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无巧不成书,校屯北一节地,山根下就是后夏家窝棚。这后夏家窝棚住着福臣的亲人,去年秋天舅舅在大烟地的长谈,分别时的提示:“你到我家时会给你一个更大的惊喜。”

  前一回书提到,儿时的国正父亲,被吸毒所害家破人亡,卖妻卖女的事。人贩子把娘俩带到山东省四十里堡。原本打算把大人卖给死老婆的,或者当老妈子。把小闺女卖给妓院为奴,可多赚两个。恰巧遇到夏家要给酒师买一个媳妇。这位酒师夏大个子,其貌不扬。严重口吃,人称夏大磕巴。十岁就给本家伯父的酒坊当长工,一干就是三十几年,练就了一手酿酒绝活。四十好几了也没个媳妇,有意思向东家撂挑子,叔伯大爷心知肚明。开始踅摸给他找个媳妇,好几家女人,见了本人都没说妥。正好王氏被人贩子领到这里,看了买主,王氏的条件是,要和女儿在一起卖。不然,也是死活不干。就这么地,姐姐随娘改嫁。改姓叫夏福珍。可以说王氏走这一步的命运挺好,过上了一段舒心的日子。又生了一个儿子,叫夏福云。

  夏福珍:“咱这个后爹,虽然说不明白话。可是身板好,心地善良,为人实诚。结婚后,咱妈当家。小日子过得挺好。我长大了也结了婚,嫁给的也是本家姓夏的,叫夏永顺。”

  那几年,在关里叔伯大爷家的烧锅,逐渐开不下去了。因为地面不太平,匪患横行军阀混战,官府横征暴敛。老东家不堪重负,年迈病倒。酒坊倒闭。

  几位少东家,也就是几个堂兄堂弟,携点资本闯关东。来到这里,买了点土地。结识了舅舅家。也成了大户,东南不远前夏家就是。慢慢的信息传到了家乡,说这边挺好过。俺家也搬到了这里。

  没想到,在这儿遇到了咱舅舅家。咱舅,远近闻名的王财东、王善人、王老爷都是他。咱家可借老光了。支持俺爹开烧锅酿酒,选在北山边有泉水的风水好地。搭窝棚,盖房子。去年冬月就出酒了,酒好,不够卖。可以说好日子又要开始了。可你万万想不到,现在咱妈和舅舅断了交,不来往了。老太太把儿子扫地出门也撵走了,不让回家。也不许登老王家的门,说不然我就死给你们看看。现在病在家里,难过的眼睛都快哭瞎了。都急死我了,见到你我心里有点缝了。快去救救咱妈吧。

  我听你这么一说就明白了。都是这大烟闹的,你想一想咱小时候的事儿。就明白了咱妈为什么了。你别上火了,我能治好。

  你说的真对。夏福珍继续说:弟弟在老家念了四年私塾,有点文化。舅舅很喜欢,很惯着他。常来常往,就结识了几个表兄表弟和秧子哥们。开始抽洋烟,花天酒地过。后来又染上了大烟。俺妈知道了后,都快要气疯了,把他扫地出门,临走在我这借了点本钱。说是到县城,有朋友做点小买卖,这都好几个月了也没有个信。你说能不上火吗。

  这夏家窝棚烧锅,真是建在风水宝地上。依山傍水,后边是小兴安岭支脉青黑山。岭上,大片的柞桦林郁郁葱葱;坡地,一到夏季山花烂漫荆棘丛生;天然的清香,沁人肺腑;叮咚的泉水,汨汨不断的汇聚到伏尔基河。到冬天,白雪皑皑,银装素裹。但冰雪封不住湛清的泉水,零下四十多度,结成冰湖。也不断的涌出细流。引来獐狍野鹿,到这儿找水喝。背风向阳,前面,目极百里平川。后面,绵延起伏的群山。翻过两道岭,十八里地,就是鹿林山。秋天,霜叶漫山,层林浸染。美不胜收。优越的地理位置,负阴怀阳。春天来得格外早。

  两年以前,还是夏家窝棚。现在,已成了院套。三间正房,东西两趟厢房,东面是存放原料的仓库,西面是烧锅,有门可直通正房西屋菌种室。后院,窝棚和马架子还在。是放工具和酒糟的地方,还有澡堂子。在这一带属于小康人家了。

  初具规模的酿酒作坊的病中的女主人夏王氏,今天病情有所好转。清晨,听见老树枝头一帮一帮的喜鹊喳喳叫声,她起身扶着窗框。眨眨眼睛,好像能看到阳光了。冥冥当中忆起,坐着花轿的往事。浮想联翩,如梦如幻。预感着什么,对丈夫说:“今天也不是咋地了眼睛老跳。还心里还空得慌的。”老伴高兴地,连比话代唱的说:“你这是大病初愈,病拿回头了。想吃啥?我叫咱姑娘回来给你整去。这些日子你可愁死我了。何必生这么大的气、动这么大的肝火呢。气坏了身子是自己的。你说,你要是不好,我可咋整?这日子可怎么过?”“你说,那败家子儿,抽大烟我能不生气吗?”老伴逗趣的说:“我要是死了,你不是正好再说一方。”

