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王家大院客馆里的三天三宿醉梦,事情顺理成章的就有了眉目了了。便开始了县委的成立筹备工作。金相奎、马德山、崔清洙、杨登仁、金成刚、李春满等都陆续到位。
开始是帮助夏姐家盖房子。白天脱坯、垒墙,晚上开会研究工作。阳春三月,正是庄稼院盖房子的大好时机。其实,夏姐家现在还不具备盖房子的条件。在福臣的资助下,大兴土木。五间大房,几天就起来了。解决了开展工作的地方,领导碰头,开会,布置工作都到这里。
这天,王家的家丁来找到福臣。说老爷让他去一下。他回复说,要是吃饭,耍钱。我就不去了。来人说,有要事相商。
原来真有一件事,让王孝儒犯难了,家里老少爷们,二掌柜、三掌柜、少掌柜研究不出结果。就和外甥商量,拿拿主意。
去年秋天,庄稼刚上场。家里来了两个人,像是逃荒的。一个带着伤,一个带着病。听说话,带伤的是河北人,带病的是湖南蛮子。二掌柜,把他俩安排在长工屋住,和劳金们一起吃。寻思是卖工夫的,养几天看看。看是长干,还是打短。等打完场,粮食归了仓,打了春再讲活。就这么地在咱这儿落了脚。
这俩人还挺能耐,自己能疗伤,治病。不多日子精神了。自个找活干,打头的让他扫雪就扫雪。让他倒腾谷草,就倒腾谷草。一两个月,和工夫匠们混的挺熟。听说南方蛮子会算卦,批八字。河北人,天天半夜起来走桩、练功。
傍过年前,这两个人走了。都好几个月了,这不又回来了。二掌柜,有点不惜搭理他,他们要求见我。我前天和他俩在上房见了面,人家啥也没说啥,掏出来一封信。我打开一看,就俩字。你看看吧。把信递给福臣。
“收留。”落款:民国十六年?辛亥
“这信是去年秋(1927年10月)就修好了。人家在咱家住了那么久没拿出来。也不是等闲之人,关键是这两个字你认识不?”
“这两个字,我是再熟悉不过了。是你大姥爷亲笔手书,别人也写不出来这笔字来。你看,笔锋起裹,绵里致刚,蕴含独到。非习武之人的腕力,难达如此遒劲,特别是这小楷。另外,这落款。我是常见的,独特的。也是父子之间的奥秘。”
“这么说是大姥爷引荐来的?是避难呢,还是做事呢?这人现在在哪?”
“见了这封信,不能再让人家和工夫匠们一起住了。是上宾就得住客馆里了。”
“我见见再说吧。”
在客馆,会客厅。四人会面,东家引见。互相做了介绍。
河北人,五短身材。有二十郎当岁,今天身穿白色粗布裤褂。脚蹬千层底,纳帮袜靴。浓眉鹰眼,五官端正。精心修理的两撇小胡,掩饰着不明显的,一颗小虎牙,透出英俊秀气。再加上一身,明显的,结实的,发达的肌肉。一看就是习武之人。此人不善言谈。行了抱拳礼说了两句话:“师傅让我,领着恩人。到此地避难,修炼。”站到一旁,再也没听他说话。
南方蛮子,大高个。身穿灰布长衫。像个老道,稀疏的眉毛,无胡,无须,无髯。两鬓斑白,一脸沧桑,严重缺乏营养,久屙不治的样子。四十上下岁年纪,给人深沉老练的感觉。见也没人问话,掏出纸烟叼上,划一根火柴,悠然的点上。深深吸了一口,长长的呼出。像经过深思熟虑的样子,作了自我介绍。说话倒也不咵,但语出惊人。
“我是湖南人,姓常、名春。号,村夫。中国共产党党员。受河北乐亭支部领导。曾被派在,天津市五大道居民区。以看风水,算卦为业,从事地下联络。去年,地下党组织连同北方局,受到国民党反动派血洗。我在被追铺过程中,闯进租借地大宅门王府。被好心的王先生庇护,没有丢了性命。
他帮我治病,开导我。我观察,老先生也是开明人士。袒露了心迹,老人家不但没有告发我。还给我置办了些衣服,资助盘缠,派徒弟护送我到这边来。
我听领导讲过,‘北方局’需要迁到奉天。我坚信共产党是杀不没的。于是我在王青山武师的保护下,一路北上找党。
