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列拉着煤炭、木料、沙石货物的列车,徐徐开出西安车 站,浓烈的汽烟,呼叫的车笛,撕扯着深秋凝重的天空,当它驶出站区之后,便拉开架势,似离弦之箭,风驰电掣一般,向前飞奔而去。

  就在这趟货车的车厢里,悄悄地多了一个人,他躺靠在车厢 的角落里,身旁放着一卷行李,还有一大捆书。此时,他那担惊受怕的心总算平静下来,他不再为没钱打车票而忧虑了一他已 爬上货车;他不再为查票而担心了——他躲进车厢里,连一点影也不会被人发现。这个虽然不太舒适的车厢,尽管脏乱,甚至还 有些臭味,但也惬意安全,他仰卧在货物堆上,眼睛望着浩浩的 秋空,两耳听着隆隆的车轮声,呼呼的风声,心中倒充满了一时 的喜悦心情。

  鸿杰思索着,一一五师干部学校是个啥模样啊?我这个只有 初级师范水平的学生够格吗?人家不要怎么办?事到如今也顾 不了许多了。他挪了挪身子,躲开吹进来的风,眯缝起眼睛,索性 睡个觉吧!

  一阵剧烈的震动把他晃了一下,接着是刺耳的汽笛声,他探出头来看了看,火车到了潼关。再往前,就是黄河,就是山西境 地了。因为阎锡山闹“独立王国”,连铁路都自搞一套,那里的 小火车可以出来,外省的火车却开不进去。

  鸿杰瞅准机会,先将行李扔下来,然后,迅速跳下车厢,逃 近车站人的耳目,顺利地走出潼关车站。

  当他从潼关乘坐上渡船,渡过黄河,到达对岸的风陵渡渡口 时,回首潼关黄河岸一线,那耸立陡峭的大山,一种豪迈之情顿 生胸臆,那河面猎猎的劲风,激荡着胸膛,无限诗情涌上心头。 他想起了李白《渡荆门送别》的诗句,不觉顺口诵出:

  渡远荆门外,

  来从楚国游。

  山随平野尽,

  江入大荒流。

  月下飞天镜,

  云生绪海楼。

  仍怜故乡水,

  万里送行舟。,

  是歌赞山川的壮丽?是咏叹与亲人的别离?当他坐上阎锡山 的小火车,驶向临汾时,很快忘掉了这些,一种新奇感,取代了 他暂时的忧郁。

  这是他第一次见到小火车,小车厢里,小桌子,小凳子,好 ,象儿童玩具,很好笑。他看到坐这趟列车的,有国民党兵,有农 民,也有学生,人们谈论着,嘻笑着,他几乎忘了奔波的烦 恼

  临汾。古老的一座小城。

  太原失守后,这里便成了政治,军事、经济中心。阎锡山政 府搬迁到这里,八路军办事处也设在这里;这里不仅有“仓颉造字"、龙子泉的传说,更有八路军歼灭日寇的佳话。

  鸿杰背着行李,在这一条街的小城中走着。这里的气氛和河 南家乡的不一样了,这里的人们在大街上匆匆走过,步履稳健, 谈笑风生。市场上,卖啥的都有,炸丸子的、卖切糕的,饺子 铺、猪肉店,人们平心静气地做着交易,好象战争离他们还有很 远很远。尤其是,鸿杰看到那些神气的八路军战士——身穿一身 灰色棉军衣,胳膊上戴着八路臂章,(那个八字还是个葫芦 “8”)眼热得要命。当他正看着街头景象,有一队八路军队伍 从远处走来,那整齐的步伐荡起一路灰尘。他不由自主地站住, 闪在一旁,眼睁睁的看着。忽然他笑了,他奇怪的发现,在八路 军的队伍里还有小脚妇女哩!看那一个个身穿军装的小脚女八路, 甩着胳膊,挺着胸脯,神采飞扬,啊!好不神气呀!

  队伍过去了,他还愣在那里,似乎有一种潜在的力量在鼓舞 着他。他蹲在路边吃了一碗小摊上的丸子汤,就找“八路军办事 处"去了。

  消息不令人满意,人家告诉他,“八路军一一五师干部学 校”在蒲县。这就是说,他还要背着行李,提着一大包诗书,步 行一百多里。他踌躇了一会,放下沉重的行李,往结实里捆一 捆,准备来个“长途行军”。

  “来坐车吧!小伙子,你到啥地方? ”

  一位头戴毡帽、脖子上搭一条黑布带的拉黄包车的老汉喊住 了他。老汉很热情,没等他说话,两只大手已将行李抓到手上。

  “我到蒲县城里,今天能赶到吗? ”

  “啊!你说的是关公的家乡啊!到蒲县有百十里,今天恐怕到不了啦!”