  酒师我、我老半天也没说出话来,意思是说我这熊样的……咳——你是不知道哇!老婆子伤心的提起那段不为人知的陈年旧事。想让他知道知道抽大烟的厉害,严重后果:“我先头那个死鬼掌柜台,就是死在抽大烟上。原先家里老有钱了。房子、院套、黄金、白银、玉器、古董字画,连黄马褂都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谁想到,十几年的光景,倾家荡产。最后连媳妇、姑娘都卖了。就为那一口,最后没啥卖的。投河淹死了。当时我儿子还小才七岁,不知怎么活下来的。今年都四十一岁了。头年秋天,听他舅说也在这边。我想出去打听打听。”老两口子唠着唠着就听见院子里有人喊:

  妈——

  妈——

  第一声是姑娘的女高音,听出来了。随着而来的第二声,深沉、浑厚、动情的久违了的!

  额——娘——

  福臣抱起老妈妈。母子百感交集不用言表。

  妈妈两眼豁然开朗,老泪纵横。颤颤微微的抚摸着耳朵、头旋。儿啊——终于把你盼来了!

  儿子把老妈安坐在炕上,跪倒在地磕了三个响头。

  继父本来就说不出话来,见状和闺女张罗做饭。母子久别重逢,离别之苦,思念之苦,操劳之苦互相倾诉。不知不觉老太太的病体大好。

  老妈最想知道的是,儿子过得怎么样,家庭、事业。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

  额娘,咱分别以后,你老的情况,我姐姐都告诉我了。这都是命里该然吧,这种社会,产生这种家庭。今天咱母子能在此相遇,真是没想到。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吧。不如咱家的,有的是。我欣慰的是,继父对你好。我就满足,放心了。勤劳致富,等着过好日子吧。关于弟弟的事,妈妈放心吧。包在我身上了,我会把他领上正道。

  我的情况,你慢慢就知道了。以前吃过苦、遭过罪、当过兵、做过买卖。享过荣华富贵、下过监牢大狱。走南闯北。娶妻五年,已经生了三个女儿。以后,能见面。适当的时候我接你去住住、看看。如果你愿意,都这么大岁数了。不用干啥了。我能养得起你们。

  听着大儿子的这些话,老妈擦干了眼泪。慢慢下了地,扶着儿子。移动着民装脚,现出了久违笑容。仔细的端详着儿子魁梧的身材和堂堂的相貌。母亲的幸福感油然而生,充满了希望。

  过堂门开了,酒师搬着饭桌子。福珍端着饭盆进了屋。接着,继父拿出一坛自酿的二锅头。姐姐摆上四碟小菜:摊鸡蛋、吉菜粉、咸腊肉、咸鸭蛋。主人拉出开怀畅饮的架势。

  福珍:哥,亲戚朋友,有的想进屋看看你和咱妈。

  福臣:今天不行。我有急事,马上就得走。以后有的是机会。你替我把她们回了吧,我要和老爹喝酒。问老爹:还有吗?酒师说不明白听明白了。马上又搬出一坛。打开封嘴,顿时酒香四溢。满屋清醇,沁人肺腑,七窍生津。飘飘欲仙,无法形容。游子感觉真是遇到了好酒。

  老妈端坐炕里。看爷俩开始喝酒,酒逢知己千杯少,恩情谊重万言欢。

  福臣斟满一碗酒,规规矩矩的举过头顶说:“小的先喝为敬”,一海碗酒一饮而尽。酒师也说不出话,自斟自饮,回敬满满一碗。现出钦佩的目光,似乎在想,看你小子能喝多少?

  “这第二碗,感谢你对我妈好。”

  “应、应、应、应该的”也不知道咋回事,这回表达明确了。

  “这第三碗,祝你老人家健康长寿。”

  “这第四碗,祝你生意兴隆。多出酒、出好酒。我包卖,有多少要多少。咱雇长工、长年干”。这酒师,也不说话了。刮目相看。反正你敬多少,我喝多少。爷俩是你一碗我一碗。谁也不多,谁也不少。

  “这第五碗——”老头儿看,两坛子酒,见底了。敬的酒还没完呢,就到西屋又捧出两坛子放到桌子上。回身刚靠到炕沿上,就见福臣跪在面前,磕了一个响头,长长的叫了一声,“爹——”

