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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天我去地处上海长江口外的宝岛横沙,看望了当年一个连队的老战友俞建忠,他兴奋地召集了好几个老战友一起小聚,特意去买了一瓶茅台酒,心情特别好。临别时再三关照我,有空多来岛上看看他。看着他兴高采烈地模样,不禁想起了当年这位在连队也是风云人物的老战友。

  身高1.86米、体重超过二百的建忠战友外形看上去非常结实魁梧,当年在连队即使在拥有平均身高较高的大连和连云港战友中,他都不落下风。而他的性格也如同东北大汉似得,激情如火,率真阳光。他的大嗓门、大块头往连队标杆位置一戳,看上去特别威武强悍。然而当年建忠入伍后却出人意外地干上了炊事员,这倒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他新兵连结束后来到了象山石浦南田岛海军某部一营营部,结果被分配到炊事班,成为一名烧饭的火头军,这让大大咧咧的他有些英雄无用武之地。因此他心心念念想要下连队,到最基层的连队去站岗放哨,这样的愿望两年后真的实现了。

  那时候我们连刚组建,兵员都是从各部队精简整编后调整过来的,建忠放着营部炊事班清闲的日子不过,非要下连队。于是这位营部炊事班副班长,就背着背包和行囊来到了我们连队,满心欢喜地报到了。没想到连长陈高林一听他是营部炊事班副班长,正愁炊事班长没有着落,一拍巴掌说:“好了,就让他去当炊事班长。”

  当副连长范兆琪把在操场上待命的建忠叫到连部会议室后,向他宣布连队决定时,他一愣:“啊?还让我去伙房班啊?我……”这时候他忽然看到了陈连长威严地表情,呵呵笑了笑,挺胸敬礼道:“是,连长。”当时我正好在边上,范副连长开玩笑地对我说:“文书,你送到去司务长那里上任吧。”在场的人都笑了。

  路上建忠自嘲说:“也不错,虽然还是炊事班,但是从副班长到班长,老子也进步啦。”说完看看周围神秘地对我说:“哎,文书,以后你吃好东西找我,谁让咱们是老乡呢。”这是我第一次认识建忠战友,这一晃就是四十一年了。

  半年后连队对各班长进行了调整,原先一直想下班的建忠终于如愿,他调到二排六班当了班长。说起为什么一定要下班,而不是呆在相对舒服的炊事班,建忠乐呵呵地说“我就是要体验一下在班里当兵的感觉,总不能就在部队烧几年饭回家吧,那多没劲。”他下班不久我们接到了引水工程任务,需要扛着粗大厚重的铸铁管道沿着山坡安装。这时候建忠人高马大的优势出来了,他二话不说,与战士杨寿安扛着一根重重的管道:“嗨哟、嘿呦”地一溜小跑走了,看的我们这些体力不行的战士直摇头:“这家伙太厉害了。”

  不久我们又参加了弹库洞房进行加固的任务,来赶在台风到来前对库房内墙进行水泥加固,以防止被海风与暴雨侵蚀,改善洞库潮湿对库存武器装备的影响,要求在台风雨季前务必卸载完毕。面对几条装载着几千吨的水泥货船,我们驻岛部队全部投入了抢运水泥的任务,建忠所在六班依然是打头阵的主力军,扯着嗓子吆喝着,头上冒着热气腾腾的蒸气,脸上却依然挂着乐呵呵地笑容,这让那些瞧不起上海兵的战友不得不服,小声嘀咕道:“这家伙真是上海人吗?”没想到被他听到了,笑着拍拍胸脯说:“我是上海渔民的后代,干体力活出身。”

  是的,退役回到横沙岛后,建忠被分配到乡供销社当了一名收购棉花等农民耕种农产品的收货员。以后他这个炊事班长又被调到职工食堂重操旧业,又干上了火头军的活。他还是笑着自嘲说:“看来这辈子离不开烧饭的行业啦。”还真说对了,当供销社改革后,他辞职离开海岛闯荡社会的第一份职业竟然就是选择开一家小饭馆。多年以后他又回到海岛,从事码头砂石料业务,为生活而辛苦奔波。因为所干的都是早出晚归的工作,因此他很长时间没有在战友群里露面,战友们都通过我打听他的去向。当我联系到他的时候,他告诉我,砂石料现在也很难做了,他回归烧饭的老行当。在岛上中心集镇新民镇开了一家“建忠饮食店”,为需要的单位和客户送客饭,虽然干得都是辛苦钱,但他说:“生活还要继续下来,我也没有什么本事,老老实实干一点养家糊口的活吧。”这话说得有点心酸,然而建忠却始终保持乐观豁达的秉性。

  说起建忠的热心肠让我想起一件事,战友石银林曾经告诉我,当年他听说自己在炊事班的副班长陈新,在长江边自己出钱围垦鱼塘,从事蟹苗鱼苗养殖业,突遭强台风突袭,把他他辛辛苦苦经营的池塘全部冲垮的消息后。作为老班长的建忠和石银林等几名老战友自驾车一路寻觅而来,在长江岸边见到了分别十几年的陈新,给他带去老战友的关爱和问候,留下自己的钱,希望他重新振作起来。这一幕过去已经几十年了,陈新战友说起时依然眼眶湿润的,这就是深深的战友和兄弟情谊。

  如今他的饮食店依然在,只不过年纪大了,他租赁给别人干了,自己隐归乡村,在橘树垂挂的村里老宅享受晚年。那天我去他家,他非常高兴,又是砍甜芦粟、又是送大米、橘子、赤豆,搞了许多农产品给我,他说:“老啦,开始怀旧了,想想这辈子还是部队那些老战友最让我牵挂和思念。”

  临走时他握着我的手说:“记得有空经常来岛上看看我,有战友聚会告诉我,我一定参加。”这一刻我忽然觉得有些心酸,或许这就是我的很多老战友目前共同的生活景象。他们一辈子都平平淡淡,过得紧巴巴的日子,为了生活所迫到处漂泊,然而一颗军人不服输、不叫苦的本色却依旧保持着,我为我的那些老战友们喝彩点赞。

  建忠战友:人生一辈子总在不懈的奋斗当中,有过失败,有过彷徨。曾经多少次风风雨雨,历尽沧桑,但却依然阳光向善,豁达开朗,谁说这不是军旅生涯锻造的印记呢?致敬我的老班长,老战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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