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铎走了! 带着对亲情眷恋的难分,带着对友情留恋的不舍。永远地离开了我们,离开了这个世界。
金铎走了!解脱了病魔无休止的纠缠,摆脱了世间无穷尽的烦恼。安祥地走向了天国。
金铎走了!你说说,你走的怎么这么招人“怨”。你病重没有告诉我们,那古稀岁的寿宴,竞成了诀别的举杯。我懂得你的苦衷,也懂得你的良苦用心。我不能再埋怨你什么,只怨我们对你的关注不够。人生最悲惨的情感(思念),你留给了我们。可知道?那无尽的哀思是多么折磨人,那是对灵魂的拷问。
这些天来,脑海里一幕幕的电影在上演,一集集电视剧在连续回放,你可知?剧中的主角就是你!微信中,朋友间聊的也是你! 你的音容笑貌,打开了陈年旧事的尘封。
天宁寺塔高耸,风摇塔铃响声声,幼小的心灵在铃声中感悟着世间百态。同一教室里,同一块黑板前,我们苦读着一门门功课,攻克着一道道难关。你憨厚,耿直,正直,随和、仗义的性格,高大的身躯,伟岸的形象,赢得众多同学的好感,脑海里留下了难以忘怀的记忆。
一列绿皮火车拉着我们,来到科尔沁草原上,同一屋檐下,同一土炕上,头枕相接,被褥相连。气息相通,心音相闻,想家的梦里有着相同的鼾声。
吃着同一锅里煮出的饭菜,虽然缺油少味,却品味到人世间的苦辣酸甜。
疲于奔命在同一条垄沟里,挥舞着锄头、镰刀和镐头感悟着世态炎凉,悲欢冷暖。
你扛着老沙枪,腰里别着火药葫芦。行走在田间地头,赶猪驱牛,有着威风凛凛的雄姿。你看青回来,骑着毛驴,临近槽头,毛驴奔食心切,牲口槽上的绳子把你别下驴背,摔到马粪堆里,也有着狼狈不堪的囧态。不管怎么说,你兢兢业业地看青,维护着一方的平安。
180斤的麻袋,你扛在肩上,走在颤颤悠悠的跳板上,雄赳赳,气昂昂,你争我赶,那是青春燃烧的火焰。
一把磨快的镰刀,你紧握在手中。秋收的行列里,沿着漫长的垄沟,一刀刀,一把把收割着丰收的庄稼,也是在天地间收割着自己的希望。
可还记得我们哥几个,人生中第一次端起酒杯?1969年初,你家里来信,有事让你回家。临走时哥几个相送,烈钊杀了一只他养的大公鸡,不记得是谁弄来一瓶白酒。“咱们还喝酒呀”?稚嫩的脸上透出一丝惊讶。一声发问后,又异口同声地说道:“喝!”坚定而自信。端起大小不一茶缸、饭碗,学着大人的模样。撞一下,不知深浅,逞能地灌上一大口,火辣辣的味道冲进嘴里,刺激着味觉神经,呛的一阵剧烈的咳嗽,又是一场自嘲的笑声,好像喝了这口酒从此成长为大人。结果,有哇哇大吐的,有倒头就睡的,还有迷迷糊糊,唠叨起来没了没完。五十多年过去了,当年稚嫩肠胃已是久经(酒精)考验的战场。
抽调以后,你分到了铅矿。分别让心中有着那么多不舍,可命运的安排,又有谁能阻挡。回想起来,那时候,还是年少无知呀?那样的地方,那种工作怎么能接受。如果不去,也许命运会改写,现在,说什么也都晚了。
我们哥俩也算是同命相连,我被分到了铜矿,相距40公里。你听说你在矿井下出了事故,脚趾被矿车压断,心急如焚。我请假去看你,想照顾你几天。看到你的病态和强装的笑颜,我心里很难过,思绪万千。老天为什么如此不公?命运又如此不及?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在这险象环生的环境里,难道要终老一生。尤其,你那井下出渣的工种,没有任何技术含量。即使将来有一天走出矿山,又能有什么赖以生存的技能,只能有被消耗殆尽的青春。
青春的时光,一晃既逝。回家无望,成家渺茫。到了这个年纪要说不思不想,那是瞎话,可在这光棍扎堆的矿山,连耗子都是公多母少。即使心上有人,又怎忍心拉到矿山相依为命,苦度时光。我们哥们不比别人差什么,凭什么如此苦命?有人认为,你内心世界隐秘,情感上羞涩。可我能理解在那种环境下,有苦难言的滋味又如何倾诉,?向谁倾诉?隐秘在这里,是对自己也是对他人的一种保护。可说实在的,我们那时真难以左右自己的命运,只有心中在默默地祝愿能早日跳出困境。
后来,听说你接班回了北京,真是替你高兴。那时候的通讯真是操蛋,电话不通,一封信走上半个月不是什么稀罕。渐渐地失去了联系,相互音讯不通。几次回北京,到你家原住址打探,已是楼房林立,那低矮的小平房早已不见了踪迹。郑海,烈钊及其他同学,已是拆迁搬离,无迹可寻。1990年,我举家回京,多方打探你们无果。巧遇耿继先,才得知你的下落。当电话打通,熟悉的声音又响在耳边,心情是那样激动。
