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

  欧阳兰为教育捐款的事,很快传遍了整个县城,有的人称赞,也有的人说她傻,总之,任何事都会有人议论的。

  天昊下了班回到家里,丽华正在看电视,他也漫不经心地坐在了沙发上。俩人默默地坐了一会儿,天昊像是有意无意地搭讪说:“你听说了吗?欧阳老师把补发给她的补偿款又都捐出来了。”丽华好像没听见,眼睛依然盯着电视。

  天昊听不到答话觉得也没有意思,正想离开,只见丽华的眼睛虽然还在看着电视,但鼻子里先“哼”了一声,然后似笑非笑地说:“大概她的神经病还没有恢复呗!”天昊听着这种刺耳的话非常反感,于是,就有些不耐烦地说:“你怎么能这样说话呢,这说明人家品质高尚。”丽华带着嘲笑而又有些生气,以训斥的口气说:“品质,品质,只有你这种人,才光讲究‘品质’啊‘道德’啊,我看你以后别吃饭了,你就整天吃你的‘品质’去吧。”

  天昊本想和她聊聊天,改善一下彼此的情绪,想不到竟是这样的结果。一赌气站起身来,喃喃地说:“真是不可理喻。”

  天昊在工作上的态度是有目共睹的,他每天都以忘我的精神进行工作。当然,工作上投入的多了,对家庭和儿子的照顾相对就会少一些,这样却给丽华创造了许多口实。

  很长时间以来,天昊和丽华的感情一直是不冷不热,两人在一起总觉得没有共同的话题。但是为了儿子两个人只得努力地克制着,尤其是天昊很希望能给孩子一个温暖和谐的家。

  因为他们平常对儿子明星的学习疏于引导,以致成绩欠佳,所以在考初中时,只能考入了非重点的“吉南三中”。为此,天昊感觉很对不起儿子,因为这,丽华也是牢骚不断。为此丽华要求天昊想法把儿子转到“吉南一中”去。

  这让天昊很为难,因为他从来没有为个人的事求过人,儿子也是强烈要求爸爸想法给他转学。这让天昊犯了难,他耐心给儿子解释,可是儿子不但不听,而且还大声吼道:“这点事儿就办不了吗?是你没能耐!”天昊听了这刺耳的一声吼叫,他的心像是被针扎了一下。“没能耐”这多么像丽华经常挂在嘴边上的口头禅。他觉得虽然平常对儿子有些照顾不周,心里有歉疚,但是丽华把自己的人生观,灌输到儿子幼小的心灵里,有点太不应该了。

  于是,他想和丽华聊一下。有一天看到丽华心情稍好一点,他就坐下来慢慢地说:“丽华,咱们之间虽然有些观点不同,但这不算矛盾,通过沟通是可以解决的。”丽华虽然没发火,但是也有些不耐烦地说:“解决,解决什么?我没有跟你过日子吗?”天昊依然耐心地说:“我不是说这个,我是说每个人有自己的思想意识和观点,每个人可以极力维护自己的观点。但不要强加于人,尤其在教育孩子上,因为他现在还没有自辨能力,如果经常给他灌输一些与他学习无关的言论,这样对他的思想成长不利。”丽华很强势地说:“孩子想说什么做什么,那是他自己的事,他现在也不小了,就你那点出息,谁看不出来?还用得着别人说吗。”天昊觉得在这方面没法和她争辩,于是,仍然平静地对她说:“好了,这问题咱不再说了,孩子长大以后自然就会懂事的,是非曲直由他自己去分辨。我希望咱们俩以后说话时,应该相互尊重,不要说些刺激和侮辱对方的言语。再说了,毕竟咱们都是国家干部,如果一说话就是吵架,让别人看见了会说咱没素质……”

  丽华听到这里,立即就火了,只见她把眼一瞪:“你说我没素质?那你有素质吗?你如果有素质会跟女人吵吵闹闹吗?你要是有素质不和我吵架,我能自己跟自己吵吗?”天昊觉得她这种说法非常不可思议,不由得申辩说:“丽华你要知道,现今是男女地位平等的社会,夫妻之间更应该平等相待,我平时让着你,是因为我不想让这个家整天过得那么别扭,让孩子也跟着在‘战争’中生活,所以我才不跟你计较。你不能认为只有你训斥我的权力,而没有我解释的空间。你更要知道,只有尊重别人,才能得到别人的尊重。”

  丽华听到天昊讲了这么多道理,她非但听不进去,而且更是火冒三丈地咆哮说:“你哪里来的那么多臭道理!瞧你那个窝囊废样,我凭什么尊重你……我看你就是欠抽!”说着,站起身来抓起面前的茶杯狠狠地掷向天昊,茶杯落在天昊面前的茶几上,只听“啪”的一声摔了个粉碎,茶水、玻璃渣子溅了天昊一身。然后,转身踩着高跟鞋扬长而去。

  胡大娘为了安慰小兰那颗伤痛的心,也是为自己所做的错事进行弥补,她不辞劳苦沿着抱走“聪聪”的那个远门亲戚开始,进行一步一步地查问,决心一定要把孙女找到。七十岁的老人拄着拐杖,可以说不惜“风餐露宿”,步行十几个村落。功夫不负有心人,经过数日的查找,终于有了线索。

  原来聪聪被送养到附近“平阳县”境内,一个叫“沃家庄”的村子里。这一家姓刘,她的养父母都是小学教师,聪聪的养母当初在生育期的时候,因为一次宫外孕动了手术,失去了生育能力,所以才抱养了聪聪。夫妻俩对女儿很好,他们给女儿取名“刘彩雯”小名“雯雯”,现正在本县重点中学学习。