  啥也别说了,都在酒里了。两人又是一饮而尽。你一碗我一碗,谁也不用劝谁。喝得高高兴兴。

  老妈害怕他们喝高了,就劝儿子吃菜。儿子说:“妈,不孝孩儿有要事在身,马上就得走。不能常在你身边,侍奉。望你老,多多保重。”说着,一样菜夹了一口。就盛了一碗荷包面,准备开吃。

  老爷子,又启开一坛。意思是,想表示表示。便把目光投向福臣,福臣瞅吧瞅吧。没由分说,摸过酒坛,又給继父满上一碗。然后,嘴对坛口。一扬脖,咕嘟咕嘟,一口气全部下肚。老汉见状翘起了大拇指,“英勇”比比划划的哇哇。表达出的意思是:“我酿酒四十几年,从黄河北到黑龙江南。遇见的豪饮第一人,开眼了。好比景阳冈打虎武松,定能成大事,转乾坤。”

  福臣痛饮三坛夏家窝棚老窖,好尽兴。一分钟吃了两碗荷包面。对爹娘施了告别礼,也不客气,捧起桌上一坛没开封的酒,就走人。只见他也没奔大路,横穿横垅地。朝校屯而去,箭步如飞。

  醉汉见舅父,校屯老王家当家人王孝儒,刚撤了粥棚回家,在上屋养神。家人来报,大门外有一醉汉说找舅舅。老王头知道是福臣来了。心想,也该来了正有大事要拿主意。起身亲自到大门外迎接,一看,可真是醉的不轻。

  亲自搀扶到客厅躺下,有人沏茶倒水伺候。舅舅坐在身边,一会儿摸摸头发,一会儿摸摸手。自言自语的叨咕“这是喝了多少哇!遇到啥事了咋地?这么喝,不把身子喝坏了么。”一会要醋,一会儿弄醒酒汤。真是很爱这个亲外甥。

  其实,没那么严重,福臣心里明白的。装作酩酊大醉,昏昏沉沉不说话。一直在思考着,怎么完成组织交给的任务,把开明绅士拉进革命队伍,或者成为革命的朋友,为秋季成立县委做准备。

  舅舅所担心的是,兄妹关系掰生了,小外甥因为抽大烟,断绝母子关系了。是不是福臣生气了?

  他不吃不喝,三天三宿。舅舅在,他就躺着装醉。舅舅不在他就参禅打坐,静静思考。

  想到走出这一步,也有许多顾虑。局势、财产、家庭、历史上自己的所作所为。以及今后,要和一帮朝鲜人打交道。是福还是祸。这些问题,也多次和爱妻雪莲探讨过。

  她的信念,让我自己很受感动。她说你要是害怕的话,我就把孩子们交个你。把这些财产交给你。我趁岁数小,我要向小妹那样。到南方找共产党去,革命一回,死了也不枉此生。她的观点开始时让自己有点吃惊,后来又刮目相看。她说:“共产党是世界组织;共产主义运动是为了解放全人类;中国共产党现在是在共产国际领导下的。有马克思列宁主义指导,已经召开了六次全国代表大会。纲领、路线、宗旨、思想、旗帜无疑是适合中国国情的。受到劳苦大众的认可,我断定她一定会胜利。你不是会预测吗?这件事还能看不明白?你不是痛恨这个黑暗社会吗?你不是羡慕苏联的社会主义集体农庄吗?你不是向往、追求法治的、人人平等吗?有人引路我们为什么不走呢?你比我开通,比我见多识广,有能力。在我心目中,你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有得是办法。聪明才智,咱们干吧。”想不到在上海住院半年,思想觉悟提了这么高。就从她这一点,我也豁出去了。也算是听老婆话跟党走一回吧。主意拿定,就这么开始。

  第三天半夜三更正,看舅舅起身要走了。

  “舅,喝点吧。”

  “咋地,遇到为难的事情啦?你这一出,开始,吓着我了。后来,我看明白了。你等一会,我去弄点菜。”

  “不,就这么喝。”起身拿过两只玻璃杯。打开捧来的一坛子好酒。每人倒了一点。浅尝一口,品了品滋味。老人家,亲切、关怀的说:“在你妈那儿来呀?她怎么样了?她生气绝交了,你也生气了?”随手又一人倒上一杯表示道歉。爷俩对饮。

  福臣突然脱口而说:“我想绑上你。”

  舅舅一愣:“不至于吧!”脸色有点沉了下来。

  外甥好比儿时撒娇似的抱住了舅舅,哈哈大笑。“咱俩绑在一起,闹革命。”舅舅听了也哈哈大笑一阵,醒腔了。

  “别扯了,都多大岁数了还闹革命。算起来今年你四十一,我都六十六了。不是想当年了。”

  福臣一听切入点正确,进一步引导说:“我就愿意听你讲年轻时候的事。”

