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全国上下处在抗击疫情的关键时期,我们响应国家的号召居家隔离,正好为我和老康从上海到温州两地微信访谈创造了良机。

  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如此放松且不被打扰的聊天,那些跳跃在字里行间的欢乐童年往事总能激起我们的兴奋点,那些夜晚的记忆又回到了难忘的童年。

  最先聊到的竟然是小时候男女同学混搭同桌的糗事,我有些顾忌地问老康:这些事能写吗?会不会影响你战斗英雄的光辉形象啊?老康爽朗地笑道:写呀,干嘛不写?战斗英雄首先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一个和大家一样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人,一个有血有肉、有七情六欲的人,不然就不像我老康了。

  好吧,那咱就从这儿开始说吧。

  老康说:读小学的时候,老师为了防止男生、女生同桌交头接耳开小差,影响学习,特意将全班男女同学打乱混搭,每一名男同学配一名女同学同桌。原本老师是一片好意,可是却在不经意间给我们的童年时光平添了不少趣事。

  那个年代男女同学基本上处于男女授受不亲的境况,双方既不来往,也不讲话。为了防止对方侵占自己的地盘,男生都会用小刀在书桌上划一道五五分界线,如果哪一方写字时胳膊肘不小心越线了,另一方都会毫不客气地用胳膊肘顶过去,全然处于一种敌对的状态,实在有趣。呵呵,忽然感觉有点像老康在前线与敌对峙战壕里的情景,不禁哑然失笑。老康心领神会地也嘿嘿一笑,发来一张端着枪瞄准敌人的动漫图,我们俩忍不住都哈哈大笑,惹得一旁的夫人凑上来想探个究竟,她奇怪地打量我道:“不是讲你要写你的战斗英雄同学吗?怎么你们俩聊得那么开心?”

  我打趣地说:“英雄往往都是小时候的调皮鬼。”没想到屏幕那头的老康竖起了大拇指,显然他赞同我的观点,看来咱俩还真是心有灵犀一点通。

  人有时候很想探秘一下他人的内心世界,我特别好奇地想问一问老康,有没有和同桌的女孩发生过激烈的“战斗”,或者截然相反的关系向前发展了呢?结果他很坦率地告诉我:我旁边的女同学名字忘了,只知道她家也住西大街,离我家不远。前年在参加大院发小青沪儿子婚礼的酒宴上,曾经和同学们回忆这段住事,当时有个女同学感觉就是当年的同桌,只不过时间相隔的太久,没敢开口,也忘问名字了。

  讲起“战斗”,老康兴趣盎然,我们这些部队子弟从小受军人父亲的影响太深,思维上往往都是军事化的,出口也必是带有年代痕迹的军事术语,什么“互不越界,互不侵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等等,像我等这样算儒雅的孩子应该会严格遵守五五开的边界线约定,一般都小心谨慎的,不敢越雷池半步,基本上属于互不干涉,不相往来的状态,当然也有一些霸道的男孩仗着人高马大,越过边界线,强行划分四六线。

  说道这里,老康忽然提问到:“你猜猜看青沪会不会划三八线呢?”

  我无法回答,按照当年青沪同学的秉性,不是没有可能哈。

  那时候划定边界线主要有两种方式,或是用尺丈量,也或是用手丈量,男女同学会为了每一寸土地而斤斤计较,争的面红耳赤,谁也不肯相让,像划国界一样,最后还是达成“协议”,互不侵犯,一旦不小心越界,后果肯定是吃“肘子”。

  我调侃老康:“难怪你在边界作战如此熟门熟路,又毫发未伤,全身而退,看来完全是小时候打下的良好基础啊。”

  老康一笑而过:“也不全是‘战火硝烟’,我和同桌女同学划了5年的边界线,好像也没结下什么怨仇。相反从开始的激烈对峙,到后面慢慢缓和,彼此还可以借个橡皮啊,小刀啊什么的,还给女同学帮着包过书皮。包书皮用我妈他们部队药厂的牛皮纸,或者我爸部队的《解放军画报》这样纸张厚实的原材料,这方面我们部队子弟有优势啊,我还记得包书用三角包,这里很有讲究的。”

  真心佩服老康同学如此清晰的记忆,那些童年的趣事在他心中始终珍藏着,如此说来他必定是一个童心未泯的人。

  说道这里,老康忽然语气变得有些庄重:“其时当年自己也蛮小心眼的,气量不大,发生矛盾但也在所难免。现在想想还觉得挺对不起同桌的女同学,很想和她道个歉,原谅那个年少无知的我。”