  胡大娘在那个远门亲戚的带领下,见到了聪聪的养母,她姓“曾”叫“素云”。她为人和气,说话慢慢悠悠,很有文化素养。她对于胡大娘的到来并没有感到惊奇,她说:“我知道,早晚有一天你们会来的,如果换上我,也会这样做的,毕竟是自己的亲骨肉吗。”胡大娘立即说:“哎吆,大侄女你真会体谅人,真是好人呐。”曾素云微微笑了一下说:“大家的心都是一样的,自己的孩子哪有不想的。”只见她稍稍顿了一下又说:“您这次来有什么打算,是想看看吗?”胡大娘说:“大侄女,我是想打听一下,看孩子过得好不好,就放心了。我跟你说,我儿媳妇也是教员,有文化,是个好人。当初是我为了要孙子,想多让她生一胎,才把这孩子送了出来。如今我知道这孩子的下落了,也过得挺好,俺一家子也就放心了。大侄女你要是觉得方便呢,我就看看,要是不方便就算了。”曾素云说:“倒是没什么不方便,就是她现在正在紧张地学习阶段,最好暂时不要让她知道自己的身世,以免影响她的学习。”胡大娘点点头说:“对,对,不要耽误孩子的学习。我回去告诉俺儿媳妇,孩子挺好就行了,以后你看着什么时候合适,能让我和她娘看看孩子,就谢谢你了。”曾素云客气地说:“适当的时候我一定请你们来,咱们大家聚一聚。”胡大娘高兴地说:“好,好,好!谢谢大侄女。”小兰知道了聪聪的情况以后,也觉得略微放心。

  在一个星期日的早晨,小兰带领女儿明明乘车来看妈妈。到了妈妈住的小院里,只见她和康叔叔正在院子里聊天。欧阳兰看到女儿来了很高兴,随即又问:“怎么萌萌没来呢?”小兰说:“她在家复习功课呢。”欧阳兰笑了笑说:“对,学习重要,好好学习,若能考上个重点大学,那就好了。”

  欧阳兰和小兰聊了一会儿天,回头对康来福说:“你去多买点菜吧,今天多做上两个,让我们明明好好吃一顿。”康来福出去买菜了,小兰继续陪着妈妈在院子里聊天。

  忽然一个人走进院子,小兰的心情立即觉得有些异样的感觉,原来是天昊。她慢慢站起来略带微笑地说:“天昊哥,是你啊,今天歇班吗?”天昊也是淡淡地笑了一下说:“今天是星期天没什么事,出来转转看看欧阳老师。你也是今天来的?”

  “嗯!”小兰随口答应了一声,然后说“进屋里坐吧。”欧阳老师也热情地说:“去屋里坐吧,天昊。”

  自从天昊和小兰在医院第一次相遇之后,这是第二次见面,两个人来到里屋,但一时又都不知说什么好,就这样沉默了片刻,还是天昊先开了口:“小兰,是我对不起你,我没有照顾好你,让你受苦了。”小兰急忙说:“不,不能怪你。”天昊沮丧地说:“如果当年我要是不走,也许不会出现那么多的事情。”小兰劝阻他说:“你不必自责,参军是你一生的梦想,怎么能轻易放弃呢,再说,当时的‘形势’是谁也应付不了得。”

  天昊依然叹息着说:“唉!都是因为那个特殊时期把我们置入了这种痛苦的境地。”

  小兰默默地低下头,她极力抑制着内心那不平静的心情,但眼里却沁出委屈的泪花。她慢慢地将头扭向窗外,叹了一口气说:“咳!都过去这么多年了,我们的青春已逝,只能在‘命运’给我们安排的生活轨道上,慢慢地爬行吧……”

  两个人又沉默了一阵,天昊有些关切地试探着问:“听说你过得并不幸福,你们俩个人也不融洽?”小兰本不想提起这些,既然天昊问起了,她也只能应付着说:“我当初只是找到了一个落脚和安身之处,我俩之间谈不上什么融洽与不融洽,只是搭伙过日子罢了。”说到这里,小兰也问天昊说:“听说你和丽华结的婚,你们怎么样?”天昊微微动了一下头,也说不清是摇头还是点头,然后有些感叹地说:“唉!跟你说的一样,只是搭伙过日子呗。”说完,两个人都心领神会的看了看对方,然后又是一阵难熬的沉默。

  后来天昊还是像从前那样体贴地问道:“你有什么困难吗?有困难告诉我,我会尽力帮助你的。”小兰摇了摇头说:“没困难,你放心吧。”小兰虽然尽量掩饰内心的痛苦,把话说得很轻松,但天昊仍能感觉出她的话是那样得苦涩而勉强。天昊曾听说过她丈夫对她很不好,可是这种夫妻间的家务事,他如何能帮助得了呢,况且自己也是在这种相同的处境中。

  康来福买菜回来了,欧阳兰来到屋子里说:“天昊,让你康叔叔多做几个菜,今天在这里一起吃午饭吧。”天昊急忙站起来说:“谢谢欧阳老师,不了,我还是回去吧。”天昊执意离开,小兰觉得也不便过分挽留。

  天昊漫步在回家的马路上,他反复回想着一位知情人,曾给他透露的关于小兰当年悲惨的遭遇——她本人遭受了坏蛋残暴的玷辱,父亲不堪忍辱而悲愤自杀,母亲因过分悲痛精神崩溃而失踪。她没有了生活来源,没有了栖身之处,一个女孩子举目无亲……不知道她是如何挺过来的。现在想到这些,都使他感觉不寒而栗。他越想越觉得郁闷越想越觉得心情压抑,几乎压抑得使他窒息,于是他不由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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