走到奉天,也是腥风血雨。没有立锥之地。在吉林一带,也没找到中国共产党组织。但是有朝共满洲局存在,他们是亡国奴中的进步组织。为了救亡,在东北境内宣传马列主义。组织群众,开展反帝运动。我的感觉,道不同,不足为谋。因为,我的看法。我们党当前的主要任务,是组织民众。进行土地革命,建立无产阶级红色的苏维埃政权。在哈尔滨,共产党组织也是地下活动。以工运、学运为主。我长期没过组织生活,当算一个脱党分子。又没有组织关系,找到党,参加工作。谈何容易?我还想履行誓言,为共产主义事业奋斗。产生了,‘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于是我们二人又回到这里。我在你们面前是实话实说了,信不信由你。任凭发落,以我的观察和想象,你们也不至于加害我。还是那句话‘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实在不行我就去海参崴。”
听完了两位的陈述,福臣毫没动声色。王孝儒更是万万没想到的,面面相觑。征询的目光盯着外甥。
常春说完,毫不介意的又点着一支烟。稳坐沙发上,样子像自顾抽烟。福臣不无疑虑的周密思考着。心想,我不能就听你一说,就信以为真吧?就做决定吧?我怎么也得考察考察吧?对舅舅说:“初次见面,来了就是客。先吃饭吧,好酒好菜,再唠扯唠扯。”
饭桌上,四个人三个心眼。也不可能深入探讨,只不过表达了主人的盛情。宾客的真诚。在王家大院饭桌上,福臣的话,就成了决定。遵从大姥爷的意思,王青山到这里传授武功。正好,福臣最近招收了四十名年轻铁匠,白天到鹿林山,铁匠炉打铁。做马掌钉,挣钱。晚上回武馆练功,学艺。对常春试探着,半真半假的,一语双关的说:“村人先生,你的人身自由,受限制了。不能再在这里住下了,一会儿跟我到鹤立。那里有你住的地方,有火车站,是街里,商贾云集。过往行人很多,有你的用武之地。你不会不乐意吧?”他若无其事的样子,不喝酒,光抽烟。表示称心,这两个人以后都有了作为。王校儒的这块烫手的山药,为赤化这片土地做了大量工作。
原来,丢失党证的共产党员常春同志半年来的时间里在吉林、哈尔滨寻找党组织过程中进行了考察。发现了这里的优势和客观条件,及本人的身体状况需要休养生息。有意无意的服从了李福臣的安排,也是感觉良好。凭自己的本事不至于有危险,慢慢爱上了汤原,找到了自己的位置。
李福臣领常春来到鹤立街,到李老爹的大车店。开了一个单间,跟掌柜交待:店钱记到我的账上,统一算。要后院、把一头上等的。安顿好住的地方,二人转到前街杨登仁和李升家。
福臣说:“我想喝柳老板泡的茶,麻烦大哥请她过来好不好”。登仁知道有要事,转身去找。这柳老板,就是以前他们救活过来的,那位老头变娘们的马寡妇柳晓艺。现在,在这里,开一个茶庄,一个饭庄。生意还不错。也加入了他们的组织。就是爱情方面的追求,还没有结果。
杨家,茶叶、茶具现成。柳晓艺拎了一大壶开水,就过来了。看众人在堂屋里正襟危坐,还有生人。就不言不语的把水壶坐在炉火上,揣摩出,这是要喝功夫茶呀。拿出茶盘、茶盅。煮洗干净,摆在几上。用紫砂壶沏上铁观音,片刻,由客人开始一一斟好习惯的靠后站立。福臣看着她说:今天劳烦你为我们服务,能不能陪我们共赏,也好讲一讲茶道。她落落大方的,瞟了一眼杨登仁。挨在旁边的凳子上端庄而坐。老杨往回收了收腿,挺了挺腰板。
李福臣开始做介绍:大家都是同志,这位小老弟是我刚结识的革命同志叫常春。年龄不大,可是入党比我们早。在咱这个圈子里就是老革命吧。‘瘦长子’起身抱拳 施鞠躬礼。这位是大哥、杨登仁。这位二哥、李升。我行三,叫李福臣。过去我们是把兄弟,现在是革命同志。杨、李也先后谦身点头礼。去年九月经崔高丽,李春满同志介绍我们同时加入中国共共产党。这位女老板,我现在还没搞定怎样称呼她。含蓄地说,暂时称为柳女士吧。是积极分子,培养对象。或者说是自己人。机会难得,常先生今天上午在舅舅家给我上了一课。光明磊落,那种场合肯定是不可多说。所以特意请来,为我们几个讲讲党课。
如果你愿意,今后咱们一起干。把这一带搞红它。明天你就可以,开始重操旧业。明里算卦解事,看风水,暗中宣传共产党思想。以后给你配一位助手,到处转,开展工作。随后掏出二百元钱递过去说“先治治病,鹤立街有医馆。给家里寄点钱,报报平安。”