  一看话题有些沉重,我赶紧切割频道,换个话题,谈谈小时候我们的动手能力,果然老康又来劲了。

  男孩必须说抓蟋蟀的故事,老康说:每当放暑假,男孩都会不顾炎炎夏日,从房前屋后的犄角旮旯,到田间地头,翻建筑工地的砖块、翻农田的冬瓜地、草垛等等,没少遇到蛇,也破坏了不少庄稼。抓蟋蟀的工具都是自制的,所谓蟋蟀罐,其实就是用一节毛竹自己做的。用粗铁丝做把子,前面弯成一个圆形,上面用口罩或纱窗布一针一线缝在圆心铁丝上,形成一个空心的圆弧网罩,用来扣住蟋蟀。当抓到蟋蟀后,用小竹子开一小缝,把抓到的蟋蟀放进竹筒,再用树叶堵上,一根竹管可放好几个呢。

  童年的往事总是如此难忘,我不禁眼前浮现出七八岁的我和老康,光着膀子,黝黑的脸上挂满汗珠,猫着腰在一片冬瓜地小心翼翼地翻着一个个冬瓜,寻觅着可能出现的蟋蟀。正在这时,忽然一只蟋蟀从草丛里跳跃出来,我们俩不顾一切地踩着那些“该死的烂冬瓜”去“抓捕”。好不容易抓到了,还没等装入蟋蟀罐,身后传来看地农民伯伯大声呵斥,还有阵阵狗叫声,吓得我们连滚带爬地逃跑。

  抓蟋蟀目的就是为了斗蟋蟀,这恐怕是所有我们那个年代男孩共同的爱好,贫穷的日子里玩的单纯而尽兴。当蟋蟀抓到后,找一个玻璃瓶子放上一些土,用来养蟋蟀,平时给蟋蟀喂些米饭。斗蟋蟀主要是公的会斗,它们尾部有二根开岔的。当双方的蟋蟀准备约斗时,把各自蟋蟀放入器皿中,用一种草进行牵引,先拨弄蟋蟀的牙,蟋蟀会张开钳子式的牙,翅膀忽闪忽闪地发出阵阵叫响,再挠蟋蟀尾部,于是两只好斗的蟋蟀就会向对方发起攻击,双方你来我往,激烈厮杀,最后获胜的会威风凛凛地昂着头,发出喊叫,像极了当年老康他们在打败敌人后站在阵地上振臂高呼的样子,或许这些看似无聊的童年趣事,给了他勇敢的自信。

  忽然老康问我:“你小时候做过煤饼吗?”

  嗨,这回轮到我来劲了:“开玩笑,咋不会呢?”当即上网找出一篇我发表的和父亲一起做煤饼的文章,老康饶有兴致地双手作揖:“继续说”,我带着幸福感回忆起做煤饼的往事。

  做煤饼一般都是父亲空闲下来的时候,叫上我们这些男孩,问部队借一辆板车去煤球店买煤灰,拉回来在大院水泥地上开始干活。先要往煤灰里要放一些黄泥,因为煤灰本身没有粘性,一定要加点黄泥,便于压制定型,还要特别注意把握比例,黄泥少了费煤,加多了燃烧的火力不够。

  老康兴奋地接过话题:把调配好的煤灰和黄泥用铁锹进行翻铲搅拌,等匀称后用做煤饼的专用工具,将拌好的煤灰用炒菜的铲子装入煤饼模具,把手上有个推压的机关向下压,这样把原本松松垮垮的煤灰挤压成型,再小心翼翼地压挤压出事先准备好的长板条上进行暴晒,因为要在阳光下暴晒,必须选择大晴天,而到了夏季,做煤饼是一件体力活,在灼热的太阳下往往做的汗流浃背、大汗淋漓,但是心里却是美的,觉得自己长大了,能够帮助家里分担家务了,是男子汉了。

  老康自豪地说:所以我的动手能力比较强,就和这有关。在部队时正好搞军地两用人才培养活动,我用废毛竹制作笔简,用砂皮打磨,再刷上青漆,也挺美的。当时连队建图书室,里面的书架也是我用废木条、竹条做的。自己还报名参加了浙江省广播电视学校的学习班,拿到了4门单科结业证书,被部队派去参加去军部军地两用人才展示大会。

  是的,虽然我们是部队子弟,在那个年代属于外人眼里高人一等的群体,但是我们小时候的生活也都很贫穷,并不像外界议论的那样,那种苦涩的快乐我们都真切地体验过。

  老康回忆说,为了帮助家里减轻负担,课余时间,大院孩子也和地方孩子一样到处去找活干,几乎那个年代时尚的活都干过。

  当时他们炮团部队家属大院旁边有个养牛场,里面养的都是奶牛,放学后他和姐姐经常去附件田边和旷野割青草拿到奶牛场卖,每斤6分钱。干活时,他和姐姐分工合作,姐姐负责割草,和注意寻找藏匿在草丛中的那些中草药,老康则负责寻找癞蛤蟆和大树下的蝉蛹,用铁夹子将癞蛤蟆头上的一种白色液体刮下来,和采摘到的草药、捡到的蝉蛹壳一起卖给药店,有时候回去的路上还能顺便捡些废铜烂铁,也能卖钱。

  当傍晚时分,他和姐姐满脸通红地带着湿漉漉的纸币交给父母的时候,父母的眼睛里噙满泪水,他们心里却是无比甜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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