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十七 章
1
阳阳亲自上菜场买回一只老母鸡和一只马蹄鳖,自己动手杀鸡杀鳖。上市场买回来,这不难,可要把她说的“霸王别鸡”这道菜做出来,那就不那么容易了。最后还是在方良玉的帮助下,完成了这一艰巨的任务。
阳阳说,明天是舅妈和大宝哥哥出院的日子,我赶在今天要把“霸王别鸡”给他们送去,给舅妈和我大宝哥哥补补身子。
方良玉说着风凉话,说哎哟喂,我和你妈这辈子恐怕也享受不到你这份孝心呐!我心里这个别扭哇,我方良玉真有能耐,替别人生了个孝心孩子。
阳阳直视着方良玉,说,爸,你说什么哪?你故意打击我是不是啊?
方良玉笑着说,啊?打击?打击!哈……谁敢啊?
周子鹰与濮阳大宝合住一个病房,由濮阳琳和肖澜陪护着。 周子鹰靠在病床上,面容清瘦蜡黄,伤口似乎还隐隐作疼,她总是皱着眉头。
濮阳琳关心地问,嫂子,怎么?还疼吗?
周子鹰说,好像……有点隐隐地,在刀口处。
濮阳琳说,刀口恢复恐怕还要些日子。
大宝说,妈,爸爸他下周六是60岁生日,我想应该庆贺一下才好。
周子鹰回道,人生有几个花甲?你是长子,这是你的事,再困难,也要张罗。
濮阳琳和肖澜齐声应道,我们一起去凑凑热闹。
阳阳把老母鸡放进炒锅,说,咱先放鸡,再放“霸王”。
忽然,方濮阳惊诧地叫起来,哎,爸,爸。
方良玉在摘菜,说,又怎么啦?
阳阳问,你把霸王胆弄哪去啦?
方良玉不解地问,什么“霸王”胆?肚子里的东西我都扔了。
阳阳眨巴着眼,说,不得了,胆不能扔!
方良玉说,苦胆苦胆,又不能吃,我扔了。
阳阳急了,说哎呀,你这个打下手的,怎么自作主张,在哪?找,找出来。
阳阳便和方良玉一起在堆放到案板上的下脚料堆里寻找,还真让她找到了。
阳阳把苦胆提在手上,说,爸,给你这个著名全科大夫科普一下,这玩意儿,就是说这个老鳖的苦胆,它要是没了,那这道菜就完了。
方良玉不懈地问,为什么?
阳阳将胆在自来水上冲洗一下,然后做给方良玉看,说,喏,这——样。
阳阳把鳖胆掐破,放进汤里。
方良玉说,那这汤不成了苦汤了?
阳阳一本正经地说,爸,亏你是著名全科大夫,可你不懂咱们中医,我当你一回老师吧,这胆,六府之一,列入奇恒之府,胆汁,古称“精”汁,精汁来自肝而藏于胆,其实胆汁就是肝细胞所分泌的一种外分泌液,味苦,黄绿色,弱碱性,它的主要成份就是帮助脂肪消化和吸收胆盐等等等等,扯远了。
方良玉确实不太精通中医,但是,他还要他那个面子,他说,阳阳,你跟爸说这些,不觉得是班门弄斧?
阳阳一笑,说,爸,你光知道诊治疾病,不知道中医还有个叫“药膳”的,药膳,懂吗?爸,鳖胆汁熬汤改掉了腥气,就这么简单。
什么乱七八糟的。方良玉不屑。
下午,阳阳拎着“霸王别姬”来到病房,正碰上濮阳康在为周子鹰和大宝办理出院手续。周子鹰告诉阳阳,说既然都基本痊愈了,多住一天得多花一天钱,回去算了。濮阳康办完了出院手续后得知,还欠二万多块,说要不是东郊医院打了钱过来,还不止这些。阳阳听了心里很不是滋味,她想自己家里两万块一定会有,可是爸爸妈妈断不会拿出来帮助一下,真不够意思。她在心里责怪着。无奈,阳阳就带着“霸王别鸡”,跟着舅舅舅妈和大宝哥哥,一起去了“濮阳居”。
梅蓉在派出所办理了相关手续,结束了她的所谓濮阳吉水的身份,在民警的押送下走出了派出所,上了警车。
濮阳康六十大寿日的这天早上,他起得特别早,先把后院打扫得干干净净,然后轻手轻脚启锅烧火,搅了碗豆桨,煮了三个鸡蛋,并打好洗脸水,把刚刚病愈的濮阳夫人请出房间。
濮阳康喜滋滋地给老妈请安,说,妈,您洗脸,早饭我给你预备下了,三个水煮荷包蛋和一小碗汤面。
濮阳夫人想了一下,说,今天你过60岁,你给我煮鸡蛋?该是妈妈给你……
妈妈妈妈,你听我说,俗话说,儿的生日,娘的苦日,儿平时不管这些生活上的事,今天是儿的花甲之寿日,儿尽尽孝,理所应该。濮阳康说。
濮阳夫人洗完脸说,嗨,说什么孝敬呀,这个家穷一点,还不是叫你撑下来啦?我老了,不像从前了,现在什么也干不了,成累赘了!
濮阳康帮妈妈把洗脸水倒了,说,妈,说啥累赘?人人都会老的,妈!