还清晰记得,为重新团聚,烈钊在他家附近的饭店,与郑海我们四个人小酌而聚,方知人生中什么是“酒逢知己千杯少。”那酒喝的爽,话聊的畅。同时,也了解到你一直未婚,心中平添几分惆怅。一直以来,家人、同学、同事、都没少有人为你操心,为你费力。记得郑海、丽文夫妇听说你找对象了,赶紧买了一床线缇被面,准备做为贺礼,结果,这个被面到现在也没送出去。对象介绍了不少,可始终过不了你这一关。这种事你不亲历亲为,我们这些啦啦队喊破嗓子也没用。
金铎,你的平易近人,待人以诚,以人为善的热心肠,在朋友圈中是有目共睹的,有口皆碑。这些不是用嘴说出来的,而是长此以往实际行动的表现,不论在学校,还是插队在农村,铅矿,还是回到北京,你都是以慈悲之心坦诚面待每一位交往的人。
记得那年,耿继先惨遭车祸,腿部受伤。你去探望,看到他久躺病床不能动的样子。你揭开被子,用你的双手给来一个全身按摩,手法是那样专业,情感是那样专注。我能感觉到耿继先被感动了,激动的泪水含在眼眶中打转。共同患难过的哥们,没有那么多感谢的言语,也不一定有那么勤的问候,可当你遇到困难时,他会及时地出现在你的身边,默默地给予你需要的支持。
金铎,你的重情重谊,我们大家是有目共睹的,记得那年集体户同学聚会,你为和同学们见上一面,拄着双拐,忍着双膝疼痛,打出租车来到饭店。又拄着双拐艰难地登上二楼,其精神感动了所有同学。
金铎,你与魏师傅一家的关系,对于我们一直是一个迷。出于尊重个人隐私和礼貌的关系,我们也不好刨根问底。我们在默默地观察探索着,也听闻到一些恶语相向,但我始终认为,是好心与善良相遇,你在做着一件功德无量的善事。我们都在背后默默地支持着你,有所求必有所应。最后,我们看到了善有善报的因果结局,你欣慰了,我们也释然了。
金铎,你与小魏一家一起生活了二十多年,不为名,不为利,只为一句信诺。二十四小时陪伴一位精神上有缺陷的人,非常人所能为之。我记得曾问过你为什么?你说:“当初小魏犯病住院,厂里安排我陪床照顾,出院回家后,小魏不认可别人的陪护,经常为找不到我而发脾气吵闹。没有办法只好经常抽空儿去陪伴他,到后来干脆住在那里。”是呀!一个精神上有缺陷的人,他心眼实,认死理儿。谁对他好,他会牢牢记在心头,对你产生了情感上的信任与依赖。虽然这种情感来自于一个精神上有缺陷的人,但是,这种情感实实在在,没有虚假成分,是无比真诚的情谊。
凭心而论,小魏一家的生活条件,居住环境,并不太好。夫妻身体都有残疾,单位又不景气。后来,不但工人全下岗,单位也黄了。再就业根本就没有可能,经济上比较拮据,后来,姑娘参加工作后,生活状况才有所改善。不管怎样,我感觉小魏一家是善良的一家。你全身心地付出,你也得到了相应的回馈。我深切地知道,金铎的生活自理能力差,自己过日子总是凑合,在这里他也能感觉到家的温暖。
从西四红锣厂到青塔,又到小汤山的温泉家园。你相随几经周转,宛如就是一家人,记得从青塔到温泉家园,是我开金杯车给搬的家,车上娜娜领路,在车上娜娜和我讲:“李叔叔这样照顾我爸爸,我们全家感激不尽!叔叔你放心吧,将来李叔叔的养老我一管到底,我就是他的亲闺女。”简短的话语,真诚至极,感人至深。她是这样说的,也是这样做的。金铎,你可以瞑目了!你有一个好闺女,花圈上的挽联,我们读懂了,那一口一个老爹地叫着,我们感动了。我异常激动地对孙师傅(应该称呼嫂子了)和娜娜姑娘说:“我真诚地代表全体同学们感谢你们,感谢你们给金铎一个家!”你的人生虽不完整,但有一个完美的结局。
金铎,你走了!我能感觉到,心中应该是留着那么多话儿需要倾诉,可这可恶的病情夺取了你说话的能力,反复的疫情又剥夺了见最后一面的机会,终身的遗憾已经无法弥补。我们是从小到老的朋友,心有灵犀的知己,你心中的所想我能感受到,无须再言。
金铎,你住院康复期间,嫂子给我发过一个你康复治疗的视频。两位医护人员,搀扶着你,让你练习迈步。那呆滞的目光,颤抖而发不出声音的嘴唇,略微能抬起又不听使唤的腿脚,一直让我落了好几天泪水。但我也从那哆哆嗦嗦的腿脚中,读懂了你的坚强,读懂了你对生活的留恋与渴望。
金铎,你走了!据说,到了天堂,人世间的一切病痛,将解脱而不复存在,但愿这是真的。也但愿有来世相逢,记住你还欠我们一顿酒!什么酒?算是前世之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