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

  为了传宗接代胡大娘挖空了心思,想了很多办法。最后想出了一个极端的主意,把二女儿送人,就算是才生了一胎。小兰听说后坚决不同意,胡大爷也不同意,可是胡大娘和庭子坚持要送人,说只有这样才能再生一胎。胡大爷拗不过老伴的软磨硬泡,也没了主意,而小兰死活就是不同意,庭子说了好多次,小兰一直坚持不同意。

  有一天,庭子又向小兰说起把二女儿送人的事,小兰还是坚决不同意,这一下庭子急了,把眼一瞪,骂骂咧咧的:“他妈XXX的,你这个臭娘们,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啊!”说着,抡起巴掌一下打在小兰的脸上,鲜血立即从鼻子和嘴角流出来。

  小兰瞪着惊恐的眼睛不知所措,这是她自从来到胡家以后第一次挨打。眼泪和鲜血滴到了她的胸前,她抬头看了一下那凶神恶煞般的胡立庭,赶紧把女儿抱在怀里。可是庭子上前夺过嗷嗷待哺的孩子往外就走,小兰不顾一切地去抢孩子。庭子头也不回继续抱着孩子往外走,小兰上前抱住了庭子的一条腿死活不放他走。这时庭子急了,用力飞起一脚将小兰踢倒在地。使小兰的头重重地磕在地上,加上过度的气愤和夺走女儿的痛苦,只觉眼前一黑,随即便失去了知觉。

  当她醒来的时候,正躺在炕上,只见公公婆婆坐在身边。小兰微微睁开眼睛,轻轻地:“哎呀!”

  胡大爷急忙凑过去:“小兰,孩子你醒了?”小兰挣扎着想坐起来,胡大爷说:“别动了,你先躺着吧。”

  胡大爷“唉”了一声,然后怜悯地说:“庭子这个混帐小子,他怎么下手这么狠呢,你看把人打的,真是的,回来再说,我一定得跟他算账。”

  胡大娘解释说:“小兰呐,你也别怪他,不是因为计划生育逼得紧吗,这事都心里着急,才想出了这么个法子。”小兰哭着说:“不管男孩女孩都是当妈的心头肉啊。”

  胡大娘听了,这时有些抱怨地说了:“你说你要是生得是个大胖小子,咱全家高兴还来不及呢,还能送人吗?他更不会打你了。”

  小兰无奈地说:“这生男孩女孩能怨我吗?”胡大娘一听这话,立时涨红了脸:“不怨你难道还怨我吗!”

  “娘啊,你怎么能这样说话呢,这生男生女不是人所能控制的,这是生理问题。”

  “我不管你生理熟理,生不出小子就是没理!”

  “哎呀!娘啊,你让我怎么跟你解释呢……”

  “你也不用解释了,咱胡家已经是三代单传了,到你们这一辈再养不出小子来,那就成绝户头了。”

  胡大爷站起来想离开这屋子,就截住了两个人的说话:“行了行了,都别说了,这财帛儿女争不得气,什么样都是命中注定的。”

  “你说话尽做好人,真成了绝户头你不觉得闹心啊!”

  “闹心有什么法子,这都是人的命,命里没儿难求子啊!”

  胡大爷临走又朝小兰看了看说:“孩子,你好好歇一会吧,别难过了。”然后,慢慢走出屋子,胡大娘也怏怏不快的跟着出去了。

  小兰静静地躺在炕上,想着那不满百日的女儿,自己给她取名叫“聪聪”希望她长大以后聪明伶俐懂是非,成为一个正直开朗的女孩。现在却离开妈妈不知去了什么地方,小兰想到这里不由得失声痛哭起来。

  多日来小兰经常是以泪洗面,虽然胡大爷时常地劝导几句,这也解除不了小兰内心的痛苦。长时间的忧伤使小兰消瘦了许多,但是这并不能阻止胡立庭那求子的心情,他为了能使小兰早日怀孕,竟然每天“纠缠”到深夜,甚至有时是强迫性的,小兰无法也没有能力阻止他这种兽行。

  小兰在及其悲伤和郁闷的心情下又一次怀孕了,这一次的怀孕全家都有着不同的心情,小兰的心情是复杂而又忐忑,而胡立庭娘俩怀着最后的希望对待这次怀孕,同时也认为这是关键性的一赌,胡大爷是听天由命。

  决定小兰命运的时刻到了,胡大娘和儿子胡立庭都屏蔽住呼吸等待着接生员的喜讯。

  可是命运并不眷顾弱者,又一个女孩的降生,使这位连续为小兰接生的接生员都有些沮丧的摇头叹息。庭子几乎要崩溃了,胡大娘仿佛是带着哭声跌跌撞撞地走出屋子,这使小兰那痛苦的心灵上又蒙上了一层厚厚的寒霜。