  “那?“

  “没事儿,哪黑哪宿,我一定把你送到蒲县城就是了。”

  鸿杰看拉车老汉挺开通,是个老实厚道的人,便上车跟他走 了。

  “小老弟,多大啦? ”拉车老汉主动打招呼啦。

  “十七岁,属猴的。”

  “正是青枝绿叶的时候。上的啥学堂啊? ”

  “家里穷,不念啦,到蒲县投亲戚,想找个买卖做做。”鸿 杰一路上都把自己的真实行动“保密"着,对老汉也不例外。

  老汉叹了口气说:“天下锅底一样黑,兵慌马乱的,有啥好 买卖可做。中国这么大的国家,让小日本侵略了,狗日的已到了 太原,说不定明天就到了临汾,老百姓苦啊! ”

  鸿杰试探着问道:“那我们也不能等死啊! ”

  “对喽!《水浒》上不是说了吗?这叫逼上梁山,揭竿而 起,中国这么多人,一个人吐口唾沫也能把他淹死,可国民党、 阎老锡没那个胆子,鬼子一来,他们就夹着尾巴跑啦!”

  “八路军咋样? ”

  “那不含糊,你听说平型关战斗了吧?八路军打得就是好, 一下子消灭了他一千多人呢!”

  “听说小日本能拼刺刀,是吧? ”

  “能拼个啥呀!再能拼也比不过八路军聪明,小日本要拼刺 刀时,枪膛里不压子弹,八路军不那么傻,子弹早顶上门了,当 拼不过他时,手指一扣扳机(砰!)地一枪,就把鬼子搀倒了。”

  鸿杰和老汉会心地笑起来,挺远的路也觉得不远了,浑身轻 松松的。

  说话间太阳落到山顶了,黄昏压住了眉毛,不时从天空掠过阵阵鸟群。鸟儿归窠了,田野里忙活的人们也背着柴筐、粪 筐,匆匆往家里赶。北风送来阵阵炊烟的香味。

  途中。田野一小客店。

  鸿杰和拉车老汉不得不做了这个小店的“风雪夜归人。”

  睡得真香。

  清早,鸿杰一骨碌爬起来,霞光已染红了小店的院墙。他走 出小店的屋门,想到外边看看小店的模样(因为昨晚来时,天已大黑了),再看看蒲县还有多远,偶然间,他从墙上发现一张字 条,他好奇地走过去看着,上写:“八路军一一五师干部学校搬到赵城马牧村。”

  鸿杰回到小店,灵机一动对拉车老汉说:“我记错地名了, 我的亲戚不在蒲城,在赵城,咱们再回临汾吧!”

  拉车老汉也没多问,两人匆匆吃了早饭,便折回了临汾。

  当到临汾时,天已是晌午了。从临汾到赵城,有直达小火 车,鸿杰非常感谢老汉的帮助,若不然,又是行李又是书的,是 绝不会走这么多路的。他将口袋里的钱拿出来,对老汉说:

  “钱不多,拿着吧!”

  老汉接过钱,拿在手上数了数,摇了摇头,但又无可奈何地 说:

  “好,赶路吧!看得出,你不是做买卖的,恐怕是要干这个 的吧?”说着,老汉伸出右手比划个“八”字,又幽默而诡秘的 笑了。

  鸿杰不能明说,只当是没听懂,但已心领神会了。

  当鸿杰赶到赵城时,日寇已打到霍县,离赵城只有九十华里,可见战事之危急。天近傍晚,再赶十五里到马牧村已不可能,在城里他又找了个小客店住下,待天亮再走。

  大通铺的客房里边都住满了人,有进城办事的农民,有做买 卖的生意人,有拉脚的车夫。和鸿杰住在一个通铺上的还有一个 国民党兵,二十五、六岁的年纪,瘦瘦的长方脸,老长的头发稍 压住了耳根,似乎在战斗中负了点轻伤,腿脚有点不利落。

  当鸿杰发现他时,就决心和他谈一次话,想了解一下前方情 况。

  “是刚打完仗吗?从霍县那边撤下来的吧?"鸿杰一边解开 行李,一边和国民党兵搭讪着。

  那位有点沮丧情绪,不屑一顾地说:“打仗,打仗,老子差 点把命搭上!"