濮阳夫人说,理是这么个理,可……
濮阳康搁好脸盆,说,妈,咱今天,不惊动孩子们,连大哥我也没提,咱也不上街割肉包饺子……三个鸡蛋并不为过。
大宝悄悄来到濮阳康身边,大宝说,爸,您今天歇着,大宝孝敬您。
濮阳康一把搂住大宝,说,哎哟,我的儿呐,你怎么就起床了,快,快回去躺着,你还在养病呢嘛。
濮阳夫人也催促着,快,听你爸话就是孝敬,快去歇着。
周子鹰也来到厨房,周子鹰说,妈,您也没好利索,您歇着,今儿个我弄家务,他爸,60大寿不能马虎,起码咱包顿饺子。
大宝说,爸,一回儿阳阳来了,她会把我的奖学金带来,您放心,这顿寿宴,一定要弄得……
濮阳康赶紧打住,说,哎呀,欠一屁股债,医疗费都还欠着……
大宝坚毅地说,爸,不怕,我很快就参加工作了,我会把它还上,今天一定要把您60大寿做好,让喜庆冲击一下家中的悲凉。
我的个儿……濮阳康忽然有点哽咽,他把大宝紧紧搂着。
周子鹰把濮阳康拽到卧室里,像变魔术一样,从柜里摸出一瓶酒来。
周子鹰说,他爸,这瓶酒是昨天我清理废纸盒卖的钱买的,你今儿个一定要把它喝了,真有些日子你都没沾一滴酒,我这心里……堵得狠。
濮阳康说,你看你,卖破烂的钱也应该攒着还债,你……你可千万不要跟孩子们讲我没喝酒噢?我这点老面子不能丢!
周子鹰动情地说,唉!我们日后生意做好,再勤俭一点,日子会好的,债会还了的,你不是说嘛,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濮阳康接过周子鹰这瓶酒,下意识地在鼻子底下嗅了嗅,说,子鹰,留着吧,留着哪天我和大哥一起享用吧。
周子鹰一脸不悦,说,你呀!你总想着别人,谁想着你?
突然,周子鹰感到刀口一阵疼痛,一个趔趄。
濮阳康扶住周子鹰说,你怎么样?小心。
濮阳健已成了半疯半傻的人了,他就躺在自己的床上,两只眼睛直直地望着天花板。冯小雅带着小宝来到濮阳健卧室,她瞅着濮阳健的样子,不知说啥好。
濮阳健对小宝说,嘿……你来看我?嘿……改天我也去看你……嘿……
冯小雅对小宝说,我要去外地一趟,可能要好几天,夜总会的事儿我按排好了,你给我多留心,有事打我手机,多关心一点你大伯,别出什么乱子,不行就送医院。
濮阳健直摆手,说,送我去医院?别别别,我好着哪。
冯小雅按着小宝的肩头,说,听明白了吗?
小宝回道,哦,听明白了。
何继业和肖澜以及何花兴致勃勃上门贺寿,他们拎着蛋糕、酒及其它礼品,一进门,何花就大嗓门嚷道,奶奶好,伯伯,祝您长寿健康。
濮阳康忙迎到门口,说,哎呀呀,你们怎么……
何花说,我们上个礼拜就知道了。
濮阳康不解,问,上个礼拜?
何花开心地说,大宝哥哥早就想到这事儿了,是他说要给你祝寿的。
哎哟,这大宝!你们还当回事,来,进屋进屋。濮阳康说话就把他们请进来。
何花站在客厅里,十分奇怪地看着濮阳康,说,伯伯,怎么不布置布置,哎呀,这哪像做寿?
此刻,小宝从外面回来,他来到客厅,听何花这一嚷嚷,立马跟何继业及肖澜打声招呼,转身就出去了。
大宝从屋里搬出红纸,在桌上裁起来,他说,阳阳一会就到,今天她做司仪,咱听她按排。
濮阳康实在感到一个意外接着一个意外,他说啥好呢?由着孩子们吧。
说曹操曹操到,濮阳琳和阳阳抬着一只纸箱进来,屋里的人赶紧过去接着,
大家互相打招呼,客气着。
这时候,濮阳夫人来到客厅,说,哟,怎么都知道这事儿?这可好。
阳阳说,我爸他中午才能来,他说他值班,方方在外地实习。
濮阳康不无感慨地说道,哎呀,这阵势忒大了点,招架不住了,这样看来,还真得把……大宝,打电话,有请舅爷爷。
大宝说,打过电话了,舅爷爷11点钟到,舅奶奶在澳洲没有回来,小雅姑姑出差了。
濮阳康说,噢。好家伙,连舅爷爷都通知过了,整个儿一个秘密行动。
阳阳神气地往客厅中央一站,说,今天我是司仪,现在大家听我指挥。
众都望着阳阳。
阳阳从口袋里掏出钱朗声说道,这是我和大宝哥的奖学金,请何叔和我妈上街采购菜肴。大宝哥、小宝哥、肖阿姨跟我一起布置寿宴场面。我舅舅、舅妈主要任务是包饺子。婆婆擀面擀得好,那就擀面,现在各就各位,行动开始。
何花说,还有我哪?
阳阳哈哈一乐,说,发挥你的特长,你继续站柜台。
濮阳康乐呵呵地说,哎哎,总指挥哎司仪,你让我去采购,这一带我熟。
阳阳考虑了一下说,那行,让老寿星亲自去采购吧,我同意了,我妈参加包饺子,何叔……何叔会干点啥?