深受感动的常春说:第一、我服从党组织安排,愿意和大家一起干革命。也算是遇到了知音,请领导看我的行动。第二、我在乐亭工作一年多,那时我们党组织还公开存在。经费紧张,就没见过薪水。微薄的生活费,少得可怜。转入地下大半年,就是自己打食吃。好在我会算卦,还能养活自己。北方局个别领导同志,还因为没有经费都闹情绪。咱初次见面就给钱,我不能拿。说实在的,我家也是地主,也有收租院。在湖南,像我这样的人,参加革命的很多。也牺牲了很多,可叹我手无缚鸡之力,体弱多病只好如此。不然我就是红军战士扛枪杆子大干了。第三、我在长沙、武汉一路北行见过李大钊先生。聆听过讲演。还见到过黨中央北方局领导同志,听过他们的演说很受鼓舞。就相信我们党一定会胜利,来到满洲,走了一些地方,辽南、吉东我都到过。进行了实地考察,感觉不如这里。大地主也没有害我之心,觉得在这里建党,建立苏维埃政权。进行土地革命条件,要比南方好。第四、我们首先要自觉地行动起来,大力发党员,发展基层组织。把劳苦大众组织起来,先干起来。尽快联系到省委、中央取得领导。至于上党课,那我可不敢当。要讲也得好好准备准备,备好课才能讲。
大家一边喝着茶,一边唠了起来。 有提问,有讲解。像聊天似的谈了很久,加深了认识,增进了感情。北方黑土地出生的新党员,听了南方蛮子老党员的讲述,增长了许多新见识。直到深夜,中间柳老板还搞来了夜宵。然后让李升明天到王明宪那里,把刘俅接过来。给常春当个助手开展工作,也好考验考验他俩。
这位刘俅,就是以前讲过的那个,华裔日本测绘人员琉球小个子。依李福臣之计,被王明宪救下命来,感恩不尽。经过开导,养育,为我党所用。
后来这对搭档,为革命做成了两件了不起的事情。留下两份宝贵资料,在水深火热的年代,客死他乡。无墓无碑。
他俩以瞎子算卦的师徒为掩盖,踏遍了汤原大地上,所有城镇和村屯,山川河流。餐风露宿,两三年时间。经过测量,亲自踏查。矬子绘制了,大汤原地理地形图。把城镇、村屯、庄园、甚至地戗子、锥营、套子房,官道、便道、村路,以及山川河流的方位、名称、距离、等高跃然纸上,准确一目了然。高个子摸清并记录了,各村屯的自然状况和社会关系。以及户数、人口、名人和积极分子的状况分析。为发展组织提供了参考,这里暂且一笔带过。
因为马寡妇的儿子,学生马克敏始终在这里住,睡东屋南炕。夜宵之后,
柳老板回到店里。四个人就在李升的炕上,和衣而卧。躺着继续唠,醒了就唠,困了就睡。直到布谷鸟,咕咕、咕咕、咕咕的叫声,唤醒了美梦中的四个人。已经是日上三竿了。马寡妇早已为他们送过来早餐。大果子、豆浆、小咸菜四碟摆在堂屋饭桌上。
饭后,李福臣还想听讲课。有主意了,让李升套车,到郊外看春光。再到鹿林山看我的工厂,你打那边去兴东镇。到王明宪那里。把我昨天说的事情办了。
懂事的,机灵的半大小子,马克敏。今天因为星期天不用上课。跑前跑后的帮李叔叔饮马,套车。礼貌的向叔叔们问安,虎头虎脑的挺招人稀罕,特别是杨叔叔喜欢有加。摸着头发问:“想坐车啊。”李叔叔征询地说:“领着他?”福臣点头可以。
常春,随着三兄弟,领着小克敏。溜溜达达,到了鹤立郊外。出了街,上了大道。老板子,把鞭子交给马克敏。这小子还很在行,甩着响鞭。调整着四匹马的步伐,咵、咵、咵,咵、咵、咵。整齐有序,伴随着马蹄的步调,撘猷、鞍鞯、辔头、响串、铜圈拍打出哐、哐、哐、琅、琅、琅的动听节奏。沿着官道一路北行。
谷雨刚过,正是大喷种地的时候。耕牛遍地走,好一派春光无限。常春感慨万千,不由自主的高喊两嗓子。唱起山歌,家乡的老调,即兴的新词:“阳春四月好春光,逐日追星落北方。玄武耕人求正道,北繁朱雀二故乡。杜鹃丛里山鸡恋,柳岸新巢布谷忙。老汉扶耲播麦种,村姑送饭裹红妆。”长腔高调,划破清空,引来农人瞩目。
黑黝黝的田野上,远近可见。有牛或马拉着犁杖,壮汉帮套,老夫扶犁。慢慢悠悠的前行打垄。还有的,三人或五人,有男人女人和小孩,不同。刨埯点种,种玉米带小豆。阳光明媚,暖意融融。地气飘渺,氤现蜃楼。读过书的人,志向高远的人。看见这,比刀耕火种进了一大步的,又何其劳苦的耕作方式。会生出何种感叹、憧憬;何种改天换地的,奋斗精神!