  “咋着,你们还打不过小日本啊?”鸿杰故意套他的话。

  “打过?谁有能耐谁打去,咱没有那份本事哟!”

  “为啥?”

  “就拿拼刺刀来说吧,虽说小日本个子矮,可人家的刺刀比咱的长两分,你还没有挨着他,他的刺刀已刺到你的身上了,我们有很多弟兄被小日本刺死了。”

  那位国民党兵悲观失望的谈话,使鸿杰有些震惊,他想,日本鬼子真的那么可怕吗?

  马牧村。八路军的一一五师师部驻扎在这里,一一五师干部 学校也在这里。

  今天,是个平常的日子,也许是三七年的最后一个礼拜,马 牧村迎来了一位新客。

  “你是从哪儿来的? ”

  “从黄河边上。"

  “哈……,我问你是啥地方人? ”

  “古城——郑州。”

  “唔,好远呐!"

  “不远,大火车倒小火车,再走上百十里,就找到啦,你 看,我新买的棉鞋,都被豆茬子扎了个大窟窿……”

  “哈!哈!哈!”房子里一片笑声。

  此时,鸿杰已觉得到了家了,见到亲人了。他有着难以抑制 的激动,较之往日,他非常活泼、精神,一口流利的河南话,透 出黄河的雄浑、朴实。他说着,还不时用衣袖抹着头上渗出的细 密的汗珠,低下头,抬抬脚,看看被扎破的棉鞋。

  问话的人是一个胖胖的八路军干部,看上去有三十多岁,中 等个头,留着光头,白晰的脸庞,一对浓眉明眸,透出精明灵气。满口东北口音,说话时常常伴有手势。他,就是干部学校办 公室主任方炽。

  方主任用浓重的东北口音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啊?"

  “魏鸿杰,不,叫魏巍!”

  魏巍这个名字,是他在家乡时就用过的。从军了,一切从新开始了,他决定自此以后用这个名字了。

  “啊,小魏同志,你读过马克思的书吗?"

  “读过,连艾思奇的大众哲学也读过。”

  “好,随便问你三个问题。你说,资本主义的基本矛盾是什么? ”方主任侧着脑袋听魏巍的回答。

   魏巍在家时读过一些哲学杂志,这些基础知识并不生疏,他 答道:“资本主义的基本矛盾是,生产的社会化和私人占有的矛盾。”

  方主任微笑着点点头。另外,方主任对抗战统一战线又问了 两个问题,魏巍都作了回答。表示满意,即算录取了。

  终于,魏巍找到了八路军的队伍。眼前的生活道路啊,有了 翠生生的绿叶……

  夜里,他做的再不是家乡回顾茫然的梦。

  一支彩笔把昨天的生活隔开了。

  “八路”军的臂章,象一团燃烧的火,在脑子里旋转着,由 远渐近,由近渐远,幻化出无数美好的图案,是啥?他也说不 清。

  躺在床上,巴哒巴哒嘴,还有小米的余香,胡萝卜的甜润; 摸摸身上披盖的新军装,一股舒心的、袭人的暖流,在全身贯 通……

  天啊,多高远;地啊,多广袤;人啊,多亲爱,情啊,多真 挚。

  魏巍决心将自己当做一块被开采的矿石,在战争的烈火里锤 炼。

  一一五师军政干部学校,虽然没有正规的校园,一切都是因 陋就简,住在一个没有学生的小学校里,学在大树下;它象磁铁 一样,吸引着来自华北各地的热血青年。魏巍和来自沦陷地太原 的学生在一起,和平津石(石家庄)的学生在一起,和来自山 区、平原农村的学生在一起,组成一个新的大家庭,汇成一片朝 气蓬勃的森林,涌聚成一个欢乐的海。他们在这里学政治、学军 事,掌握指挥战争的艺术,准备补充八路军的干部队伍。

  训练是紧张的,但充满了乐趣,充满了甘甜。

  夜,睡得正香,梦境在每个人的被窝里周旋,突然,三声短 促有力的哨音,把人们唤醒,空气立即凝固了:紧急集合!这四 个字划过每个人的脑际,三分钟后,一队队精干的稍带睡意朦胧 的小伙子,从宿舍里跑出来,向队长报道。

  在这个班里,魏巍是最小的一个,还有一个叫王千祥的,年 龄和他相仿佛。刚发的新灰军装,比他长出一截。显然,在同样 的科目里,他所付出的力气要比别人多一些。但他不胆怯,自尊 心和上进心是他的气质表现。