何继业噗嗤一笑说,我看我就负责检验饺子的质量吧。
大家都笑开了。
何继业说,笑什么笑,我得督查每道工序,比如馅的咸淡,皮的厚薄……
肖澜讥讽地说,一个只会吃的人,还一套一套的,丢人把你。
哈……大家笑翻了。
阳阳把钱给到濮阳康手里,濮阳康就出去了。
濮阳康割好了肉,买了些菜正往家赶,背后忽然传来哈哈一声大笑。濮阳康回头一看,惊愕不已,他看到濮阳健步履蹒跚地溜达了过来,一边走一边在辨别着方位,那双眼,显然给人一种半痴半呆的感觉。濮阳康向濮阳健走过去。
濮阳康一把攥着濮阳健的肩头,不无惊愕地唤道,大哥?
濮阳健憨笑着。
濮阳康挽起濮阳康胳臂说,大哥,你……怎么?走,跟我回家。
濮阳健一听让他跟着回家,摇着双手说,不,不,我不去,我哪也不去。
濮阳康感觉大哥很反常,便再问,怎么回事?大哥怎么啦?
濮阳健看看濮阳康手里的卤菜,用手拿了一块,放在嘴里吃着,问,有酒吗?
濮阳康说,酒,有,有,家里有,今天我过生日,亲亲友友都来了,你不回去喝杯寿酒?说什么你也得回家,你……
濮阳健的状态似乎又恢复了正常,说,不,不,我不去,我今儿个讨你一杯寿酒喝,你给不给喝?
那当然,跟我回家。濮阳康说。
濮阳健指着不远处的小酒店说,不!我自个儿喝,你忙你的,我喝我的,就在这家小酒馆,咋样?
濮阳康觉得大哥变得怪怪的,为不扫大哥的兴,同时又不要搅了大家的兴致,濮阳康立马送濮阳健进了那家小酒馆,同时吩咐服务员上茶。
濮阳康说,大哥稍等,我马上就来。
濮阳康急急忙忙地往家赶来。
2
濮阳康进了家门,岂料家中已经布置得灿烂辉煌,一个用康乃馨花朵做的“寿”字挂在客厅正墙中央,两边配上对联。上下联是:福如东海长流水;寿比南山不老松。对联闪烁着金色的光芒。六只蜡烛台插上了六支粗壮的大红蜡烛,烛火熠熠生辉。一个大蛋糕,中间做了六个寿桃,真切动人,蛋糕周边还插了六十支小蜡烛。桌上那只矮脚花瓶里插着一大束鲜花。
大家在忙包饺子,大宝切菜,何花跟阳阳和面。小宝布置完了场面后,从濮阳康手中接过肉和卤菜,他把肉送到大宝的案板上,将卤菜用盘装上放在饭桌上,他擦拭着桌椅凳。看到这样的壮观场面,濮阳康眼睑里噙满着泪花,激动得连声音都有些变了。
哎呀!真赶上时髦呐。濮阳康连连说道。
周子鹰用块布擦着那瓶酒,来到发愣的濮阳康身边。濮阳康跟周子鹰轻轻说着话,他告诉濮阳健不来家,要在酒店吃饭,他要把这瓶酒拿走。周子鹰不肯。濮阳康坚持要孝敬大哥,说自己喝不喝无所谓。两人僵持不下。大宝将他们俩的讲话听得清清楚楚。
濮阳康从周子鹰手上硬拿过那瓶酒,贴着周子鹰耳朵说,大哥……就在对门小酒店……,我去去就来。
濮阳康拿上周子鹰给他预备的那瓶酒便出了门。周子鹰一脸不悦,呆呆地目送濮阳康出门。大宝觉得十分蹊跷,他决定去看个究竟,就把小宝喊过来,让小宝来接替他剁肉,他抽身出了大门。
在小酒店里,濮阳康为濮阳健点了两个菜,就着这瓶酒,“陪”着他,自己滴酒不沾。大宝侧身进了店,他要了杯茶水,离濮阳康、濮阳健远远地坐下喝茶。濮阳健在喝着濮阳康拿来的酒。
濮阳健傻笑着,说,嘿嘿,兄弟,你滴酒不沾?为什么?今天你60大寿,你不沾酒?你损我?
濮阳康将茶水倒进小酒杯,说,大哥,我已几个月没沾酒呐,来,我以茶代酒,大哥不要见外,我敬大哥一杯。
濮阳健又乐个不停,说,这为啥?嘿……
濮阳康说,不为啥大哥,烟酒乃可有可无的东西,唉!为了孩子,咱戒了。
听了濮阳康这番话,一旁的大宝十分震惊。
濮阳健咕咚吞下一杯酒,横着眼说,我说兄弟,我真要跟你彻底摊牌了,咱家的“肤泰灵”,我可是要拿去卖了,早卖,卖个好价钱,再拖,卖个……鸟!
濮阳康很不愉快,一时竟也找不着合适的话来对应大哥。
濮阳健说,那玩艺儿听说能卖个千儿八百万的,你不卖,那你给我一半钱,三分之一也行,我从此不再放一个屁!哈……
大哥你!濮阳康不开心了。
濮阳健仰起了脖子,理直气壮地说,你太霸道了,两儿子,一秘方,被窝里放屁——独吞!不是我当哥的说你,你这良心都被狗吃了!
濮阳康强压怒火,说,你才没了良心呢!我不会卖它,我告诉你!我的良心,让狗吃就吃了,你良心哪?妈说的对,你的良心搁台湾,忘了带回家来。
濮阳健强词夺理,说,这秘方,我就要卖!
濮阳康寸步不让,说,不行!
濮阳健怒拍桌子,说,卖!
濮阳康丝毫不让步,说,你休想!
