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第六任总参谋长滕代远(三)
4、红色恋情
1937年滕代远在延安与在苏联学习时就相识的林一重逢。
滕代远与夫人林一
这张照片是1939年8月5日,时任中央军委参谋长的滕代远与时任中央社会部秘书长林一在延安王家坪中央军委驻地的留影。当时他们已在延安结婚八个多月。解放后,林一特意用钢笔写下“1939.8.5于延安”的记录。
林一1917年8月12日出生,祖籍河北武邑县赵桥镇。原名刘书兰,曾用名王晶殊(东北抗日工作时)、李黎光(在苏联学习时),到延安后改名林一。因家乡连年受灾,父亲刘润田一人来到黑龙江省谋生,勉强开了一家小照相馆,后在依兰成婚,林一姊妹几个都出生在依兰。1935年,18岁的林一,加入共产主义青年团,1936年5月由团转党,成为一名年轻的共产党员。不久,党组织派交通员送她从勃利县到密山县境内,经过一个秘密通道出国境到了苏联。十几天后,经过联系,换上苏联妇女穿的西服,经海参崴乘坐火车抵达莫斯科,进入苏联东方劳动大学第八分校学习。学习的内容有中共党史、联共党史、政治经济学、军事情报、化装、译电等。当年在苏联学习时,滕代远曾到八分校给学员讲过课,彼此有过接触。林一不仅眉清目秀,热情大方,而且聪明好学,积极上进,给滕代远留下深刻的印象。
1938 年 6 月,林一等东方大学10多位同学回国,从西安与王稼祥等同乘一辆汽车到延安。滕代远以中央军委参谋长的身份慰问大家时,见到了林一,他握住林一的手笑呵呵地招呼:“林一同志,我们在莫斯科就认识了!”林一腼腆地说:“是的,首长!”
8月,林一被分配到中央特别工作委员会(简称特工委,是中央社会部前身)机要科工作,先进入训练班学习。训练班设在延安的枣园,班长白栋材,支部书记罗青长,班内只有林一和周梅影两个女同志。三个月后训练班结束,林一被分配到中央社会部工作。
到延安后,林一患上了贫血症。滕代远闻讯后不禁牵肠挂肚,不断地给林一送药品,给予关心和鼓励。林一从滕代远那里感受到了军委领导同志的亲切关怀和让她怦然心动的兄长般的温暖,他们之间开始有了更频繁的接触和书信往来。
1938年9月29日到11月6日,在延安桥儿沟中央党校召开中共六届六中(扩大)会议。特工委干部处长陈刚通知林一到党校休息几天。在中央党校参加会议的滕代远尽管军务繁忙,仍然利用休息时间,约林一到校外大路上散步,向她介绍自己的情况。期间,滕代远和盘托出了自己的革命经历,并坦诚告诉林一有关自己早年有过一段没有任何感情的包办婚姻。林一完全理解滕代远的苦衷,她对这位参与领导平江起义和开创井冈山革命根据地的“老”红军的感情从敬重升华为爱恋,两颗火热的心紧紧地贴在了一起。
1938年12 月,经过组织上的批准,他们结成了终身伴侣。在滕代远住的那孔窑洞里,举行了简朴而热烈的婚礼。林一回忆:“婚礼很简单,在延安中央军委参谋部驻地王家坪,代远准备了一桌较丰盛的饭菜,约请几位熟悉我们、工作常接触的同志参加,大家边喝酒边吃饭,直到很晚才走。第二天早饭后,我就回到枣园。”滕代远回忆,“1938年冬季,我与林一同志愉快地结了婚。”
林一是位隐密战线上的巾帼英雄。她从苏联回国到达延安后,经中央组织部安排,到中央社会部任机要科长、秘书长。为了适应抗日战争的需要,1940 年 10 月20 日,中共中央社会部派出了 7 人工作组,奔赴地处晋东南八路军前方总部开展情报工作。时年 23 岁的林一就是工作组的负责人,主要任务是搜集敌伪军队、政府、警察、宪兵、特务的情报,了解打入我抗日根据地的敌特人员的踪迹,开展反敌特斗争,以保卫我党我军的安全。
