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7 臭虫诡秘吸人血
小妹妹夭折后没几天,母亲身上不时也出现红疱,感觉有蚊子或虫子咬过,痒得难以忍受。她知道是夜里睡觉时被咬的,是蚊子吗?床上有蚊帐,睡觉前清理得干干净净,况且也没听到嗡嗡的叫声。
白天的劳动弄得精疲力竭,吃了晚饭即早早上床,冥冥之中的母亲又感觉有什么东西爬到手臂上,一转身却又什么东西也没摸到,令人不可思议。
是小女儿怨恨她照顾不周?阴魂不散,肆意捣鬼?她越想越害怕,不时一边落泪,一边暗自唠叨:“细妹仔,你是我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我哪会不疼你,可你生不逢时,妈妈实在没办法照顾你,你原谅妈吧,我的肉,我可怜的女儿,你别害妈妈…”又是一身冷汗,泪汗交集,衣服与被子湿透半边。
好不容易又进入睡意……又有东西爬到身上……依然抓不着……早上起来有疱……奇痒难忍。过了好几个晚上,母亲好不容易才感觉抓住了一只小爬虫,一巴掌打过去,发觉有异味,手掌放到鼻孔前,臭得几乎要呕吐。
母亲唤醒父亲,夫妻俩细细察看。他们曾听人家说过:有一种专门吸食人血的臭虫,旅店里有,兵营里有,学校里有,凡是人员集中与流动性大的地方都有。
一番折腾后,终于在蚊帐、被子、竹席乃至木床的缝隙处找到了这种臭不可闻的小爬虫。
父母亲这才明白:小女儿身上为啥有红疱,小宝宝本来就缺乏最起码的营养,还有这些魔鬼糟蹋她,喝她的血,当父母的居然毫无觉察,刀割良心啊。母亲再也忍不住了,放声大哭起来。
父亲百思不得其解,臭虫从何而来?想到上中学的大儿子后,他突然开窍了,于是问母亲:“四伢从学校里带回过什么东西?”
“什么东西?他自己的那几件破衣服,还有那床破棉絮。天天出工,哪有功夫晒洗,丢在角落里。”
“对了,应该是那床破棉絮!”
父母俩掀起那床中央有个大洞的破棉絮仔细察看,不仅找到了臭虫,还有虫卵和虫粪…
臭虫是专门吸食人血和鸡、兔等动物血液的奇生虫,米粒大小,体形扁宽,红褐色,有臭腺分泌出特殊的异味。可随衣物、行李和家具传播。每次产卵数百,繁殖快,遍布全世界,主要栖息在住室的床架、蚊帐、被垫以及墙壁等处的缝隙角落里。故在我国古时又称床虱、壁虱。
臭虫怕光,昼伏夜出,吸血后即躲藏不出,数天才能消化。生命力特强,成虫能耐饥一年。臭虫活动敏捷而机警,吸血时只要人体稍有移动即停止,迅速爬走以隐避。
臭虫叮咬后,常引起皮肤发痒,过敏的人有明显的刺激反应,伤口常出现红肿与奇痒,搔破后往往引起细菌感染。
农家有臭虫,乃民间奇闻丑事,准会落个邻居指责与鄙视的下场,且会弄得人心惶惶。父母俩不敢声张,以消毒为名,赶紧弄开水,冲刷床椅,泡洗被服,满屋子弄个底朝天,劳累了一整日。
父母俩想瞒着几个孩子,更不能让我这个大儿子知道实情。臭虫到底有多么厉害,会不会置人死地,小女儿是不是臭虫致命的?他们并不知底细。当我星期六下午回到家里,母亲看到儿子手臂上的红疱时,不免忧心忡忡,忍不住明之故问:“四伢,这是什么东西咬的?”
“不是蚊子,就是臭虫。”
母亲故作震惊:“啊!学校有臭虫?”
“有,多得很呢!比蚊子厉害多了!”
