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8年3月初,我的大学第一年开始啦。三月份,乌鲁木齐的气温回升很快,至多一两周时间就从零下四、五度上升到十几度,但积雪、冰层,这些寒冬的象征却不能同步消融殆尽,依旧不合时宜地、大大方方地、毫不客气地呈现在这座民族风情醇厚的城市里,忠诚地捍卫着冬天的尊严。而那些依旧干枯未醒的槐树、柳树、杨树,正沉默地等待雨水的到来,为她们洗去身上的尘土,催开嫩绿的枝芽,披上绿色的盛装,追随迅速攀升的气温,撵上春夏时令的节奏。

  不能说西北边疆城市乌鲁木齐没有春天,只不过这里的春天是被冬天的景象映衬着,春暖但花不开,树未绿。待几场春夏模糊的雨水过后,城市终于等到了花开树绿时,夏天也就到来了。

入校第一学期刚开学时,老师指定冯年妹和李茜两位年龄较大的女同学为临时负责人。开学一个月后,正式选举了班干部,刘民立同学被选为班长,李茜同学为副班长,蔡文兴同学为学习委员、金小平同学为体育委员,唐丽红同学为文艺委员。刘民立同学入学前是石河子地区沙湾县(后归塔城地区)某学校的老师,蔡文兴同学是乌鲁木齐市四中的高中数学老师,金小平同学曾是新疆青年篮球队队员,篮球打得非常棒,体育委员非他莫属;文艺委员唐丽红,是一位来自哈密的能歌善舞的女同学。

由于上大学机会来之不易,所有同学人人努力,个个争先,学习氛围非常浓厚。我班的第一任班主任是刘凤梧老师,50岁左右,整天笑咪咪的,和蔼可亲,刘老师在我们大二时调回内地工作。我班当时有31名同学,分成3个学习小组,我们小组组长是方云福,一位来自南疆库尔勒的同学。小组成员记得有蔡文兴、卫青、雷学彦、徐红岭、蒋奇、王俊丽、我、何建勋、宋良志等同学。我和何建勋都是1.78米的高个子,坐在最后一排。三个月后全国大学扩招,数学系又补录了十几个人,我班共44人。男女比例约1:1,年龄参差不齐,从18到35岁,有的同学已经是3个孩子的父亲,还有的是2个孩子的母亲。年龄最小是1960年出生的上海女孩蒋奇,她是应届高中生。我班有老三届高中毕业生,也有应届高中生,还有未上过高中的,文化程度也参差不齐。3.jpg

1978年3月18日至31日全国科学大会在北京召开,出席全国科学大会的科学工作者达6,000人。邓小平在全国科学大会上指出:科学技术是生产力,为社会主义服务的脑力劳动者是劳动人民的一部分。(图片为大会闭幕式上少先队员向科学家献花)

郭沫若纵情欢呼:科学的春天到来了!学科学、爱科学的热潮席卷神州大地,也使我们这些刚跨进大学校门的莘莘学子备感鼓舞。当时同学们都熟记叶剑英元帅的攻关诗,“登山莫畏险。读书莫畏难,科学有险阻,苦战能过关”,以激励自己发奋学习。

当时,我们七七级大学生普遍有一种“知识饥渴症”,这是一个在文化断裂的年代,坚持学习的人所形成的群体,大学期间同学们都努力抓住来之不易的学习机会,给自己充电补课。恢复高考改变了以往许多人听天由命、前途由领导决定的观念,使我们知道可以通过自己的努力改变处境,让人们觉得生活有了盼头,普遍带着一种积极向上的心态投入学习。

大一第一学期课程主要有《空间解析几何》(是为了弥补高中数学的缺失),《数学分析》、《集合论》、《立体几何》、《英语》,还有《中共党史>、《体育》等课程。

由于我在高考后入学前那个寒假参加了石河子地区147团场办的英语教师培训班,学了一个月左右英语,大学入学后就担任了两年英语课代表,当时有些同学们以为我的英语不错,实际上刚进大学时我们学的英语知识都少的可怜。我们第一位英语老师是章静老师,她是一位50左右优雅可亲的女老师,也是学校革委会排名第二的副主任(副校长)。章静老师授课非常认真,有时因学校领导工作忙,不能按课表时间上课,她都会主动和我联系,另找时间补课。

教我们《空间解析几何》的韩西涛老师,一位40左右中等个头、非常精干的老师,他酷爱运动,有一男一女两可爱小孩,男孩叫小鹏,约有5、6岁,女孩叫莉莉,约3、4岁,我班同学常逗他们玩。

班主任刘凤梧老师教《数学分析》,他讲课时胖胖的圆脸笑容可掬,声音平和、深入浅出、娓娓道来,易于学生接受。王晓峰老师教《集合论》,王老师高个子,身材结实挺拔,红脸膛,留着小平头,当年才26岁,充满朝气。王老师从新疆大学毕业后分配到自治区党委组织部工作,他非常热爱大学教师工作,主动要求从省委机关重要部门调到大学当老师,真是非常难得!王晓峰老师和我班许多同学年龄相近,待人和气稳重,同学们对他既尊重又亲近,他有时也去我们宿舍,请方云福同学理发,和同学们聊天。

政治老师是从新疆大学请来的,这位老师年约40左右,细高个,戴一副厚厚的近视眼镜,他笔直站在讲台上,头略上扬,慷慨激昂乃一副闻一多、李公仆般正直学者模样。他上课很有自己的独立见解,在1978年文革极左影响还非常严重时,他就敢讲:陈独秀是中共的主要创始人之一。而在文革的党史教育中,毛泽东才是我党的缔造者啊,陈独秀就是一个十恶不赦的右倾投降主义分子啊!他还说:大跃进是错误的,彭德怀为农民仗义执言何罪之有?该老师还称刘少奇为同志。刘少奇不是中国的赫鲁晓夫、叛徒内奸工贼,党内最大的走资派么?!怎么还是同志?听得讲台下的同学们目瞪口呆。要知道,老师以上“高论”可是在1978年讲的,比1980年党的十一届五中全会为刘少奇平反早了两年呢!这才是真正的学者!哪像我高中时的政治老师,只会跟着四人帮鹦鹉学舌。同时我们也为这位政治老师捏了一把汗,这要放在两年前,他就是一个货真价实的现行反革命啊!

