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车沿着宁波市最繁华的东方红大街由西向东行驶,我们好奇地打量着这座陌生的城市。

  凌晨四点的宁波,依然是漆黑一片,严冬已经光顾这里,嗖嗖的冷风不停地敲打着卡车的帆布,发出“吧嗒、吧嗒”的响声。

  寂静的街道两旁悄无声息地矗立着一排排那个年代特有的兵营似的住宅楼,商店的橱窗里,那些姿势僵硬的模特身着颜色灰暗的工装似的服装,向我们的军车和车上的年轻士兵们发出标志性的微笑。

  路旁的梧桐树在寒风中摇曳,不时发出“沙沙”响声,飘落在地上的落叶仿佛被我们从军报国的举动感动,全然不顾呼呼北风的警告,顽强地追逐着我们的军车,不愿离去。

  注视着眼前这座陌生的城市,望着已经有些发白的天空,我心想:天都快亮了,为什么这城里一个人都没有?不知为什么,此刻我特别希望能见到什么人,不管是谁都行,或许这时我有些想家了。

  正想着,军车途径一个十字路口,我忽然发现一家烟杂店竟然开门营业了,门前还停着一辆送牛奶的三轮车,一个送奶工正在往店里送牛奶,我情不自禁地大喊道:“嗨、嗨!”我的喊声在静静的黎明时分显得格外响亮,不仅把送奶人吓了一跳,也把坐在驾驶室里的接兵干部吓了一跳,随即驾驶室后玻璃窗被敲了几下,接兵干部的脑袋有些变形的贴在玻璃窗上大声警告道:“谁在叫,保持安静。”

  送奶人一脚踩在地上,另一脚踏在三轮车踏板上,对着我们军车挥了挥手,算作回答。

  军车渐渐驶离市区,我们对宁波的初次印象就这么模模糊糊地留在了脑海里。

  天开始放亮,东方露出了鱼肚白。

  我们的军车沿着市郊行驶了不久,前方晨雾中出现了一座座起伏跌宕的山峦。呵,我们就要进入山区了,所有的新兵都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挤到军车的尽头向外张望,里面的人着急地喊道:“喂,把帆布拉开,让我们也看看。”

  晨曦中,一缕穿过云层的阳光,透过薄薄的云雾,照耀在被绿色植物覆盖的群山之间,那漂浮的云朵悠闲的穿梭在座座山巅,空气里弥漫着青草般的芳香和淡淡的咸味,仿佛告诉我们,这里离海已经不远了。

  伴随着湿润的雾水,前排探出身子贪婪观望的新兵军帽很快都被打湿了,那滴滴露珠顺着脸颊慢慢往下淌,被雾水打湿的军帽又被我们年轻人火热的朝气融化,散发着热气,啊,好美呀。

  我半眯着眼睛陶醉在这迷人的景色里,忘却了一切。

  一转眼,军车就进入了山区,这对于我们这些生长平原的新兵来讲,生平第一次见到了真正的山,这下我可懂得了什么叫雄伟、壮观了。望着公路两侧近在咫尺的大山,我们所有新兵都情不自禁地大声喊叫着,欢呼着,群山之间不断回荡着我们的声音。

  看我们兴奋不已,接兵首长很善解人意,决定让卡车停下,叫我们所有新兵都下车放松放松,解解手。

  一下车,大家都兴奋的又跳又蹦,原本寂静的山林忽然被一群热血士兵打破,群山变得沸腾起来。

  我早把刚才接兵干部的嘱咐抛在九霄云外了,我忘乎所以地拼命向山上奔跑,也不知从哪来的力量,转眼间竟然已经跑到了半山腰。正当我还想继续往上爬时,只听下面有人大声喊道:“喂,是谁让你爬上去的?赶快下来。”

  我扭头向下一看,只见那名在下船前到船舱来和我们讲下船纪律的接兵的老兵一脸严肃地叉着腰,虎视眈眈的注视着我。我十分不情愿的下了山,脸上挂满了失望。

  军车又上路了,继续驶向我们的部队驻地。

  车辆进入了盘山公路,四辆运送新兵的军用卡车,沿着山路慢慢盘旋着。从军车上往下看,两辆在我们身后的军车,仍在山腰处往上爬。那蜿蜒曲折的山路在一片绿色的山林里仿佛是一条横卧于此的巨龙,而那军车就好比是蛰伏在巨龙身上的绿色小昆虫,顽皮地爬动着,这一刻,人类在大自然面前是多么的渺小。

  车辆好不容易爬到了山顶,我们的眼前忽然变得豁然开朗了,啊,大海,一望无际的大海呈现在我们眼前。

  嗬,这就是我们从小在书本上无数次读过的大海。远远望去,那湛蓝的是海水,白色的是波涛,而银色的是沙滩。早晨的大海掩映在苍穹翠绿的山林的怀抱里,显得格外安静。

  转过山角,军车开始下山了,这回我们可真切体会到上山容易、下山难的真谛了。

  这些山路都是沿着山坡修建的,往往都是一面是山坡,另一面就是陡峭的山崖,下面更是礁石林立的海滩。看着军车中弯弯曲曲的山路上灵活的左右转动着,那下坡时汽车的阵阵刹车声和车轮压着山崖边行驶碎石溅起的声音让我们都把嗓门提到了喉咙口,军车上早已没有了刚才的喧闹,显得格外安静。

  好不容易军车到了山脚下,右侧就是美不胜收的大海了,看着那形态各异的礁石和宁静的海滩,我真想去拥抱大海,扑进他宽阔的怀抱里。

  忽然,在海天相连的地方,一轮鲜红的太阳慢慢从地平线上爬起,越爬越高,最后呈现在我们面前的是那红彤彤的、圆如满月的红太阳,在那红太阳的周围,是一道道金光灿灿的霞光,照耀在群山之间,照耀在军车上年轻士兵们一张张蓬勃的脸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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