  寒风中,队伍在一片低沉的嘈杂声中集结,枪托的撞击声, 踏踏的跑步声,在凝固的空气中震荡。魏巍跑在队伍的末尾,黑 暗里看得见他精干的轮廓。鼓鼓囊囊的背包,在背后跳荡着,似 乎在他的脖子上有一个什么东西,游来游去。

  队伍站好了,夜色中,一排人俨然站立着,个个小声地喘息 着,等待队长的检查。不知是谁,“吃吃”地笑了,这笑声使魏 巍心里更加不安。队长发现了 “秘密”,走到魏巍面前,问 道:“你的鞋呢?为什么光着脚? ”没等魏巍回答,队长大声 说:“听口令,向后转!跑步回去取鞋!”

  魏巍只有“坦白"了: “队长,鞋在这儿!”他从脖子上拿 下来。原来时间紧来不及穿了,就挂在脖子上了。这时,队伍里 发出一阵哄笑,队长大声制止了: “军人要养成快的作风,时间 就是胜利。好!全体听口令,跑步走!”

  随着队长的口令,夜色里响起一阵踏踏的脚步声,终于,队 伍在村西的一片树林里停下来,队长发出命令:“各班检查着 装,然后,各班练辨别方位!”

  这样的生活多么有意思,虽然在紧急集合中魏巍也出点小纸 漏,但毫不损伤他的兴致,他在林子里钻来钻去,手指北斗星, 瓣别着方向,他由此想到孩提时代,是谁首先教给自己辨认北斗 星的呢?是白发苍苍的祖母?是手挥铁路旗的爸爸?是披着发髻 的妈妈?印象是渺茫的,记不得了,记不得了。

  魏巍善于想象,难怪别人说他形象思维细胞发达,由找北斗 星想到自己所走过的道路,自己不正是找到了八路军这颗北斗 星,才有了明确的方向吗?

  一声哨音,演习结束了,颗颗欢跳的心立即躲进土炕上的被 窝里……

  不久,一一五师干部学校并入八路军总司令部的随营学校, 由马牧村搬到洪洞县的白石村,魏巍所在的第四队住在关帝庙 里。八路军总部的首长朱德、彭德怀等,也都住在这个村里。一时, 白石村成了华北万众瞩目的地方。每天,白石村可热闹啦,从前方 来的干部在这里落脚,去前方打仗的部队从这里领受命令。总司 令部住地的大庄园旁边,有个大戏楼,露天式建筑,隔三叉五有革 命剧团来这里演出;土造的蓝球场上,晚饭后,朱总司令常在这 里和机关干部们打蓝球。歌声是亮的,笑声是甜的,连炊烟的蒿 草味,也是香喷喷的。

  魏巍最羡慕的是那些能说会道的大学生,每逢开会发言,他 们一说一套一套的,那么多的词汇,有说不完的材料。而自己,不免 有些胆怯。他更佩服指导员欧阳平,他是江西兴国人,不仅有一 套讲演艺术,还会写诗、演唱江西民歌。那是在一次全队活动的 场合里,每个班有每个班的神采,人人有各自的风度,集体的英 姿、个人的智慧,都在这里显示出不同的光辉与棱角。全队拉过 歌之后,不知是谁的高嗓门,高高地、尖尖地喊了一句:“请指

  导员唱个歌好不好? ! ”

  “好! ”于是,大家鼓起掌来。

  欧阳平指导员才二十岁出头,落落大方地站在队前,亮开嗓 门唱起来:

  “正月里盼郎是新春,

  我盼我郎当红军。

  现在革命高潮起,

  小郎哥哎!

  送你当红军。

  哎嗨哟!”

  唱完了,依然是一阵掌声。

  多么欢乐、有生气的生活哟!在这样的集体里,魏巍象游在 碧波的春水里。

  阴历年到了。

  炮火中的春节依然热烈、喜庆。一场雪覆盖住吕梁山脉,覆 盖了秦晋大地,虽然枪炮声在隆隆地震响着,农村的枣糕依然蒸 着,爆竹也依然放着,拜年庆贺之声,飞传在家家户户,人们恭 喜丰收,期望来年太平。这一番太平景象,是因为一一五师在这 里,八路军总部在这里,人民有了靠山啊!

