教界相当程度的赤化。民众抗日救国思想意识是主流。一打汤原、二打汤原都有地下党的配合。治安大队、警察大队也是我们所希望争取的对象。这两个汉奸都是当地土造,没有文化,没有军事头脑的。自己发家为目的,换两个厉害主更不好对付。所以这次是意在挑拨离间,惩治、警告为主,劝其收敛胡作非为。相对来说廉成平在日人眼里声望较高,名气较大。在他家乡新落成的火车站,都命名‘老廉站’。先治理他,需要寻找地下党帮助提供线索。
按常春道给的资料,贸易货栈位置与县公署平行在东大街拐角处,门面向东。东牌楼斜对过,门脸招牌‘杨记商店’。坐门市的是两口子,就是小分队的秘密接头人。皮毛交易得在院里,有伙计验货划价、开票子。结算得到商铺后屋经理室,账房先生就是要找的人。皮货商掌包的对栏柜里人说:“大姐买盒烟,要绿锡包的。”交钱的工夫左手摘下眼镜,右手掏出手帕擦擦眼睛。“结算找谁?”暗号就算对上了。因为他左眼和别人不一样,还是宏达兴的人。“你跟我来吧。”
经理室挺带劲,光彩明亮。有后门紧锁,有套间,有金柜。这时只有管账先生,热情接待,明确了潜入的任务。“你明天这个时间来取吧,今天现金不够。你现在的任务就是睡觉。”住处军师早有安排,条件很好还安全隐蔽。就是常道人和三哥常住的铁器商店。
第二天又去,杨记商店女店员答复:“先生说了,回去等着吧,这也不是着忙的事。银行还有没钱的时候呢,黄不了你的钱。”这几天执行任务的行动紧张的关系,老也没好好睡觉,人困马乏。足足大睡特睡三天两宿,吃饭按时八节有人做。蓄精养锐好几天,又有点睡不着了。一天又过去了,还得准备睡觉。这时悄悄进来两个人,一个便衣俩警察。警卫出身的姜立新非常麻利的把便衣擒住了,枪顶住后脑勺。低声问:“什么人?”两个警察也束手就擒,被扼住手腕子。自觉地把枪放到炕上。
便衣回答:“自己人。”
警卫员:“干什么?找谁?”
便衣:“把枪拿开,听我说。我找赵党兄弟。”
警卫员:“哪有,要命赶紧走吧。”小队长示意,松开。“让他说明白,说不明白,给他绑上,咱们走。还不像坏人。”
便衣:“我要找的人这不就在这坐着呢么。”
赵党:“你找错人了,我们的确不是。”
便衣:“你不是本人,也是哥们。咱们老赵家哥们姐们十来个,都是革命者。咋还不敢承认呢,这不明明写着赵尚田么。我本来打算明天你再去要账时通知你,约会见面。没想到她俩告诉我今天夜里是极好的机会,错过就还得等个三天五天的。所以就冒险来找你的,明白不。”
赵党:“这么说你了解我,知道我们是来干啥的。”
便衣:“这话说的,你的尊容我一见面就断定了。原来我认为抗日联军总司令不是多么魁梧恶度呢,日寇通缉令的照片我一看,像一个学生头。这回见真人个头也不太高。”紧张的气氛缓和了,问话、答话验证无误,是一家人了 。进入了正题。
赵党:“对不起了,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不认一家人。”
便衣:“这太正常了,要害怕,整不明白我也不能来呀。你们几个人的手把我心里早有数。两天一枪没放,整死四个汉奸,还挣好几十块钱。整不好我们仨不是来送死吗。赶紧商量商量怎么干吧,是今天就下手还是等两天。”
赵党:“你们哪位说说情况吧。”
警察赵德双:“廉成平心无点墨,但很敬业。对日本人卑躬屈膝,表现很忠诚。坏事是没少做,枪毙他也死有余辜。话说回来了,现在搁谁也得这么干,换一个主可能比他还可恶。他领几个亲信到处转,看着这帮人,横行乡里。打精米骂白面,勒勒大脖子。他好色,看到好看的娘们就迈不动步。下边的不说,这街里就包养一个情妇小浪丫。隔三差五的就去住一宿,今天指定是去了。我跟田桂琴汇报了,这是一个可乘之机。”