突然,濮阳健挥拳打来。濮阳康接过袭来的拳头,一闪身,正要出手,一个身子横插进两个剑拔弩张人的中间,来者正是大宝。大宝微笑着将两个人的拳头分开。濮阳健、濮阳康横眉冷对,都这么站着。
冯尚伟走进“濮阳居”,看到祝寿场景,大喊了起来,嗬,这么漂亮,老姐,你我都没赶上这么时髦,等你我90岁时,办他个轰天动地。
哈哈……轰天动地。众人都笑开了。
冯尚伟走到周子鹰跟前问,子鹰都好利索了吗?
周子鹰不提便罢,一提便又感觉刀口处隐隐作疼,她勉强一笑。
冯尚伟问,大宝呢?哎,寿星呢?怎么主角不见了,这戏怎么唱?
周子鹰怯怯的,心一直悬着,生怕出什么事,说,他……出去办一点儿事,一会就回来,大宝去喊他了。
冯尚伟乐乐呵呵地坐了下来,说,那好,今儿个可要好好喝一杯。
小酒店里,兄弟俩虽然被大宝扯开,但仍然是剑拔弩张。
大宝问,大伯!怎么?在这儿吃上啦?怎么不上家里?
濮阳康手扶濮阳大宝肩头,似有话要说,大宝拉着濮阳康的手,一个暗示。
濮阳健不自在起来,说,大伯就喜欢在小酒店喝点小酒。
在孩子面前,为顾及兄弟面子,濮阳康强压心火,示意大宝给大伯筛酒。
大宝随即给濮阳健筛酒,说,大伯,我上街办点事,碰巧看到爸爸和您在这小店,就过来了。大伯,我听您多少次说我爸有两个儿子,这不公平,我听了稀罕,这有什么不公平的?大伯,您知道,我爸用多大心血抚养我兄弟两个吗?他容易吗?再者说了,这事也不存在公平不公平,是不是这理儿?大伯?
濮阳康害怕大宝激怒濮阳健,故意说道,大宝,可别跟你大伯犟嘴。
大宝又给濮阳健添酒夹菜,说,爸,您放心,大伯是个走南闯北明事达理的人,大伯您说是啵?大伯,您看这样好不好,我给您做儿子。
濮阳康欲言又让大宝压住。
大宝转对濮阳健说,大伯,我哩,大学快要毕业了,您知道,我将有一份固定收入,我给您做儿子,给你养老送终,您的一切都由我负责,您不用犯愁,只是我要求您做到一点……
濮阳健狐疑地望着大宝说,哪……哪一点?
大宝稍作停顿,说,凡事不要找我爸,可以吗?
濮阳健放下筷子,一口吞下一杯酒,说,我现在不要儿子,我也不想捡这个便宜,咱也没那个福份,方方过继给我做儿子,屁用!我只要咱濮阳家的秘方!
濮阳健说话忽然就又仰天笑了起来,似乎笑得很憋屈。
濮阳健这一笑,使濮阳康注意起来,他想,不对!大哥是不是病了?中邪了?
大宝对濮阳健说,要秘方?大伯,要秘方得要有人同意。
濮阳健手指着濮阳康,说,就他不同意。
大宝说,我爸他哪有资格不同意。
濮阳健愣了,问,那谁不同意?
大宝显得十分平静,说,濮阳家的老祖宗,是老祖宗不同意,只要你姓了濮阳就得听濮阳老祖宗的旨意。
濮阳健站起来,有些语无伦次,一把揪住大宝胸襟说,什么?你小子也配跟我说这个?你以为你配姓这个“濮阳”?你姓“濮阳”我他妈就不姓“濮阳”!
濮阳康抬手将濮阳健扯住濮阳大宝胸襟的手掰开。
濮阳健转对濮阳康吼道,把秘方拿出来……快把秘方交给我,哈!我要卖秘方啦!卖秘方喽……
小吃店客人虽然不多,但,都吃惊地朝这里看着。
大宝忽然间看不懂濮阳健这张脸,他似乎也意识到濮阳健有点不大正常。
大宝抱住濮阳健肩头说,大伯!我跟你说着开心呢,哈哈,您要是真的不姓濮阳,那您还真的不能分享濮阳家祖传秘方了。大伯喝酒。来,再来一杯。
大宝给濮阳健筛酒。
濮阳健突然号陶起来,濮阳康越发觉得大哥不对劲,说傻了吧,又不傻,好多话又在意思上。说不傻吧,却反复无常,濮阳康在注视着濮阳健这张脸。
喜庆的生日宴会一切就绪,可寿星不在,众十分着急,孩子们甚至有些坐立不安了,轮番出门向街上张望。
小宝开始发起牢骚来了,说,爸真是的,好好一件事,硬是耽误了,我去找!
周子鹰立即拦住小宝,说,小宝,你干吗?你在家呆着,没你事,你爸一会儿就来。不行,咱就先开席。
唉!小宝显得十分不耐烦,一屁股坐在了门槛上。
大宝跟濮阳康使了个眼色,然后大宝故作姿态的靠近濮阳健,说,大伯,我跟您说了半天您咋就不明白呢,我是说,我要是做了您的儿子,我是学中医的,小宝啥都不会,我爸和我奶奶肯定将秘方传给我,传给了我,还不等于给了您,你想是不是这个理儿呀?等我有了这个秘方,咱卖也好,自个儿开公司也好,您说您还愁什么呢?
濮阳健似乎被说动了心,说,那得猴年马月?
