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给我一片天

我的天空上始终有一片阳光，为我遮风挡雨，给我温暖和雨露。透过满天的灿烂，我看到了在那高山之巅父亲伟岸的身躯，我看到大海宽阔的怀抱里母亲温柔的笑脸，我还看到了在高山与大海之后，默默付出的哥哥。都说父爱如山、母爱如海，而我还要说，长兄如父。虽然这些话说起来容易、听起来舒服，但真正体会到，能够领悟到其真谛却绝非易事，需要用心去体验。
     小时候总觉得父母离自己太远，军人的父亲永远是一身笔挺的绿军装，严肃的表情和人不多的话语，母亲却总是那么唠唠叨叨，管头管脚，上面还有一个受父母委托管制我的哥哥，一心想能够尽早离开这个家，远走高飞，不再受父母兄长的管束。
     高中毕业后哥哥到农村插队，每次回家，母亲总会起个大早，去菜场凭票购买些那个年代十分珍贵的鱼肉、鸡蛋，给哥哥抄上几个下酒菜。父亲则再忙也会赶回家，和在他看来已是大人的哥哥喝上几杯酒，像同事般的平等交流，而我却只能和母亲默默地埋头吃饭，根本不插话，那些大鱼大肉等荤菜只能稍稍尝上几小口。
     倒是哥哥看不下去，常常往我碗里夹菜，示意我多吃点。那时，我真羡慕哥哥，多么希望自己也能像哥哥一样早日长大成人，不再是父母眼里的小毛孩一个。
      哥哥从农村去当兵了，临走前的夜晚和我聊的很晚。当我埋怨父母时，哥哥意味深长地对我说：“弟弟，现在你想离开家，等你真的离开后才会体会到父母的一片良苦用心。”
      送哥哥上军列时，父亲像首长般地与一身新军装的哥哥紧紧握手，使劲晃动了一下，在哥哥的敬礼中习惯地回礼后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那一幕让我留下了极其深刻的印象，对哥哥的羡慕有增不减。
      一年后当我终于像哥哥一样成为一名海军战士时，心里那个美就别提了。
      离家前那个夜晚，父亲教我打背包，母亲一再关照我这呀、那呀，我心里早已是心猿意马，飞到了千里之外的军营，而父母的唠叨半句也没有听进。
      在码头上，一如一年前送哥哥一样，已经转业为地方工作的父亲，仍像送哥哥一样什么也不说，使劲和我握手，晃动着，只是一项严厉的目光这一刻变得分外慈祥。
      我学着哥哥的样子，向父亲这名老兵毕恭毕敬地行了人生第一个军礼。已不是军人的父亲更是难得用微笑的目光注视着我，轻轻拍了拍我的肩，扭头就走。
      这一幕我非常熟悉，望着父亲大步流星的军人步伐，想到这一去就是好多年，心里一阵酸楚，两行热泪滚落下来。
      在遥远的边防海岛部队，我常常会想起过去的点点滴滴，那些曾经对父母的嫉恨早已化作无限的爱和不尽的思念。
      有机会回沪出差，当我一身蓝色的水兵服出现在父母面前时，母亲一脸喜色地满心欢喜地上下打量着我。父亲依然双手背在后面，接受着我标准的军礼，赞许地点头和慈祥的笑容里充满了父爱。
     那几天，我感受到了和哥哥一样与父亲同事般平等交谈的氛围，我向与首长汇报一样把自己在部队的生活、训练等情况告诉父亲，父亲和蔼地听着、频频地点头，很少插话。
     当我和几名来看我的退役战友，把抽完的烟蒂随手往家里的水泥地上一扔时，父亲默默地捡起后丢到畚箕里，什么也没有说，还拿起水壶给我们加水。
      那一刻，我和战友的脸红了，真切地感受到父亲对自己的宽容，这种无声胜有声的做法让我终生难忘。
      归队前才从战友那里得知，大半年前，母亲车祸被撞、父亲住院开刀，都没有告诉我和哥哥远在异乡当兵的兄弟俩，硬是自己独自扛着，这让我无比难过，望着已是两鬓斑白的父母，忍不住又一次落泪，而父母在我心里却越来越高大巍峨。
     回到部队后，我把父母的情况写信告诉在北京当兵的哥哥，哥俩经过商量，决定回去一个照顾父母，结果原本有望随部队集体转业留在北京的哥哥申请复员回去了，并且谢绝了已经安排的上海公安局工作，主动把户口转入崇明农场，照顾父母。临走时，哥哥给我发来电报，留下几句让我铭记一辈子的话：“我走啦，回去照顾爸妈，你在部队好好干，别让爸妈和我失望。”我手捧在哥哥的电报，一个人坐在海边的礁石上，凝望着家乡的方向无声的痛哭，我发誓要兑现哥哥的希望。
     两年后，当我带着共产党员的称号和优秀士兵的立功奖状复员回到家，父亲满意地说了这样一句让我一辈子骄傲的话：“好样的，不愧是我的儿子！”我含着热泪望着被岁月催老的父母，还是一脸疲惫的哥哥，挺直腰板送上最后一个军礼。
     那时起，我才真正懂得在父母身边的幸福，懂得父爱如山、母爱如海、长兄如父的深刻内涵，也只有这时，我才真的感到自己长大了。
     离家当兵前我最烦父母的不停唠叨，也不想被哥哥束缚，而离家多年后倦鸟归巢后，我喜欢静静地坐在父母身边，听年迈的父母絮絮叨叨、反反复复的唠叨。听哥哥对于家里事务的安排，不仅不会有厌烦，甚至还很愿意地坐在那里，手托腮帮，听的有滋有味，这种有父母疼爱、有人唠叨的日子真幸福。
    我在父母兄长的呵护下一路走来，那一片蔚蓝总在我的天空上飘荡，带给我无限的幸福，我的晴空不寂寞，我爱我的这片云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