赵當:“你的消息要是准确,那我们今天就行动,别等下一回了。夜长梦多,你给我们带路就行。没打算要他的命,教训教训。弄一个大摩托,好拉着我们四个。咱现在就出发。”
李维汉(便衣):“消息不能错,上半夜他不会走。机不可失时不再来。杀鸡何须宰牛刀,咱们继续聊天。《三国演义》有温酒斩华雄一说,咱来演个一壶茶剁下老廉一只手多好。怎么样小伙子。”小伙子们齐声赞同。
李维汉:“警卫员不能去,你走了司令谁保护?你知道俺俩是啥人那,对不对。”虽然是戏言,很在理。于是确定赵德双带路,克敏、龙南三人去执行任务,警卫员留下保护司令。又策划一番,子时一到立即出发。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警察带路,三人手脚麻利,穿过一条大街。拐过一个胡同,不几分钟到了街头常见的连脊的三间房。夜深人静,关门闭户。战士有蹿房越脊的功夫,警察有开门撬锁的办法。三人轻而易举的就进屋了。西屋是老廉的心腹之人,开车司机,被赵德双控制了说:“别出声,你要吵吵咱俩都得死。我是被枪逼着进来的。现在屋里屋外都是人,这回老廉可能是够呛。”一听说话也是警察,好像曲国禄治安大队的人。听话的老实眯着。东屋署长正拥着美妞在温柔的梦乡,迷迷瞪瞪的被从被窝里拽出来。
“要不要命?我是赵當侠。”赵當侠已经如雷贯耳了,在他的辖区已经发生好几起了。正犯愁呢,今天就来到家了。好像末日来临。
“饶命,想要啥只管说。”
“别吓着女人,穿上衣服好好说话。不听话,可别怪我不客气。让你咽气分分钟的事,你信不信。”
“知道,知道。留我性命,让我干啥,我干啥。”
“以后不许与抗联为敌,不许抓地下共产党,不许欺压老百姓,日本鬼子出什么阴谋诡计你提前告诉我们一声。”
“行,行。上哪找你去?”
“不用你找我,有人找你。现在不是你不够杀,是共产党的政策好。你现在起来抗日,改邪归正不算晚。看你表现,再这样下去死路一条,早晚不等。”
“是,是。”
“答应的挺好,来点真格的。挂电话,送来交通工具。你们的服装,空白通行证。我们现在出城去依兰、通河干活。”
“行、行。明天给你办。给你一个吉普车。”
“我能等你到明天吗,现在就要。要你的挎斗越野摩托。”这老小子看不像能杀他,心生奸意。有点犹豫,想玩花招。
“咋也得明天那,明天请你下馆子。东西预备齐,我送你。”
“我不喜欢,听说你枪法好,使哪个手干活?”他哆哆嗦嗦,不知伸哪个好了,二二思思的伸伸左手,又伸伸右手。
“还两手活那。”他还在比量过程之中,宋龙南一匕首就把他左手四个指头削掉半截。1941年9月18日半夜子时时分,廉秃爪子诞生了。
“我现在就要。尿泼尿洗一洗,这是八股牛。要命的话,召呼你手下的马上办。”他嗷嗷喊两声,把门兼司机的亲信过来了。
强忍疼痛说:“照好汉说的办。”其实很简单,后院车库里啥都有,摩托、油料、服装、通行证、工具。应有尽有,克敏挑有用的连汽油小桶带上装好了。
“你这个手指头掉的冤不冤,这就是不听话的下场。为什吗留你命,看你是不是中国人;为什么留你右手,你要右手指头也没了还能当警察大队长了吗。懂不懂。这是对你的宽大政策,群众的呼声你已经该死了。”子时没过凯旋而归,克敏、龙南两虎赛过关云长,一壶茶时间拿下廉秃爪,一代美传。汇报小队长、地下党同志。互致祝贺和谢意分手,天没亮就回到了鹤立岗。等待新的任务,现在鹤立与汤原已经是两个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