大宝一本正经地说,猴年马月?大学毕业!
嗯?……濮阳健双眼发直。
濮阳健坚持不回“濮阳居”,濮阳康和大宝只好将濮阳健送上的士。大宝给了的士司机预付款,非常客气地请的士师傅把濮阳健送到红唇夜总会,交给保安。
的士驶去。
濮阳康和大宝目送着的士驶去,然后回到家中。他们来到到客厅,看到屋内一片喜庆。热腾腾的饺子已经端上了桌,桌上已摆好了一桌菜肴,可为丰盛。
孩子门嚷嚷着,哎——老寿星到喽——
一片掌声后,濮阳康惊异地看着这一切,双眼湿润了。
濮阳康请冯尚伟上坐,声音很大,说,舅舅,您请上座。
不不,今儿个你是寿星,寿星为大!冯尚伟不肯,声音更是大得吓人,冯尚伟转对濮阳夫人说,老姐,你说呢?
濮阳夫人乐呵着,说,那可不,寿星为大嘛。
请寿星上坐,呵……孩子们起哄。
濮阳康对大家拱手致意,说,好好好,恭敬不如从命,那我就服从安排!
于是大家很快坐定,冯尚伟突然发问,怎么,良玉没来?
阳阳离座,显得不太高兴,她去了柜台,给方良玉办公室打电话,电话通了,没人接,阳阳再打方良玉手机,还是没有接听。
阳阳哪里知道,此时此刻,方良玉就站在自己办公室窗前,他手里拿着多张化验单,正在琢磨,电话响铃,他一看号码,故意不接,手机响了,他一看还是濮阳康家电话号码,不接,任它响个不停。手机铃声止,办公桌上的电话铃又响了,方良玉还是未接。方良玉反复翻动着大宝和周子鹰以及阳阳的化验单,然后比对自己的化验单……方良玉脸色铁青。
电话没有打通,阳阳只好回到客厅,她递给濮阳琳一个凝重的眼神,坐了下来。濮阳琳看看阳阳,心中也很不是滋味,她在心里骂道,方良玉真不是个东西!
席上,突然间谁都没吱声,谁也没有想该怎么做和该怎么说。烛光熠熠,大家能听到轻轻的灯火毕剥声。气氛异常。
咱不等了。阳阳站起来,她调整了一下情绪,高声宣布说,濮阳康老人六十大寿宴席现在开始——
话音一落,众热烈鼓掌,大家一起举杯。
濮阳康这才想起,哦?我的烫酒壶。
小宝站起来说,爸,我去拿。
濮阳康拽住小宝,说,不不不,你不会弄,我早已倒好了酒喽,我马上就到,舅舅,你们先喝起来。
濮阳康转身去了厨房,周子鹰跟了过去。濮阳康如日前一样,在自己的烫酒壶里倒上白开水。周子鹰上来一把夺下,怒视着濮阳康。
濮阳康说,子鹰,别别别,你千万不要吱声,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周子鹰嗔怒,说,谁跟你闹着玩?人生能有几个六十大寿?今天你得喝酒,大宝用自己的奖学金,特地为你买了一瓶酒。
濮阳康说,那就留着,留着家里来客人……
周子鹰坚持己见,说,不行!
那我给你跪下。濮阳康转身拉开架势,说话就要给周子鹰下跪。
周子鹰无可奈何,一把抱住濮阳康,哭了,她将烫酒壶给了濮阳康。
濮阳康拿上他的烫酒壶,转身进了客厅,说,来,我的酒也来了,开始吧。
周子鹰跟着入席。
大宝直视着濮阳康手中的烫酒壶。
小宝拿着酒瓶分别给冯尚伟、何继业等斟酒。
濮阳康很开心地说,孩子们,我们大人慢慢喝酒,你们吃饮料,趁热喝点鸡汤,吃饺子,都饿了吧?
吃饺子,吃饺子喽……孩子门一片嚷嚷,愉快地吃着饺子。
周子鹰给孩子们一一添着鸡汤,分撕着鸡肉,说,多吃点,多吃点,哎,这鸡翅,两姑娘一人一个,吃了会梳头,这鸡腿,两小子一人一个,吃了会跑腿。
阳阳说,舅妈,现在年轻人都不吃这个了。
周子鹰问,怎么啦?
阳阳说,吃了鸡翅会这个单位飞到那个单位,吃鸡腿就爱跳槽。
濮阳夫人说,跳“操”好,将来工作了,每天早晨都要早起“跳操”。
跳广播操哇?啊嘿……阳阳笑弯了腰。
哈……众开怀大笑。
3
一辆黑色小卧车在公路上疾驶,冯小雅与袁智达神不知鬼不觉地出发了。
就在濮阳健突然受刺激变得疯疯癫癫的时候,就在“濮阳居”众人参与为濮阳康做六十大寿的时候,冯小雅与袁智达通过电话达成共识,由袁智达为冯小雅找到中医药权威专家,为她破解秘方。据说,这位中医专家绝对可靠,不说享誉海内外,起码也是名扬东南亚。冯小雅意在独吞秘方,她甚至避开了她的绝对相好方良玉。
方良玉开着小车驶停在夜总会门口,一个保安忙走上前来。
方良玉没有下车,他摇下车窗说,你们冯总办公室电话怎么老打不通?
保安说,对不起,她出差了。
出差?方良玉很意外,他在想,冯小雅离开沱江总会给自己打个招呼的,这次怎么这么例外?他问保安,冯总去哪里了?