  “我闹革命时还没有你呢。”连吹带绍的讲起义和拳时的事情。

  “对于咱俩来说,现在就算是革命成功了。我家已是良田千顷,天津有楼房,这里有家业。你也是腰缠万贯,高官可做、骏马任骑。你要想当官,我可以托人买。你舅妈拿上钱,去找鲍贵卿还好使。”

  福臣趁机摆起了革命道理。王校儒也曾经追求过民主主义革命。二人慢慢喝着小酒,高谈阔论。什么改朝换代,农民起义。军阀混战,北伐战争。洋务运动,工业革命。国民党,共产党。孙中山,蒋介石,毛泽东,大帅,吴俊生,少帅,——秉烛夜谈,到天光大亮。

  “我有点说不过你,你年轻。你干共产党,你革命,我不拦挡。你可要想好了,你的财产,家业可就不是你的了。就得共产了,整不好命也得搭上。那几个韩国人拉你,鼓动你为了啥?主要还不是,你能整到钱么。革命不图钱,可没有钱是不行的。远的不说,就说永江、永昌在北京、天津念书有学生运动。一整就回家要钱。没有钱革命者吃什么,穿什么?或者说将来开会、养兵。没钱,行么?

  说不客气的话,两个老瘪犊子不死,还是他们说了算。这方圆几百里江山不就是你的吗?另外你跟他们干的那些事,得瞒藏住。等你们革命成功了,纠正起来也够你喝一壶的。”

  一谈到这些,他心里以前也有些画魂。知道舅舅年龄大,经验多,看事远。为了我好。没有必要争论,就岔开了话题。有了主意,心想,反正我要借你这块风水宝地。和你的人脉,整点动静出来。

  “今年,你做了这么大的善举。我要给舅舅你老办六十六大寿,庆贺庆贺。”一听这话,入耳,马上引起共鸣。福臣进一步诱导着,说出了计划。

  少帅出资派团参加世界运动会,成为美谈,传为佳话。咱在民间也大张旗鼓的搞运动会惊动惊动天地,求个风调雨顺,人寿年丰。也好展示展示咱的实力。

  应该说你大姥爷有正事。朝廷开始放荒,他瞄准机会,到这里买了这几方荒。打下了这么个基础。又借助你舅妈那个大舌头侄子的势力,这一带大小绺子、官府都不敢欺负咱。这二十几年来投奔咱来的,也有万八千家了。成地主的,也上百了。不敢说,说一不二吧,喊一嗓子还是好使的。通过你妈和我断交这件事,我知道我这辈子做的最缺德的事,是种大烟。不过,你可要知道。是真来钱哪!”

  福臣心想,我不正是看中你这一点吗。有势力,有钱。你要是不捣乱,我的事就能成。

  “挂锄时,也就是在你诞辰期间。举办一场民间大型运动会。大大方方的,隆重点。你出奖品,我找人张罗。把你们农会,商会的财东老爷和县里的官员都请过来。咱跑运动会,唱大戏。”

  “行,我出十头牤牛,十部洋犁,一千现大洋。”

  提到唱大戏,福臣又萌生了一个念头。拿定一个主意。把话题引到福云身上。

  “老舅、不是我说你,福云抽大烟你也不管。还惯着他,慢慢还不得像我爹似的。走上那条道吗。我妈能不伤心吗,能不和你断交吗。”

  “这事,你说赖我,他也不赖我。他要像你似的,能么?过年了,他到咱们家玩,和几个表兄弟,还有领回来的几个同学、秧子哥们在一起打涟涟。取乐子似的,就这么地,好上那口。归齐还赖上我了,你说我冤不冤那。”

  “你说不赖你赖谁呀?我妈能不和你翻脸吗?这个事就得归你管了。你要管不好,别指望我妈登你家门。”

  “我倒是想管,影行无踪。不愿意种地、不愿意烧酒。开买卖还不靠勺。”

  “你看他能干点啥。有啥爱好没有?”

  老头不屑的说:“愿意扭大秧歌,唱二人转。正月里,元宵节来秧歌。他都上去扭扭,你还别说,挺带劲。个头好,有点蹦地蹦,踩高跷的功夫,不用学自然而然就会了。”

  “有爱好就行。有你照着,干啥都能挣碗饭吃。等到你过生日的时候,唱大戏扭秧歌,就交给他吧,兴许能整出点名堂来呢。

  你给他出钱,置办点行头。给他栓一挂马车,最好再请两个角唱二人转。跑马戏走大棚,野台子戏。也未尝不可。我看你要是诚心帮他,这还真是一条正路子。咱下江一带还真缺少这文化团体。你要让他整好了,还真是功德无量呢,有名有利。”

  “事儿倒是好事,我有点信不着他。”

  “你就?好吧,我有办法治理他。你要是不放心,暂时让姐夫夏永顺管理他。这个事就这么定了。你要是赔钱了,将来我还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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