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元甲回到脚行已经下半夜了,这才感到浑身疲乏,他进屋把门插紧,灯也没点,单掛单裤一扯,倒床上就睡了。那时候可不像现在,进屋一摁开关电灯就亮了,啥事儿不费。那时候城里富人家才用得起火柴,乡下人用的都是火连子。霍元甲点灯还得现摸火柴,划着才能点上油灯照明,多费事。霍元甲躺床了,转念一想不行,说不准洋兵再闯进脚行来,他把衣裳又穿上,迷迷糊糊进入了梦乡。
孩子他娘楼着他,紧紧地抱住……他喘不过气来,孩子他娘光堵他的嘴,堵地越来越紧。
‘扑哧’
一声喘,霍元甲憋醒了,他嘴里伸进一个舌头,霍元甲把她的脸推开,大口大口喘气:
“你看你,他娘,今儿累死了,别弄我。”
霍元甲说着转过去身子,一双手又伸过来搂住他。
‘嘻嘻!嘿嘿嘿!’
一个清翠的笑声。
哎?咋回事?没回小南河。一个激灵,霍元甲怱地坐起来,那双手又死死地搂住他。
“哈哈!嘻嘻嘻!”
六姨太听到霍元甲叫她孩子娘,喜地她忍不住地笑了。
霍元甲一摸,光溜的一个人和他睡在一起。他一下子清醒了,是六姨太。
“你?你?”
六姨太怱地扑到霍元甲怀里,使出全身力气死死地抱着他。
“别,别不要脸!”
“要脸?命都捞不上啦……上哪儿要脸去!你知道我受地那些罪不?”
“起来……你?”
“我就跟你一块睡,大掌柜让我跟你这样哩!”
六姨太对着窗户向外大声地说,她让西屋里的女佣都听见,传出去,让人都知道她跟了霍掌柜了。
霍元甲把六姨太的手掰开,推开她,抓起被单子,踏拉着鞋,哗啦拉开门闩,哐啷一声带上门,上前大厅了。霍元甲把门甩地震天响,他也让院里住的人都听见,他出去了。
霍元甲回前,六姨太一直躲在东屋里,前大厅外边的门一响,知道霍元甲回来了,她把灯吹灭趴在床底下。一会,霍元甲睡着了,她爬出来脱了衣服躺在霍元甲身边,亲吻他,抚摸他。人乏了睡得沉,六姨太的温柔举动没弄醒霍元甲,却嫁接出了他一场梦,梦见自个逃出炮火连天的天津城,回到小南河,夫妻俩日久未见,一躺下就亲热起来,孩子他娘亲他,抚摸他……六姨太越吻越投入,弄得把霍元甲憋醒了。
她是东家的小老婆,自个受顾脚行就是给人家扛活,不一样的是在这里不像乡下得下田里干活,人家还给了个掌柜的差事,不管咋地也不能干那种猪狗不如的事,跟东家的小老婆睡觉。要是让爹知道了,让老婆知道了,让小南河的人知道了,自个还算人?
道德的力量是强大的,对守道人是这样,对不守道的人那会啥也不是。
说起来让人不相信,一个健康健全又是正当年的大男人,美女趴身上了还能推得开?
霍元甲的内功已进入丹道习修,习丹道功最怕泄气,大小便的排出不慎就有可能让丹道真气跑出,尤其干男女之间的那事儿,会一下子让多年习练的丹道真气泄丢。丹道真气需要慢慢积蓄,长期不间断地习练才有可能功成,也会多年坚持不懈习练,到头来仍是一场空。丹道之功不易得。
霍王氏对孩子他爹习武越来怨气越大,除了担惊受怕他在外惹祸,两口子之间的那事儿,霍元甲坚壁清野一样的对待。他能受得了,媳妇儿能受得了?