“那你和同学都受得了?”
我不以为然:“开始感觉很难受,过一阵就习惯了,无所谓了。”
母亲实在控制不住了,我望着她眼泪刷刷,忙问:“妈妈,你怎么啦?”
母亲哽咽着:“没什么,我…想你…小妹了。”
“妈妈,小妹已经走了,想她又有什么用呢,您要保重自己的身体啊。”
母亲脱口而出:“四伢,小妹仔身上长过很多红疱,和你的疱一模一样,你可要注意呀。”
我略有所思:“妈,家里也有臭虫?”
从不讲假话的母亲,没法瞒着儿子了,指着那床破棉絮,哭道:“就是它带回来的。”
犹如晴天霹雳,我望着那床破棉絮发愣,脑袋快要炸开了。
如果我不上中学,家里哪会有臭虫。如果我不读这免费的寄宿,小妹就不会受这般活罪。小妹,哥有罪。小妹,哥该死。小妹,哥对不住你。
我的眼泪像泉水一般涌出来,全身软绵绵地塌了下去,双腿不由自主地跪在地上……
16.8 食堂殃民正在上传...终解散…结束语
1959年是“三年困难”的头一年,1960年和1961 年上半年的情况更糟糕,但是已经不属于本稿记述的时限。
据中共中央党史研究室主管的月刊《百年潮》1997年第6期刘秉勋所著《毛泽东决定解散农村食堂的来由》一文披露,韶山两个纯朴的老农,毛主席的堂弟毛泽荣,堂表弟文东仙,于1960年9月下旬贸然上京,国庆后直闯中南海警卫局,向毛主席当面报告农村公共食堂饿死人的实情,毛主席听后十分震惊,心情极为沉重。
1960年11月3日,中共中央发出《关于农村人民公社当前政策问题的紧急指示信),要求坚决纠正农村人民公社的“共产风" 。
1961年1月14~18日中共中央召开了八届九中全会,会议通过了整顿经济建设的“调整、巩固、充实、提高”八字方针。毛泽东主席在会上号召全党恢复实事求是,大兴调查研究的作风。会后毛主席派出了胡乔木、田家英、陈伯达3个调查组分别赴湖南、浙江、广东农村进行基层调查。刘少奇主席则于4月2日至5月16日深入湖南宁乡县和长沙县农村最底层亲临细查,历时44天。
又据1998年《珠海出版社》出版的张步真所著《渴望真话 刘少奇在1961》第61~62页所述,湖南调查组的组长胡乔木于4月14日写给毛泽东主席一封汇报信,部分内容如下:
“……昨天,我和王力同志、毛华初同志,省农业厅贺炳贤同志等人去了一次湘乡县委,我们原听说邻近韶山的东郊公社现龙洞公社死人的情况(从一九五八年十月至一九六一年三月,三个大队死七百零七人,占现有人口百分之十三点五),拟去该处调查,结果因道路不便,临时到原东郊公社现陈赓公社的楠香大队、七星大队、水底大队、石匠大队的几个生产队看了一下,发现这几个大队的情况也很严重。楠香和石匠两大队三年来死亡率都达百分之二十左右。据县委说,全县三年约死三万人,去年约死二万人,而以去年年底最为严重,全县病人在去年年底达七万人,现已减到万余,但我们去的地方,有些生产队病情尚未停止……”
信中所指的原东郊公社地域很大,后来分片划小。陈赓公社是因为陈赓大将当年3月16日病逝后,地方政府将公社更名以示纪念,因未获正式批准不久又恢复原名泉湖公社,后来又合并入龙洞公社。楠香大队是谭政大将的故居,水底大队是陈赓大将的故居,我家属于楠香大队第11生产队。
毛主席当时就在长沙,毛华初是毛泽东大弟毛泽民的养子,时任湖南省政策研究室副主任,他回省里开会,将胡乔木的这封信及在韶山调查公共食堂的4份材料即时带交省委书记张平化,张立即赶到毛主席住处,让毛主席当天晚上就看到了这封信及相关材料。