  小兰这个产妇没有了正常生育时的待遇,更不用说像第一次那样的鸡蛋、小米、挂面了,有的只是婆婆例行送来的半凉不热的家常饭。

  小兰躺在那冰冷的土炕上仰望着黑黑的屋顶,回想着自己这命运的不幸,她不明白这老天为什么一直对自己这么不公平。

  有一天宋天昊收到一封来信,发信地址是吉南县城,他想县城里谁会给我来信呢,难道是小兰有线索了?可是当他打开才知道是何丽华来的信,虽然密密麻麻的写了两三张,其中并没有提到小兰的消息,而且没有什么重要内容,只是说了一些那时在学校里的旧事,说什么好几年了没有通讯地址,也没法联系。经过这次的相见,勾起了老同学之间的深厚感情。她说自己在银行工作非常枯燥,很想有个朋友相互沟通来往,自从见到你以后,觉得就是遇到了知音。希望以后多进行信件往来,以加深同学之间的友谊等等。

  以前在学校的时候,天昊对这个何丽华并没有多大好感,她认为自己家庭条件好,父母都是县里的干部,长相不错,穿戴时髦,说话傲慢,处处爱占上风,总觉得高人一等。

  尤其是那一次她对小兰的文章妄加挑剔,小题大作,实际是对小兰的嫉妒,致使小兰痛苦不已。为此天昊对她很有成见,所以自从参军以后他俩就没有任何联系。

  上次天昊回家去县城找小兰的时候,认为丽华家是县城的,离学校不远,对小兰的事情可能有些了解,所以就去她家问了问她,而且留下了通信地址。

  为了不失礼数,天昊只得按来信的意思给她回了一封。可是,似乎她是有意的,天昊给何丽华回信以后不久,又收到了她的来信,这次的信和上次基本相同,还只是一些谈友谊讲客气的话。类似这样的信又收到了两三封,而且,一封比一封在友谊方面的用语比较深厚和感人。本来和她没有来往,她这种连续来信的行为,使天昊感觉有点反感,甚至厌烦。

  宋金宝夫妻俩为天昊成家的事一直很闹心,金宝和老父亲也商量过多次,老父亲说:“这事咱不能光依着天昊,他现在是干得不错,也升官了,可也得成家啊,也得为咱宋家传宗接代呀,别像石头似的都三十多岁的人了还打着光棍,这让我和你娘到死也闭不上眼呐。”金宝说:“爹,你也别为石头的事操心了,他现在在公社里挂职了,是公社革命委员会副主任,已经是公社干部了,找对象的事就由着他来吧。”

  老父亲一听,哼了一声说:“那么这小子更不知天高地厚了,更得挑剔了,别到时候挑来挑去挑花了眼。”

  金宝看父亲对金石还是怨言不断,就只得把话岔开:“好了,咱不说他了,咱说天昊吧,他总是不长不短的,虽然他不说,我估计他还是为了老张的闺女小兰,你说这事该怎么办呢?”

  老父亲顿了顿说:“虽然我只见过小兰两次,可听天昊说,确实是个好孩子,她父母也是好人。可眼下这形势是真的不行啊!听说谁要是和这种成分人家的孩子结了婚,就不能再当官了。咱宋家上数八辈子,从来就没出过当官的人,好不容易咱天昊当了个官,要是为这事再给‘撸’了,那也太可惜了,让咱宋家人的脸往哪儿搁啊。再说,到现在好几年了这小兰连个音信也没有,说难听点,是死是活咱都不知道哇!返回来说,她现在也是二十好几的人了,就是活着人家也该早就有婆家了,别到时候弄来弄去弄个两头空,咱不是鸡飞蛋打吗。”

  金宝点点头说:“也是那么回事,如果有合适的咱就给他去信,让他回来定。”

  有一天宋金石从公社开会回来,领着一个妇女来到金宝家,看穿戴这位妇女像是个公职人员。见到了金宝夫妻俩,金石介绍说:“这是咱公社供销社的赵会计,是为咱天昊的事来的。”

  于是,互相客气了几句,这位赵会计开始叙说来意:“是这么回事,咱们县城百货商场赵会计是我的堂姐,她女儿何丽华也就是我外甥女和你家天昊是同学,他俩相互印象不错,现在他们还经常通着信呢,我觉得他们好像有那么点意思。我看两家都是好人家,就想把他俩年轻人往一块撮合撮合。”金宝说:“那好啊,哎,你说现在的年轻人啊,什么都不跟家里人说,俺从来还没听他提过这事呢。”

  这位赵会计“咯咯”笑了两声说:“现在年轻人的事,咱们作长辈的不用操心过多,只要能起个促进作用就行了。”金宝连声说:“是,是。”这位赵会计又接着说:“我给你介绍一下我们家的情况,我姐夫是咱们县税务局的副局长。我堂姐是咱们县百货商场副主任兼会计。说起我堂兄来你们也可能知道,就是咱们县原来的县委书记赵光明,调到地区当大干部了,现在是地区文革会副主任。”

  宋金宝听了有些惶恐地说:“那,那,咱这农家小户能配得上人家吗?”赵会计“咯,咯”地笑了两声说:“哎,现在是新社会了,哪里还讲门当户对啊,只要他们年轻人合得来就行了。”说着她转脸朝金石“你说是不是宋主任?”金石急忙:“这……”


本网站作品著作权归作者本人所有,凡发表在网站的文章,未经作者本人授权,不得转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