一片片待开垦的处女地上。灌木丛芳枝吐萌,杜鹃花正姹紫嫣红,张显着春意的盎然。地形、地貌、地理,比湖南老家广袤大气。胸怀开阔,坦坦荡荡,可任亿万人拥抱。满清列为,封禁的龙兴之地。不许汉人进入,设置藩篱。可《山海经》?大荒北经云:“帝乃命禹卒布土以定九州”。这亘古荒原的乳浆,能哺育多少华夏儿女、子孙!时而抒怀,时而议论。见景说景,见事说事,不亦说乎。左启右发,为了一件事,两个字:建党、建党。必须建党,化作心声,融入追求中。四匹马大步流星,四个成年人谈笑风生。一声吁——,车,停在了西小屯一个大马架子,障子外。人们下车搬东西进屋,马们集体尿尿。
这河西小屯临阿凌达河而建,开始是修铁路工人的临时住地。留下一些房框子,成了失业工人、佃农、闯关东游民落脚的地方。地界还属于开明绅士王员外的区域。南离鹤立十多里,北距五号、俊德火车站都不远。东三里地就是校屯。住的都是贫民,为了开展工作需要把妇女协会主席,金成刚的家从福兴屯搬到这里住。
金成刚,今年还不满三十岁,丈夫李相熙是朝鲜革命者。1921年被日本宪兵队逮捕,死在狱中。从男人被捕那天起,家庭生活的重担全部落在她一人身上。和婆母、女儿李再德相依为命。为了寻找活路,于1925年随移民来到了,黑龙江省汤原县梧桐河畔福兴屯落户。这个女人很能干,和男人们一样租种公司的土地,种水稻。上山伐树、盖房子,啥都干得来。去年,村里崔老师晚间办夜校,宣传革命。开农民讲习所,发动群众。她积极参加,进步很快。成了妇女中的核心人物,在崔高丽和李春满的启发、培养下。从一个复仇主义者,转变为一位立场坚定地,成熟地职业革命者。并把女儿引上了革命道路,最近到处奔波,宣传、发动群众。筹备成立县委工作,每天早出晚归,不着家。
李升在门口喊了一声,阿玛尼——出来迎接客人的是一位朝族大妈,金成刚的婆母。老太太,干净利索,五十来岁。汉语流利,见是李升。认识,也就是前几天。是他赶着马车,把她们一家 拉到这儿安家落户的 。于是,特别热情,拉着手,说着话。众人从车上往屋里搬东西。东西可不少,有口粮半麻袋。一卷子白花绮,一卷子青花绮,一匹更生布,各种线和裁缝工具,马神一台。还有一口水缸,这是组织决定和提供的。因为李妈妈原来是裁缝出身,年轻时开过成衣铺。这里南北二屯,铁路工人比较多,能承揽到加工一些衣裳。以养家糊口。另外,还可以做鞋,由李升包销。
大家倒腾完东西,就坐在朝阳坡,房山头的几个木墩子上。看着李升向李大妈交代事情。李升说完要说的话,觉得也没有必要介绍几位。对大妈说:“我们喝点水,抽袋烟就走了”。
大妈难为情的向河边望了望。正好看见两个小姑娘,头顶瓦罐往回走。每人手里还掐着一绺,不点不点儿的,像豆粒儿大小的,小粉花儿和小黄花儿。这大一点的是李大妈的孙女。十二、三岁,叫李德。这小一点的叫李繁,七、八岁那样。父亲和哥哥在安邦河那边,母亲在福兴屯病死不久,弟弟下落不明。她在完胜屯被李升遇见,看着可怜。想收养她,暂时寄养在这儿。奶奶一一接下水罐,进屋拿出水瓢,放在罐子里。
大家轮流着喝水。阿凌达河水,这个季节清澈透底,甘冽无比,凉爽解渴。常春,点着一支纸烟,过着烟瘾。小克敏想饮饮马。看吧看吧,没好意思用孩子用头顶回来的水。就把长套的三匹马卸了下来。牵着马,拎着喂大罗,到河边去饮马。然后,捎回来一桶,饮了饮辕马。十三、四岁的半大小子,这事整的很是地道。