再者,一个内功过硬并长期练习的人,对男女之事与常人已大不相同了,以常人的眼光去看待不能理解,也是正常事儿。
再再者,脚行的那些恶行,霍元甲打心里排斥。他本打算想离开那里,冯大掌柜送的女人要是沾上了,他明白到候得出大的麻烦。
道德,习内功,拒恶。这三道关卡挡住霍元甲,别说六姨太,就是比六姨太漂亮八倍的女人,能近得了他的身?
后来,冯世武曾弄了两个美如天仙的洋娘们勾诱霍元甲,结果也是做了无用功,让冯大掌柜干瞪眼。
清朝那时候,尤其是乡下人封建思想严重,最瞧不起的就是这种背着老婆在外搞女人的人。在乡下地主老财纳妾娶小老婆不稀罕,可小南河没有这种事,卫南洼这地方的村庄不少,这里十年九涝,人穷的叮当响,闺女长大了能远嫁就远嫁,当地人娶媳妇都不容易,谁还讨得起小老婆。这里的人穷,对富人天生有着抵触情绪,对讨小老婆的人甚是不耻。霍元甲就是在这样的民俗世风里成长起来的。你在天津待了还没两天,竟给东家的小老婆弄出那种瞎包事来,丢不死人!知道了这些,就明白霍元甲面对六姨太的色欲攻势为啥能刀枪不入了。
天大亮后,枪声又密集地响起。没有逃走的清兵知道已身处绝境,让洋人抓到是死,抵抗也是死,只有拚到底了。清兵躲在院子里屋里伏偶顽抗,打死打伤了一些洋兵。洋兵指挥官看到情况不妙,命令炮火支援。洋兵把大炮弄到城內,架到鼓楼上。鼓楼在天津城厢正中央,又高出其他建筑物很多,城中四处一览无余,是战场上最好的制高点。哪里清兵与洋兵交战激烈,鼓楼上的炮火就轰击哪里的清兵。
大炮在城中一轰,百姓都开始向城外逃命,知道南门被攻破了,那里是洋兵的通道,百姓都涌向北门,向北大关逃。逃命的人越聚越多,拥堵在了北门里大街上。鼓楼上的洋兵指挥官从望远镜里看到人群里加杂着外逃的清兵,马上指使向那里轰击。轰隆隆一阵猛轰,炮弹落在人堆里,炸得血肉漫天,人的残肢断腿、内脏器官纷纷扬扬漂落在大衔两旁的房顶上,有的挂在树枝上与炸塌的残垣断壁上。被炸得与身子分离的人头从天上落下来,像皮球一样咕噜噜在地上乱滚。引得洋兵一阵阵狂笑。大炮轰击人堆,又是近距离,洋兵还是第一次目睹。用利器集中杀人,让已变成野兽的洋兵,在心理上得到了极大的满足。中国人哭天抢地的哀嚎与洋人得意的狂笑,在公元1900年的盛夏,定格在世界东方的这座繁华的大都市里。
“轰轰轰。”
几发炮弹落在西口脚行附近,震得房屋颤动,房顶哗啦哗啦掉土。
“啊啊!娘唉!”