保安回道,不知道。
方良玉点头致意,车行驶起来。方良玉一边开车一边思考,应该说,他对冯小雅一直在掌控之中的,按常规来说,冯小雅总是听他的,这次连手机都关机了,好像有事背着我方良玉,应该有点故事吧?他忽然就想到了袁智达,在沱江,冯小雅或许跟袁智达还有来往。方良玉并没有袁智达的电话号码,他忽然神使鬼差地一打方向盘,朝袁智达办公室而来。当他站在沱江市文化市场办公室门牌前,向门厅工作人员打听袁智达办公室时,他被告知,袁主任出差了。这让方良玉脑瓜子有点发涨了,不可思议的“比翼双飞”,绝非什么巧合!
“濮阳居”里一片欢腾,吃着,喝着,乐着,这是濮阳家族数年来难得的一次天伦之乐。周子鹰看着这片喜庆,看着喜庆中的濮阳康以水代酒,心里就像猫抓心一样难受。看着一杯杯水往肚里灌的濮阳康,周子鹰真想号啕大哭一场。
周子鹰用眼神提示大宝,她将大宝的注意力引领到濮阳康的烫酒壶。大宝突然想起在小酒店听到的爸爸戒酒的话题,他站了起来,走到濮阳康背后,用手捂住桌上的那只空杯,说,爸,我给您倒一杯酒。
濮阳康抓酒瓶在手,他看了眼周子鹰,周子鹰罔顾左右。
濮阳康知道自己的“酒”已被大宝知道,连忙给大宝使眼色。
濮阳康说,大宝,爸这不有酒嘛,你买这酒,爸喝不惯。
濮阳康把大宝的手拿开,又倒了一杯自已专饮的“酒”。
濮阳康端起杯子说,孩子们,来,咱们再喝一杯。
小宝、何花、阳阳端起饮料,三个人等着大宝端起饮料。
阳阳说,大宝哥,快,咱们敬老寿星一杯。
此刻,大宝忽然就流泪了。孩子们愣住了。所有人都愣住了。
濮阳康再次催大宝,说,大宝,干啥呀?来,听话,干杯。
濮阳康把大宝的饮料端起递给大宝,大宝接过。小宝瞪大了眼看着大宝,一向不太动脑子想问题的他似乎发现了问题,他忽然夺过爸爸的烫酒壶,“咕咚”喝了一口,他什么都明白了。
小宝几乎用吼的声调对濮阳康喊道,爸!您这是为的啥?!啊?!
何花、阳阳惊诧地看着这一切。冯尚伟等都十分惊讶。
方良玉在一家小酒店里独饮。桌上一盘炒鸡蛋,一盆卤菜,一个汤。方良玉喝着喝着就发愣,似乎气不太顺,便一个劲地给自己灌酒,脸红了,气粗了。他摇头笑了,掏出手机,拨打冯小雅手机。话筒里传出:您拨打的电话不在服务区。
方良玉自言自语道,出差?……结伴出差?
“濮阳居”的热烈气氛被一壶假酒给冲淡了,谁都没有说话,濮阳康像个做错了事情的孩子一样,捧着那个烫酒壶,沉沉地低下了头。大宝重新拿来他买的一瓶白酒,当场打开,给濮阳康筛上一杯酒,他用颤抖的双手捧到濮阳康面前。
大宝说,爸,我的好爸,为了我,您受苦受穷,是我,害得您以水代酒,儿不孝,儿对不起您,这杯酒,您把他喝了,您以后不要再戒酒了,儿子,要供你一辈子喝酒……求您了爸!
大宝一手搂抱着爸爸,一手端着酒杯。
何花、阳阳都哭了起来。周子鹰掩泣离座而去。冯尚伟、何继业、濮阳琳、肖澜都惊愕地看着这个场面。良久,冯尚伟发话,声音还是那么大。
冯尚伟说,自打家里破败之后,敢情你陪我喝酒也是这个样子的?……哎呀呀,小康啊小康啊,你这是……唉!
濮阳康羞愧难当,说,舅舅,真是对不起……
濮阳夫人泣言,我可怜的儿啊……
妈……濮阳琳搂抱起濮阳夫人,声声呼喊着。
大宝说,爸,一切都在杯中,咱都不去说了,这杯酒,为您六十年的坎坷苦难划上一个句号,也为您新的日月开一个好头,来,咱爷儿俩和大家一起,干!
除了濮阳夫人和冯尚伟外,所有人都站起来端起了杯子。
老泪纵横的濮阳康接过大宝手中的酒杯,深情地看了大家一眼,在向每一位致意后,和着自己的热泪一饮而尽。
柜台上,电话铃骤响,孩子们都准备去接听。
阳阳制止大家,说,都别动,我来。
濮阳康以手势阻止了阳阳,深吸一口气,放下酒杯,朝柜台走去。其实,濮阳康对今天缺席的方良玉已是耿耿于怀,他满以为是方良玉打来的电话,他去接,他倒想亲口问一声方良玉,今天……你为什么不来!
濮阳康走进柜台,拿起话筒,喂……啊?!噢,我马上就来。
客厅里的所有人都朝柜台望着。
濮阳康放下电话就喊,小宝,快,跟我走!
濮阳康带上小宝,打的赶到夜总会,旋即进了濮阳健房间里,他们被濮阳健的情形惊呆了。只见濮阳健额头流着血,地上是一大堆呕吐物,人躺在床上,处在昏睡状态。几个保安及小宝的好朋友守护在濮阳健的房间内外,电话也是他们打到“濮阳居”的。
濮阳康说,快打110,送医院!