这功夫劲儿,李升讲了一个故事。说的是朝鲜人为什么用脑袋顶水吃?相传唐朝时候,薛礼征东。平藩邦,得胜班师还朝时。走出挺远了,百姓想起来问兵马大元帅:以后我们喝什么水?薛礼一扬手答道:喝井水吧。百姓们听成了喝顶水吧。就这么地,流传至今。说完问李大妈,对不对?李大妈笑着说:都那么说,我也不知道,对不对。
会算卦,看相的常春端详着两个小女孩。自言自语的说:吉象、吉象。说的无心,听的在意了。李升和李奶奶都跟问其详,常春让报上生日时辰。掐动子午,一一算来。喜上眉梢,又分别看了看小孩的手。逗趣的说,打赏吧,难遇的卦象,这两位都是诰命夫人的命。你们报的生日时辰要是准确无误,我敢断言都不是等闲之辈。早年要历尽磨难,千辛万苦,不死也得扒一层皮。但是福大命大造化大,后福多多。潜心修炼,定成正果。将来都能成为官太太,够不上诰命夫人,也差不多。相貌上也占着官星,官也小不了。李升说,你说的准不准那?能准吗?常春道:不准我就不是装瞎子了,就成了真瞎子了。你把我的挂摊砸了,让后人验证吧。 闲扯了一会,马车奔太平沟兴东道而去。来到三岔路口,福臣、常春、马克敏下车。分道扬镳,步行不远就到了鹿林山。
鹿林山,地处浅山高处。侧临溪流小河,淙淙潺潺,终年不断。地势平坦,山脉吉段。这是李福臣第一个私家企业,当初以铁匠炉起家。开始,借助朋友的虎威,垄断黒省军马所需的全部马掌钉。旱涝保收,效益特好,财源滚滚。
现在又在山东请来,翻砂王两口子。开始铸造铁锅,犁铧、犁碗子等。亦能大量生产锹、镐、锄头、斧头等工具。产品供不应求,生意很兴隆。固定工友一百多号人,短工、学徒一百多人。生产环节由过命把头兄弟,贺鸿禧管理。因为离煤矿近,劳动力价格也便宜。废铁都是在苏联走私过来的,成本就低,很赚钱。
最近又以武馆名义,新招来四十名青少年。学徒,隔日习武,隔日跑来打铁,训练体能。学武练功两不误。还有人传播进步思想,培养了许多亲信手足。后来武师王青山也常来观察、考验学员们的德行和潜能、天赋。
常春、克敏跟福臣转了一大圈。工棚、厂区都看了看。谁也不认识,到处是叮叮当当打铁的锤声,风箱声。足有一百多爿炉,热火朝天。
贺鸿禧,看到东家老板,轻车简从的来了。连忙和管账先生迎了出来,准备请到柜上喝茶。福臣拿出两盒龙井给他们俩:“不的了,还有别的事。顺脚到这看一眼,马上就走,赶火车。”心思心思又对二人说:“得盖房子,多盖房子。多盖车间,库房。愿意搬家,娶媳妇的师傅给住宅。你们俩也把家搬过来吧,孩子念书上鹤立。您俩再想办法,给我网罗点车、钳、铆、电焊的人才。”说完奔六号火车站走去。二人显然领会意图,称是。
坐着回家的火车,观看夕阳下的春色。远山随车而跑,近色闪闪而过。转过山崴子,是大片的漫岗。乔木采伐殆尽。榛柴、梢条、杂草被点燃,成一片火海。在夕阳下,熊熊燃烧。没见过世面的学生马克敏,走南闯北的常春都没看过。有些担心,害怕成灾。问福臣,福臣说,问老农吧。
对面坐的人开腔了。说:这叫点荒火。东家计划今年春天要开多少地。去年秋天就打好防火道了,三丈多宽。为什么选择今天下午点呢?你没看有点西北风,老云接驾吗?这老云接驾不刮就下。是说下半夜或者明天有雨。荒烧的也差不多了,也下雨了。不省得連荒吗?福臣对两位说,长见识吧。到了鹤立站,对他俩说,你们下车回家吧。我回莲江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