  随营学校放假了。

  果真,魏巍和王千祥等人,到洪洞县看老槐树去了。

  一路上,他们活蹦乱跳的走着,欣赏着大野美丽的雪景,不 时拾起雪团,向远处投去,遇到有冰的路基,打一个“哧溜”, 滑倒了爬起来,再跑上几步。他们真象一只只出笼的小麻雀,扑 打着,欢笑着,到县城去看那棵传说中的老槐树。

  是啊,屹立在城边的老槐树,当它阅尽沧桑时,已苍老不堪 了,干瘪的树干,裸露开的胸膛,满头青发已脱落,一枝新绿从 枯干之中抽出,说明它的一部分结构还有生命。啊,这位千岁老 人,在岁月的重负下,压弯了苍老的身躯,也许正在历史的征途 中,跋涉最后几步。

  魏巍手摸老槐,仰着脸,看着,非常稀罕。王千祥也摸索 着。这时,蹲在墙角处的抽烟老汉走过来答腔,说:

  “小同志,新鲜吧?过去见过这么大的树吗? ”

  魏巍摇摇头说:“没有,这树有多少年了?"

  老汉磕掉烟灰:“多少年?说不准,一辈传一辈,说是元朝 时就有它了。"

  魏巍又问道:“这棵树为啥这么新鲜?都来看它?”

  老汉神气起来,说:“是来拜祖宗的。”

  老汉停了停,问道:“你们是哪里的人啊? ”

  魏巍眨巴着眼睛,疑惑了:这与哪里人有啥关系?说:“河 南郑州人。"

  王千祥跟着说:“我是本县人!”

  老汉指着魏巍说:“你的老家就是在这棵老槐树下,你也是 洪洞人!”

  魏巍更加不解了。老汉讲了关于老槐树的传说。

  在元末明初,山西这个地方人口很多,但土质不好,山多地 少,打不了多少粮食,又遇连年旱灾,饥民流亡,枯骸塞途,每 天饿死很多人,而地方官吏又趁机扣留侵吞赈银赈粮,人们实在 生活不下去了。当时的官府曾在这棵大槐树下,先后多次办理移 民手续,有的迁到河北,有的迁到河南,还有迁到山东、四川、 贵州、云南和东北三省,现在这几个省份的人,他们的祖先就是

  从这棵大槐树下迁来的。

  老汉说,在湖北一带的农民,不就流传这样的歌谣吗!: “山 西的山,山西的水,山西的槐树是乡里。槐树大,大槐树,大槐 树下我们住。双小趾,手背后,远离山西娃娃哭。娃呀娃呀你莫 哭,山西有俺的大槐树。祖祖辈辈住山西,娃长大了也回去。” 老汉打趣地说:“不信,你俩看看自己的脚趾头,凡是从大槐树 下迁来的人,比别人多个小姆趾,就是在小姆趾上多长出一块

  听完了传说,俩人互相看看,禁不住笑了。

  老汉说:“甭笑,不信啊,回去看看脚趾头,没错儿,人都 有祖先,有出生的地方,你们八路军不也有出生的地方吗? ”

  魏巍听了很感新奇,俩人点点头告别老汉,向城里走去。

  边走,俩人边说着话,兴致更浓了。

  王千祥问:“哎!八路军的出生地在哪儿? ”

  魏巍看报纸多,关于这个问题知道一些,说:“听说二七年 时,有个'八一'南昌暴动还有井冈山闹红军的事,兴许这些地 方就是八路军的出生地。”

  王千祥也联想了许多,说:“朱德总司令不是参加过南昌暴 动吗?陕北延安的毛泽东不是从井冈山下来的吗?肯定没错 儿。”

  俩人有说有笑,大路边上经常遇到随营学校的同学和部队的 干部战士,他们互相敬礼,打着招呼,是那样的和睦友爱,心里 充满了节日欢乐。

  突然,从城北的土路上,飞奔过一匹马来,那马蹄的亮光, 在雪地里一闪一闪地发亮,溅起的雪水,打湿了马肚子。这是一 一五师师部通信员小张的马,他每见到部队的人,就传报:“通知部队人员,立即返回,有紧急情况!"

  看秧歌的干部战士匆匆回来了,

  进城办事的干部战士匆匆回来了,

  给老乡道喜拜年的干部战士匆匆回来了,

  这些警觉的战士,暂时放下节日的欢乐,立马投入紧张的备 战之中。

  魏巍和王千祥一路小跑,往回赶着。

  

本网站作品著作权归作者本人所有,凡发表在网站的文章,未经作者本人授权,不得转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