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八
当何丽华听说提升的局长不是天昊时,满心的不快登时涌上心头。更令人可气地是,据说领导找他们谈话时,他不但不陈述自己的功绩,反而表彰他人,她觉得天昊窝囊透了。
于是,天昊回家以后就开始了“恶战”。丽华几乎是指着天昊的鼻子呵斥:“你真是十足的窝囊废,人家都为了升职涨薪,不顾脸面地往上冲,你倒好,明明已经到手的职位却朝外推,有你这么窝囊的人吗,啊?”天昊理直气壮地说:“升职不能认为只是升‘职位’,应该认为升的是责任。作为政府的一个部门,是否能及时完成政府交给的任务,是能否领导大家把工作做好,这才是职务的关键。”
天昊的一番论述,不但没能使丽华地态度平静下来,反而对天昊更加鄙视。她认为天昊真是个地地道道的窝囊废,一点也不懂的官场上的“规则”,这种人在社会上“混”是很难有出头之日的。
天昊未能升为局长,可是何丽华的职位有了变动,她由原来的银行信贷股长,提升为农业银行的副行长了,直接掌控银行的信贷业务。本来在银行工资就高,现在职位提升了,收入也相对有了提高。这对本来有些忘乎所以的何丽华,更是盛气凌人。
自从丽华升为副行长后,她的生活方式逐渐有了变化。首先要买所属于自己的房子,能独门独院的。天昊有些为难的说:“咱还没有那么富裕,一下花这么多钱,你就不为以后的日子考虑吗?”只见丽华用眼角瞥了他一下说“我考虑,你还不该考虑考虑吗,你看人家那些干部们,住地吃地用地是什么,谁像你还住着这么两间破宿舍,瞧你那穷酸样,就不觉得寒碜吗?哼!”
平常天昊对她经常用这种言语说话,就非常反感,但是他为了顾全大局,不至于使家庭及孩子生活在不愉快的气氛中,所以他是尽量保持沉默,不与她计较。今天见她说话又是这样的尖酸刻薄,不免有些生气,于是,反驳说:“自己过自己地日子,干嘛非要和别人比,再说了,过个普普通通的日子有什么不好?大小咱们都是干部,是有政治身份的人,希望你说话要注意点。”丽华冷笑了一声说:“身份,你也不睁大眼瞧瞧,到什么年代了?你没听人家说吗,‘财富是身份的象征’,一个穷光蛋到那儿都会被人瞧不起的。”天昊看了她一眼,然后慨叹道:“这是你的观点,我永远认为人的品质是第一位的,一个人如果没有高尚的道德品质,他即使有再多的财富,也不会受人尊重的。”丽华有些不耐烦地嚷道:“只有你这种八斧子劈不开的榆木疙瘩,才讲究什么‘高尚’啊‘道德’啊,那能当饭吃吗?我看你就是狗屁能耐没有,只是个假斯文的窝囊废!”说完,把头一扭走出门去。
天昊听着这些不堪入耳的话,望着那渐渐远去的背影,无奈地摇了摇头。他觉得丽华变了,变得几乎让他不敢认了。对于以后的日子,他简直不敢想下去……
自从小兰上次来看望母亲,在楼道里与天昊意外相遇,自此,二十年前的景象总在脑海里一幕幕呈现。那时候他们的感情是多么的单纯而真挚,可是却被命运捉弄的天各一方,回忆起这些真是感慨万千。
小兰又一次来看望母亲,只见母亲端坐在病床上,好像在深思,小兰看到已有意识的母亲,心中非常高兴,她响亮的喊了一声:
“妈!”
欧阳兰歪过头注视了一下,似乎已经认出了小兰:
“这不是我的小兰吗,你怎么这样了?”欧阳兰慢慢抚摸着小兰那已有了些许白发的头说。
“妈,这么多年了我能不变吗。”
“唉!是啊,我的小兰不是当年的小兰了。”
小兰觉得既高兴又悲伤地说:“妈,您从那一年失忆到现在已经二十年了,您只看到了我的变化,您自己也变了啊。”
欧阳兰瞪着那慈祥地目光抓了一下自己的白发说:“是的,妈也变老了,你看!我迷迷糊糊地就成了老太婆了。”
这时,护士叫来了大夫,并把欧阳老师发生的情况介绍了一下。大夫说:“欧阳老师的病从最近一段时间以来恢复得挺快,现在看来已基本痊愈了,不过身体还有些虚弱,再静养一段时间,就可以出院了。”
小兰知道母亲现在的情况后很高兴,她及时告诉了刘叔叔,刘玉林知道了也非常高兴,他说忙完了手头地工作以后,就一同接欧阳老师出院。
在一个星期日的上午,刘书记约上教育局和县中学地负责人,一同驱车前往市医院接回了欧阳老师。小兰本不想来这个伤心的地方,但是为了陪母亲她只得带着两个女儿一同来到了吉南县城,暂时住在了县招待所。然后由县里和几个部门联合对欧阳兰的事作妥善地安排。
暂时安顿了以后,欧阳兰和女儿小兰向刘玉林提出要到张择儒的墓地去看看。刘玉林很爽快地说:“应该,应该,不过有一点,欧阳老师你们去了以后,不要过度悲伤,不然对您的身体不好。”母女俩都说:“是的,是的,我们尽量克制吧。”
刘玉林和胡明县长,都一起乘车陪同欧阳老师和小兰一家,来到一座坟墓前。墓前耸立着一块醒目的石碑,只见上面写着:“农民爱戴的吉南县第一位农业技术员”,中间用大字写着:“张择儒同志之墓”,另一行写着“吉南县人民永远怀念你”,下面题着:“吉南县全体农民立”
欧阳兰看到这一切,在悲伤中感到欣慰,但是想到当年的凄惨经历,还是不由得泪如雨下。
小兰把一束鲜花放在爸爸的墓碑前,她想起自己所受的凌辱和苦难,以及爸爸那悲惨地遭遇……就像一幕幕电影片呈现在眼前,更使她感到特别痛苦的是,就是因为这些经历,给自己的终身都造成了无法消除的负面影响。
想到这些,她觉得自己的心在流血……于是,她忘了刘叔叔来时地嘱咐,再也抑制不住激动的心情,她不由得声嘶力竭地大喊了一声:“爸爸……”
那哭声像是一声炸雷,响彻了万里长空,大地都为之震动。随着一阵瞬间的沉寂,好像万物都屏蔽了呼吸。所有的生灵都在为这个可怜的女人,及她全家的遭遇而默默地哭泣……
“爸爸……爸爸,您死的好惨啊!爸……”
“老张啊……”欧阳兰也不由得放声哭泣起来。
母女俩那凄凉悲惨的哭声,使在场的所有人都激动不已,甚至有的人跟着抽泣起来。
这动人的场面,也使刘玉林和胡明从内心里涌现出无限的伤感。回想起三十年前,是他们俩跟随王局长迎接这一家人来到吉南的。想不到在这里竟让这一家人受到了令人无法置信的悲惨遭遇,于是,两人同时都流下了难以抑制的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