第二天,即4月15日上午毛主席致信张平化说:“ 胡乔木同志来信一件及附文四件,送上请阅。我看可印发你们的三级干部会议各同志,予以讨论。请在今日印好发出。发出时,请送刘少奇同志、王任重同志、王延春同志各一份,送我二十份,为盼。”
4月26日,党中央以《中央批发主席批示的几个重要文件》为题,向全国各省市区委转发了胡乔木的这封信及相关调查材料。
与此同时,周恩来总理、朱德委员长、陈云副主席与邓小平总书记等中央主要领导也都派员或亲自深入农村,进行调查研究,获得了大量的农村真实情况,先后不谋而合地提出了解散农村公共食堂的意见。
1961年5月下旬至6月上旬,经过中央工作会议的讨论,在发布的《农村人民公社工作条例(修正草案)》中,正式提出解散公共食堂。
以上都是党史等历史资料的摘录。我从1964年9月上大学至今的近60年内,在结识与接触的全国各地农村出身的同事、学生与朋友中,凡聊及1958年大跃进及接踵而来的"三年困难"这个话题时,虽然他们的老家农村也有不同程度的"五风"表现,但都为我家乡的"极左、折腾与胡搞"感到稀罕与惊异,以致我可以肯定,我的家乡应该是全国独一无二的重灾区,以致胡乔木亲临调查,它是一个特殊的个案,如果将其推演到全国,那是荒渺的,别有用心的。
"三年困难"可谓“三分天灾,七分人禍”。所谓“人祸”,除苏联政府的背信弃义外,主要因素还是我们自己的内部原因。
这个“人祸”不是"大跃进"。大跃进是短命的,只持续了几个月,仅仅造成了资源与人力的极大浪费。
这个“人祸”也不是"人民公社"。农村人民公社坚持了20多年。在那么一个相当落后的农业国,国家工业化完整体系的初步形成、交通运输的巨大进步与两弹一星为代表的国防建设等各个领域各条战线取得的伟大成就都是人民公社期间打下来的,中国的数亿农民在“人民公社”的体制下曾经为新中国的成长与后来的改革开放作出了决定性的,无可替代的,开天劈地的不朽贡献。
这个“人祸”毫无疑问就是农村办"公共食堂"搞的所谓"穷过渡",主要原由如下:
① "大锅饭"的绝对平均主义严重挫伤了广大农民世代流传的"辛劳发奋勤俭持家"的积极性 ;
② 公共食堂初期敞开肚皮吃饱吃好,吃亏了生产队仓库的储备 ;
③ 不少干部浮夸虚报产量,按比例增交国家征购,队里自留的储备粮反而逐年减少 ;
④ 社员家庭基本生活的烧煮权被完全剥夺了,不准个人起火,当然集中居住的大院子里也有出于防火安全的考虑。饥民得不到任何补充的进食途道而只能“干挨饿”;
⑤ 许多生产队的干部和食堂的工作人员以及他们的家属,多吃多占极其严重,以至其它社员的保命口粮不到位……
后来我才知道,其实中央有针对农村办公共食堂以“自愿参加”为原则的指示,可是在我的家乡就被封锁了。自土地改革以来,湘乡县上上下下许多干部一直“左”得出奇,他们违背人类生存的自然规律与传统理念,强力推行"共产主义过渡",还以"雷厉风行"的一贯作风而自居。
公共食堂解体,恢复了自人类文明社会以来任何国家任何朝代都不曾禁令的家庭起火烧煮权,还原了各家各户自谋生路的活力。求生的手脚一旦被解放,天大的困难也不至于丢命了。
从1961年下半年开始,农村依然是人民公社集体所有制,但形势一年比一年好转,家乡社员的生活一年比一年改善。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