濮阳健很快就被送到就近一家医院,护士为濮阳健作了外伤处理,然后将他平卧在病床上。医生为他做听诊检查,然后搭着他的脉搏。濮阳康和小宝焦虑地站在一旁。
医生最后跟濮阳康说,醒醒酒就好了。
醒酒?濮阳康懊恼刚才给他喝了那瓶酒。
医生很快让护士给濮阳健注射醒酒药物,大约两个小时后,濮阳健苏醒过来。濮阳康不放心濮阳健一个人在自己的卧室里待着,就拦了一辆的士,将濮阳健带回家中。刚才在家吃寿宴的客人都走了,听说接回了濮阳健,周子鹰和大宝都到门口来迎接。濮阳健在小宝的搀扶下向家里走来,当他看到门头上“濮阳居”三个字时,立即表现极度恐惧的样子。他拼命抱住门框,不肯进门。
濮阳健说,不!不!我不要上这里来!送我回家!送我回家!
濮阳康劝导说,哥,这就是家呀,这不到家了吗?
僵持。
濮阳健突然出现幻觉,仿佛觉得门头上的“濮阳居”匾额生出两只眼睛,而且直视着濮阳健。那双“眼睛”幻变成财神爷的面容,财神爷的一双眼越睁越亮,狰狞可怖。财神爷高举起“濮阳居”匾额,那匾额越显越大。偌大的匾额自上而下坠压在濮阳健身上。
濮阳健极度的惊恐不安,“哇哇”地乱说着什么,有点歇斯底里的样子。
濮阳康惊异不已。
大宝问,爸,大伯这是怎么搞的?
周子鹰热情招呼,快扶他进家来,快。
小宝却说,爸,妈,还是送大伯去他自己的住处吧,他在那里就很安静。
濮阳康想了想,说,那赶紧,大宝,大伯的情况先不要跟奶奶讲。
哦,大宝回道,转身跟周子鹰说,妈,你在家照顾奶奶,我也去夜总会。
小宝去街上招手拦的士,濮阳健很快就被送回自己的住处。大宝小宝赶紧帮助打扫卫生开门窗通风。濮阳健很快就睡着了。
怎么会是这样?要是有个好歹,怎么交代?濮阳康自言自语道,他忽然想起濮阳健的女儿,便问小宝,你堂姐濮阳吉水呢?快去把她喊来。
小宝惊异不已,说,爸,你还不知道?
濮阳康问,我……知道什么?
小宝示意去门外说话,濮阳康和大宝就跟着小宝出了房门,大宝带上房门。
小宝说,我以为你已经知道,我在家就没想说,那女孩,什么濮阳吉水啊,她是冒名的,她是大伯香港老板的秘书,现已被警方遣送回香港了。
啊?这是为啥?真是奇怪!大哥……没女儿?濮阳康一下子懵了。
小宝说,大伯说他是有个女儿在香港,他说不清楚,我也搞不明白。
濮阳康想起来那天,濮阳健在方良玉的引领下,与家人见面,母子三人,拥作一团,哭作一团;想起那天濮阳健带着“女儿”来见濮阳夫人;想起那天濮阳健跪在老父亲遗像前;想起那天濮阳健与濮阳康在一起喝酒说的掏心窝子的话;
想起上午濮阳健当街哈哈大笑,并伸手在濮阳康手中拿了块卤菜塞进嘴里吃着;
想起上午濮阳健在小吃店吃着吃着便号陶起来;想起刚才濮阳健在“濮阳居”门口恐惧的样子……
濮阳康惊疑的思考已经到了极点,他回到房间,再度仔细瞧着濮阳健,他拉过濮阳健的手,搭着他的脉,良久,他又使手先后轻轻扒开濮阳健的双眼。
大宝小宝走了进来。
濮阳康猜测着说,你们的大伯一定是受到意外惊吓,导制大脑思维不能正常,中医叫“心窍不开”,我想我得去一趟卧虎岭,去寻找“雀舌精”。
雀舌精?小宝大宝问。
濮阳康说道,这是一种中草药,市面上没有,只有老乡家或老药农家可能有,这药专治大伯这种病。你们,特别是小宝,你要早晚不离大伯身边,不能让他再加重病情,记得给他服些镇静药,不管怎么样,不要让他再喝酒,记住了?
大宝、小宝回道,记住了。
濮阳康匆匆离去。
4
周子鹰躺在床上,自觉刀口一阵一阵疼。她拧开药瓶,拿出一片索密痛,用开水送下。觉得不行,又拿出一片。
周子鹰疑惑地看着手里的药说,这药怎么不管用?为什么大宝手术后没吃这药?难道我的手术没做好?
大宝走进来,看到妈妈情况,担心起来,问,妈,怎么?还疼?
周子鹰说,……大宝,你给我拨你姑父办公室电话。
大宝坐到周子鹰床沿上,抓起床头上的电话就拨,当电话号码拨完后,周子鹰又抬手按掉了。
电话铃响了一声,方良玉欲接电话的手悬在了空中。电话铃没有再响,方良玉怀疑是不是冯小雅来电,便拿起话筒,拨打冯小雅办公室电话,无人接听,方良玉又改拨冯小雅手机,通了。
方良玉问,喂,小雅?……嘿!出差了?跟谁一起出差?跟袁大主任一道走的?消息灵通?啊哟,我这已经够闭塞的了。啥时候回来?在路上?