1941 年 5 月 20 日,中央军委决定,在各战略单位建立情报组织,要求八路军前方总部、第一一五师、第一二○师、第一二九师、冀中军区、新四军等成立情报处。之后,总部所在地区的太行军区一至五分区先后建立了情报站。这几个情报站的站长都是林一亲自选拔安排的。是年底,八路军前方总部情报处正式成立,处长由八路军总部参谋长左权兼任,下设 4 个科,其中一科为派遣科,科长为林一。林一胆识过人,工作方法灵活多样,多次乔装打扮,深入虎穴,因工作出色,贡献突出,曾多次受到中共中央领导人和八路军前方总部首长的褒奖。
5、教子有方
解放后,多年未见的 大儿子久翔听说父亲当了铁道部长,央求向滕代远给自己在北京找个工作,滕代远对儿子说,孩子,按父子情理,我应该在北京给你找个工作。但正因为你是我的儿子,我不能为自己的亲属谋私利。滕代远还反复叮嘱儿子:“家里有什么困难,要自己想办法克服,不要打我的牌子给国家添麻烦。”久翔不住地点头允诺。
1943年11月,滕代远的二儿子久光出生了。夫妇俩都格外兴奋。然而,当时正是抗日战争最紧张最艰苦的时期,日本侵略军不断对根据地进行大肆“扫荡”和“蚕食”,残酷的斗争使他们无暇顾及自己的孩子,只好把久光寄养在老乡家里。
新中国成立后,久光被接回北京,进了一所干部子弟学校。在学校里,久光过着无忧无虑的生活,很少与外界接触,使得这个在农村长大的孩子有点忘乎所以了。滕代远认为这样下去不利于孩子的健康成长,于是就把孩子转到一所普通学校。但久光淘气贪玩、不好好学习的毛病仍没有改掉。为了更好地教育孩子,滕代远夫妇决定把久光送到秘书的老家,一个山区农村去锻炼。久光被送到河北唐县的一个山区农村。一下子离开了北京城,来到这么艰苦的农村,久光开始很不理解父母的一番苦心。滕代远就经常抽时间给孩子写信,鼓励他努力学习、参加劳动。后来由于上学不方便,滕代远又让久光带上户口到黑龙江省依兰县姥姥家,一边上学一边参加农业劳动。期间,滕代远仍然时常抽时间给儿子写信,关心儿子的学习劳动,以期健康成长。离开了父母,久光逐渐增强了独立性,并有了可喜的变化。北方的高粱米把他养得非常结实,劳动的汗水改变了他贪玩的恶习,学习成绩也渐渐好起来。3年之后,久光被父亲接回北京。1962年夏秋之间,台湾国民党当局叫嚣反攻。久光激于保卫祖国的义愤,自愿放弃继续升学的机会,报名参军,成为一名光荣的海军战士。滕代远格外高兴,表示热情支持,他语重心长地对久光说:“你这样做是对的,人民共和国需要你们捍卫。人民解放军是个大熔炉,希望你在熔炉里锻炼成才。”
1964年夏,滕代远的三儿子久明高中毕业,正埋头苦读,准备参加高考。一天傍晚,滕代远夫妇谈论起家里的事,对久明学习肯用功、进步快的情况感到十分欣慰。秘书见状插话说:“久明对我谈过,他想上哈尔滨军事工程学院,怕万一考不好,不被录取,想请您给学院刘院长(滕代远的老部下)写封信。”
滕代远听后,断然回答说:“读书,上大学,要靠自己的努力,不能靠父母的地位和私人关系。大学能考上更好,考不上也没有什么。为人民服务的工作多得很,做工、种田、当兵都可以。”滕代远又对妻子林一说:“要给孩子讲清不能写信的道理,靠私情,拉关系,不是我们党的作风。”后来,久明经过自己的刻苦努力,如愿以偿地考上了哈尔滨军事工程学院。