1978年是拨乱反正的开始,发生了许多大事,4月5日中共中央决定全部摘掉“右派分子”帽子。55万右派分子以及受到诛连的数百万人终于重见天日。

 1978年3月下旬的一天,天气晴朗,阳光明媚,课间休息时,我和一些同学来到教学大楼后门外玩双杠,松弛一下听课紧绷的神经。听到不远处篮球场上传来一阵响亮“一二一,”“一二三四”的呼喊声,我们几个同学好奇地跑过去,原来是一队解放军战士正在球场上进行队列训练。我不经意地一瞥,发现指挥一列战士操练的军人竟好像是我的一位高中同学,我心里不敢相信,这么巧?就凑近,凝神细看,的确是我的同学韩琦,他和我是石河子地区147团三营中学的同班同学,就坐在我前面,非常熟悉。后来到147团一中读高中时,虽然不同班,但也经常碰到。高中时候的韩琦同学1.8米的细高个子,喜欢理个平头,非常精干,韩琦同学品学兼优,是班干部。兵乓球打得很棒。眼前的韩琦同学身穿一身草绿色棉军服,头戴棉皮军帽,脚蹬军用大头鞋,“一颗红星头上戴,革命的红旗挂两边”,在绿军装红领章的衬映下,韩琦同学原本白皙的脸庞健康红润,英气逼人。我高兴地举手要和他打招呼,又觉得在这种严肃的军训场合打搅他不妥,正在为难之际,发现旁边的同学纷纷向教室奔去,上课的时间到了。我只好对韩琦挥了挥手,留恋地奔向教室。课间操时,我快速奔向球场,发现那队军人已到篮球场边小憩,留出场地供师生们做广播体操。课间操一结束。我就急匆匆地走向军人队伍,很快就找到了韩琦同学,几年未见的老同学异地相逢,甭提多开心了。两人紧紧握手,开心地聊了起来,1975年高中毕业后,韩琦同学被分配到147团值班二连工作,根红苗正,身体健康的他,第二年就应征入伍,成为一名光荣的解放军战士。部队是一个革命大熔炉,韩琦同学入了党,当了班长,由于军事素质过硬,这次又被选为新兵连军事教官,我为老同学的迅速进步感到由衷的高兴,他也开心地祝贺我考上大学。韩琦告诉我,他们部队就住在新疆农垦总局(原兵团)大院后面,邀我有空去玩。我们正聊得起劲,第三节课的时间到了,我和韩琦同学挥手告别。此后一个多月,经常遇到韩琦同学在我校篮球场认真指挥新兵队列操练。我在校期间,也曾应邀到他们部队参观“蹭吃”,受到韩琦同学的热情款待。我发现部队不仅纪律严明,而且等级森严。战士们对上级不仅毕恭毕敬,而且照顾周到。我暗想,像我这样比较自由散漫的人可能不大适应部队生活,当然,以我的家庭出身,在当时也绝无可能被批准入伍的。

 1978年4月中旬的一个星期天,进校一个多月了,我上学前理的头发,长的挺长的了,今天请舍友方云福帮我理发。方云福同学中等个头,身材精干而结实,和善的脸上常常带着微笑,他是个热心、乐于助人的好同学,他理发手艺精湛,方云福同学在长达四年时间里,义务为班里男同学理发,也为一些老师及孩子理发。毛主席曾说:一个人做一点好事并不难,难得是一辈子做好事…。方同学能坚持多年为大家义务理发,实属不易。

4.jpg(1978年5月11日《光明日报》发表《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一文)

1978年5月10日,中共中央党校内部刊物《理论动态》发表了《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一文。5月11日,《光明日报》以特约评论员名义公开发表,引发了全国性的关于真理标准问题的大讨论。

政治空气的日益宽松,使我们的政治老师更加敢于畅所欲言。

我们班的体育老师姓马,一位肤色黝黑,中等身材,相当精干的年轻教师,教我们长拳等科目,第一节课,他给我们示范了两次长拳,就叫我们扎了几十分钟马步,累的同学们东倒西歪。瓶底醋英语的我,顺口把马老师叫成”teacher.horse”,后来才明白,此称呼荒唐可笑,人畜不分也。四十多年后的今天,我要向马老师表示深深的歉意!

刚入学时,我不太适应大学的学习,老师选的教材都是北大、北师大等名牌大学的,很多老师并不按课本讲,而是按他自己的讲义上课,所以上课时要圆瞪双眼,不停地记笔记。那时学校课时不多,一天上午上4节课,下午有时两节课,晚上就自习,老师讲得很快,一节课讲很多内容;相对高中数学,高等数学难度陡然加大,理解掌握的确不易。我就感到有些吃力,第一次《数学分析》单元测验,成绩只有70多分,这在我中学时期几乎从未有过。我感到很失落,很痛苦。后来仔细琢磨,觉得大学的学习,预习很重要,事先要把将学的内容认真读几遍,把不懂的部分标出来,上课着力听这部分,课后立刻整理笔记,把难点反复搞懂。作业要尽量独立完成,实在做不出来,要及时请教老师或同学,真正搞懂,千万不能马马虎虎放过去;要归纳习题类型,找出规律,当然对于个性化的题目更要搞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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