西屋里传出一阵惊叫。
霍元甲看着城里待不得了,他想不如回小南河去。洋人打的是天津城,乡下不会有事。霍元甲打定主意,趁炮击的间隙离开了脚行。白天一看,大街两旁的房屋大都炸塌,火光冲天,浓烟滚滚。燃烧的房屋距离很远就感到热浪灼人,根本不能靠近。霍元甲翻墙越院避开大火,绕街穿巷,他走走躲躲,又怕碰到洋兵。租界那里没大有枪炮声,洋人不会打洋人,那里平和一些。霍元甲从东门一带跃出了城,天津城东南角处就是外国租界,从那里绕出去,再下西南方向,可回小南河了。
霍元甲出城后,走到日本租界旁炮火猛烈起来,城南的洋兵开始增援城中,攻了过来。霍元甲本想逃出城去,这下麻烦大了。夜里他要是摸黑出城,洋兵虽有布防还容易些,天亮后,八国联军吃饱了早饭,重新计划了作战方案,调整了各国兵力,白天的战斗开始了。想离开这里回乡下,霍元甲不知道打仗白天更危险。
炮弹躲着租界打,洋兵不进那里,租界以外便是杀人场。租界里的洋人像在电影院里看电影,他们在租界里安然无恙,租界外就是眼前的大“银幕”,呈现出炮火连天、一片厮杀的画面,与电影不同的是,这一切都是真实的。
美国人胡佛的妻子胡璐在租界的楼上看到窗外的一幕,对面一家中国大户人家的院墙被炮火炸倒,房子前脸被炸塌。冲进去的一个洋兵看到了美貌的女眷,扑了过去,妈妈用身体挡住小女,洋兵看到这个美妇主动立在自己面前,他狰狞地笑着放下了端着的枪。男主人忽然从身后抱住了洋兵,洋兵一挣,枪向上一抬。手指碰了板机,枪走火打中了女主人。听到枪响,另一个洋兵冲过来举枪从背后刺向男主人。男主人毫无察觉。胡璐的心一下提了起来。突然,一支枪从半空里飞来,刺穿了那个洋兵。被男主人搂着的洋兵用枪托向后击打搂他的男人,企图挣脱。女人躺在地下挣扎。
也许是女人出于对女人的同情心,胡潞觉得中国人的反抗和洋兵被杀是理所应当的。她急忙跑下楼呼叫丈夫去救人:
“胡佛!胡佛!大兵强奸女人了。你快去看看。”
洋兵没有挣不开男人搂住的手,他把枪倒过来用刺刀捅。一个中国人从天而降似的,向洋兵头上用拳一击,抱着他的男主人听到“通”地一声,像被砸烂的葫芦,洋兵一头栽倒,脑浆并流,带得紧紧抱着他的男主人差点趴地下。
霍元甲绕着走到此处,炮弹一炸阻止了他,他看到洋兵在炸塌房屋的中国人家里作恶,从地上捡了把带刺刀的枪投了过去。霍元甲躲在墙跟处,本想离开南逃,他看到洋兵用刺刀向身后捅抱着他的中国人,一跃飞过去,击碎了洋兵的脑壳。
胡佛跑出了门一看,又是一发炮弹飞来,大户人家的房子全被炸塌。
“到租界来,快过来。”
胡佛招呼着中国人,跑过去抱起吓呆的孩子返回租界。霍元甲与男主人抬起躺在地上的女人跟着胡佛也进了租界。
胡潞把他们让进屋,又去关门。
“叭”
一颗子弹打到门上,一股推力把门推撞在胡璐头上,门上包裹的铁皮把子弹弹飞,擦着胡璐的脸飞进屋里。胡璐吓得差点蹲地下,胡佛一把拉着胡璐,一脚踢上门,关紧。
这家惨遭厄运的男主人是清廷的外交官,后来出任民国首任总理的唐绍仪一家人。唐绍仪当时任中国政府驻朝鲜领事馆总領事,因父亲去逝,他回国奔丧,赶上了八国联军攻打天津。
唐绍仪与霍元甲进屋把女人放下,女儿看到妈妈流了一身血,哭喊着、摇晃着叫妈妈。唐绍仪蹲下想扶妻子坐起来,一扶她,唐妻的脊背像断了一样,上身叠折下来,头垂到腰前。唐绍仪知道人不行了。
唐妻的腹部被枪打了一个窟窿。当时她怕枪打着孩子,用身子挡住孩子站在洋兵的枪口前。离枪越近枪击的力量越大,子弹穿腹把她的脊梁骨打断了。
胡璐看到跟前的霍元甲,有些惊恐。她用生硬的汉语问到:“你是义……和……”
她又问丈夫义和团怎么说,指指霍元甲。她对丈夫说了她看到霍元甲杀洋兵的一幕,看到了霍元甲是个会拳术的人,璐知道义和团的人有武艺。
胡佛用汉语问霍元甲:
“你是义和团的人?”
霍元甲摆摆手:
“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