文革爆发后,学校停了课。滕代远的四儿子久耕在父亲的支持下,来到白洋淀和狼牙山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直到1967年底他才回到北京,接着又报名参军去了大西北。
1968年初,久耕离家那天,滕代远一遍遍地检查孩子的行装,还送给久耕一套《雷锋日记》和《毛泽东选集》四卷合订本,他叮嘱儿子:到了部队一定要努力学习毛主席著作,不要忘记革命前辈创业的艰难,向工农出身的战士学习,做雷锋式的好战士。因为工作需要,久耕的工作换了好几个地方,但不管到哪里,他都牢记父亲的教诲,工作更加努力,先后被国防科工委党委和海军评为“雷锋式的好干部”。久耕从部队转业后,到广东粤海石化储运公司任职,并当选为第五届全国人大代表。
小儿子久昕1952年生于北京。可是,当孩子刚满16岁的时候,滕代远就支持孩子到内蒙古草原插队落户。学校发来登记表,久昕填完后请父亲审阅。滕代远拿起毛笔在家长意见栏内写下“完全同意,坚决支持”八个字。久昕在边疆期间,滕代远夫妇经常去信,勉励久昕在草原上扎根,好好经受锻炼。1970年,久昕光荣参军,成为一名铁道兵战士。
1973年9月,滕久昕在北京郊区外的昌平参加部队集训。集训时间紧张,滕久昕一直没有机会回去看望父母。
于是,在一个星期六的下午,滕久昕向首长请假回家,坐了两个多小时的公交车,回到家后,与父亲从白天聊到晚上,不知不觉就到了星期日。按照部队的规定,滕久昕必须在星期日晚饭点名前,回到部队,否则就算违反纪律,要受到部队的处罚。
迫于无奈,滕久昕不想受罚,只能向父亲的秘书寻求帮助,请求他用父亲的专车送自己一程。秘书理解滕久昕的难处,他瞒着滕代远,找到司机李开志,在房子外边接到滕久昕后,尽快将他送回了部队。
这是滕久昕第一次私自使用父亲的专车,尽管他和秘书如此小心谨慎,还是被滕代远知道了。
滕代远叫来秘书,严肃地批评道:“你们明知使用专车是有要求的,却还擅作主张送他回部队,真是荒唐。”
滕久昕第二次回家,已经是几个月后,没想到滕代远还记得这件事,他将儿子单独叫到房间里,大声斥责道:“你胆子挺大的呀!竟然私自使用我的车!我之前跟你说的,干部子弟不能动用私权,这些话你都忘记了吗?”
听着父亲的批评,滕久昕只能低头,一个劲地重复:“我错了,下次再也不会了。”
滕代远还没有消气,他继续说道:“你给我听清楚,以后没有下次了,记住了吗?”
滕久昕小声回答:“记住了,再也不敢了。”
经过这次批评,滕久昕算是长了记性,以后每次回家探亲,他都自己坐车回家,他的几个哥哥也是如此,有时随身带的东西太多了,不方便拿,也是滕久昕骑自行车去车站去接,他们兄弟几个从未再因私事,使用过父亲的车。
1974年9月29日,滕久昕回家与父母过国庆节。吃早饭时,滕久昕早早地坐在餐桌前,等待开饭,想着国庆节来了,家里应该会有好吃的。没想到,开饭后,餐桌上的饭菜却让滕久昕不太开心,因为早餐吃的是窝窝头。
滕久昕抱怨道:“爸爸,都快过国庆节了,我也难得回一次家,就不能吃点好的吗?怎么还吃窝窝头呀!”
滕久昕母亲附和道:“是呀,与国同庆的日子,总要吃点好的吧!”
滕代远摇了摇头,说:“与国同庆,不是让你们享福的,是要你们忆苦思甜,知道国家来之不易。”
没有办法,滕久昕只能默默拿起一个窝窝头啃了起来。
吃完早餐后,天气格外的好,滕久昕陪着父亲来到公园散步父子俩,一边走,一边闲聊,不知不觉便聊到了早饭。
滕代远说:“早饭的事,你是不是不太高兴?”