公路上,黑色小轿车在行驶。
冯小雅驾着车在接听电话,说,下午到沱江,你怎么不关心我干吗出趟远门?不关心?嗨哟,太阳打西边出来。
冯小雅看看坐在身边的袁主任,继续打电话,说,访朋问友嘛,下午见。
冯小雅收起手机,加速行驶起来。
周子鹰的一双苦涩的眼里,显露着痛苦和疑惑,她就着水又吞了一颗“索
密痛”。
濮阳康进了卧室,他坐在床沿上,问,还疼?
周子鹰微微点着头。
濮阳康说,明天,你直接去找良玉,让他好好查一查。
周子鹰说,也许是我年轻时学骑马摔伤过,手术后引起局部肌肉疼,他爸,也不是很疼,有时一点也不疼,就是干活累了疼,天阴疼。
濮阳康说,唉!得抓紧看,哎,我要进卧虎岭一趟,可能要有几天不在家,你多当点心,我让小琳常回家帮助照应老妈,我大哥中了邪,我不把“雀舌精”搞到,恐怕难以调理好大哥的病。
周子鹰说,你去吧,千万注意安全,问九姑奶奶好。
濮阳康应着,哎,我知道。
在红唇夜总会冯小雅卧室里,方良玉与冯小雅相对而坐,他们的表情严肃,各有心思的样子。
方良玉咂了下嘴,说,小雅,你……信不过我?我对你差了?……我们这些年,难道……还不够意思?
冯小雅点着香烟,悠悠地抽着。
方良玉品着茶,一副很不愉快的表情,说,小雅,你行动诡秘,一定有事瞒着我,你逃不过我的眼睛。
冯小雅掐灭烟蒂,站起来,说,我的良玉哥,我信不信得过你,你心里明白,在沱江,恐怕知你者也就是冯小雅了,叫我说,你是一个扭曲的人,你是一个谜!
方良玉情绪有些反常,说,你这话什么意思?
冯小雅又拿起一根烟,没点火,叼在嘴里说,你别激动。
冯小雅揿亮打火机,欲点烟,又灭掉打火机,说,你的居心,在我看,嘿!昭然若揭。
方良玉不敢正眼瞧冯小雅。
冯小雅从抽屉里拿出“肤泰灵”秘方上下两本,掼在了桌上,压低声音说,这就是你梦寐以求的所谓价值连城的“肤泰灵”秘方手抄本。
方良玉神经质地站起来,伸手欲拿。
冯小雅却又先方良玉而拿在手上,她拿着这两本小册子在房里踱着步,然后靠近方良玉,方良玉有点迫不及待。
冯小雅说,这秘方救治过你,而你却想占有它,而且不择手段,嘿!你对它那么痴情?而且以牺牲我们俩的婚姻作为代价,而我却先将它拿到,没想到吧?
方良玉坐了下来,欲言,冯小雅抬手制止他。
冯小雅说,早知今日,何必当初?你不肯与我结婚,却千方百计要与濮阳琳结婚,你是想钻入濮阳家族,奔秘方而去,这就是你曾经亲口说的你的事业!至于你与周子鹰到底怎么回事,这始终是个难解的谜,这谜底恐怕谁都破解不了,嘿嘿但是,你为之谋求企望得手的这个“肤泰灵”秘方……
冯小雅再次把“肤泰灵”秘方小册子掼在桌上,轻蔑地看了眼。
冯小雅狂怒,说,你拿去看吧,你看后咱们再谈,我可以肯定地说,你对他的研究由来已久,拿去检验一下你的研究成果吧!嘿……哈……
方良玉一把将秘方手抄本抓在手,他的手,似在微微发抖。
冯小雅轻蔑地看一眼方良玉,说,你可以走了,老子想睡觉了。
说要睡觉的冯小雅,却点了一支烟,贪婪地吸着。准备要离去的方良玉却没有起身,他就这么坐着,坐了好久,直直地看着在一大口一大口吸烟的冯小雅,手里攥着两本小册子,没有言语。冯小雅用下巴扬了扬,示意方良玉看看这小册子。方良玉这才把小册子翻开了,他也就是粗略地翻阅着。
方良玉用这小册子敲打着自己的手,问,你是怎么把它拿到的?
冯小雅掐了烟蒂,说,这重要吗?
方良玉不再问了,只是笑了笑,他站起来,很谨慎地把秘方手抄本放进口袋。
方良玉回到家里已经是夜里11点了,他径直去了书房,并插上了门。他一边研读着“肤泰灵”秘方小册子,一边在自己的那个黑皮本上做着记录,然后,又从书架上拿出厚厚地一本精典医药资料翻阅着,反复比对着。
两下敲门声后,传来濮阳琳的责怪声,都几点了?还关在书房里?睡不睡觉呀?一天到晚鬼鬼祟祟的。
方良玉抬头望了一眼书架上的闹钟,指针已经歪过12点了。
方良玉回应了一句,你去睡吧,我再看点材料。
方良玉继续看“肤泰灵”秘方的小册子,窗户已经见亮,他才意识到自己通宵未眠。方良玉其实对中医理论研究甚少,但是,起码近三年来,他已研读多种中医药理学,对中医,他只觉得自己不太外行,但是在看了这两本小册子后,他
似乎质疑其真伪,这个质疑除了小册子本身之外,还有其它令他不解的疑惑,比如,为什么冯小雅不肯讲这小册子从何而来?冯小雅瞒着自己外出数日,难道与这秘方有关?冯小雅会不会从中搞鬼?有没有人从中调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