滕久昕回答:“有点,不过父亲您说的没错,我没有办法生气。”
“那我再说几句。”
“您说。”
“转眼新中国已经成立25周年了,我们的国家也取得了骄人的成绩,人民的生活越来越好。可是再怎么说,过去艰苦岁月,我们是不能忘记的。抗日战争期间,我们在太行山根据地,面对敌人的围剿,连树皮都吃过。你们年轻一代,都是在温饱无忧的环境下成长起来的,可不能身在福中不知福呀!”
滕久昕将父亲的话,牢牢记在了心中。
6、病危时还想着为人民服务
1974年11月中旬,滕代远病危,住进了医院。虽然经过了医生的积极治疗,可滕代远的病情一直没有好转。
为了让儿子们安心工作,滕代远一直没有将住院的事情告诉他们,反而叮嘱身边的工作人员要严格保密。
所以,即使在北京工作的滕久昕,也是通过母亲的来信中,才知道父亲病危住院的事情。
滕久昕担心父亲身边没人照顾,便向首长请假,回家照顾父亲。
收到消息的当天下午,滕久昕便去了父亲所在的医院。推开房门的那一刻,他看到父亲枯槁的身体,安静地躺在病床上,双眼紧闭。
看到儿子来了,滕代远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儿子,想要说话,嘴巴里却吐字不清,显然疾病快让他失去语言表达能力了。
看到父亲病成这个样子,滕久昕的眼泪不禁夺眶而出。
1974年11月30日,滕久昕下班后,来到病房看望父亲。
父亲看到儿子的到来,心情非常激动,可是由于说话含糊不清,滕久昕一直没能理解父亲在说什么。
几分钟后,滕代远伸出颤抖的双手,比划着纸和笔。滕久昕很快理解了父亲的意思,他为父亲取来一张白纸和一支铅笔,让他在纸上将自己想说的话写出来。
可能是身体太过虚弱,加上情绪激动,滕代远写出的字,歪歪斜斜地,儿子分辨不出来。
滕久昕和母亲劝父亲放慢写字速度,尽可能将字写大一点,滕代远听懂了他们的话,在白纸上,颤颤巍巍地写下了两个大字。
滕久昕接过白纸,仔细辨认,原来父亲写的是“服务”两个字。
此刻,滕久昕瞬间明白了父亲的用意,他是在叮嘱他们,要一直坚持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的宗旨。
滕久昕红着眼眶对父亲说:“爸爸,您放心,我一定会这样做的。”
滕代远也点了点头,嘴巴一张一合,似乎还想嘱咐儿子几句。
滕久昕默默地看着父亲,抑制不住的眼泪,模糊了双眼。
第二天上午9点,滕代远逝世,享年70岁。
四、后世纪念
滕代远纪念馆
滕代远纪念馆位于湖南省怀化市麻阳县高村镇友谊路1号。
纪念馆为一栋二层现代殿堂式仿古建筑,占地面积8亩,主体建筑面积1688平方米,共14个展览厅,展览面积420平方米,馆内设计达到国内领先水平。序幕室安放着滕代远玻璃钢塑像,陈列室有图片、照片、书信、手稿、文献、文物等300多件,全面反映滕代远的生平事迹和在各个历史时期的革命工作、生活学习等。
1986年4月,滕代远纪念馆正式奠基修建。同年11月建成并开馆,由胡耀邦题写馆名。在开馆庆典中,中央、省、市相关领导出席,聂荣臻、杨得志等赠送手书题词并发贺电,滕代远妻子林一同志、儿子滕久光等亲属参加。1995年锦江河涨水,对纪念馆有一定的破坏,随后对围墙、部分墙面重新修缮。
滕代远纪念馆于2002年2月被中共湖南省委宣传部公布为湖南省爱国主义教育基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