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以来,有一件事始终藏在我的心里,已是我的心结,我想在这里把它解开,告诉所有的战友们和读者,更告慰那些为国献身的英雄们。

  很多时候,一些熟悉的家庭背景的战友都会问我:以你父亲长期在南京军区任职,而且你父亲在你当兵前曾经是崇明县武装部的领导,即使转业了也还有很多在武装部的老战友。按理你起码可以留着父亲就职的上海警备区,怎么会当了一名海军工程兵,还吃了那么多苦,到底有什么原因。

  当年我们这一批崇明征兵有南京军区某军,还有东海舰队工兵八团,开始父亲的那些老战友得知父亲主动送我当兵的事情后,很感动,他们向父亲建议先让我去南京军区驻浙江某军,再想办法调回上海警备区,甚至还可以弄回父亲长期就职的守备一师。

  老实说以父亲的为人和人脉,要做到这些真是有可能的,要知道父亲从六十年代就是守备一师的军务科长,在任职十多年期间,有着广泛的军务条线的老战友。还有一个背景,父亲在五十年代后期,曾经是第三公安军战术系的教官,当公安军撤编后,他有很多战友和学生都任职南京军区。而且父亲在公安军撤编后就被分配到崇明守备团任职,在崇明部队也有很深的渊源。在九十年代父亲一位在崇明武装部的老战友来家看望父亲时,曾经聊起过这件事,说甚至把我弄回崇明部队都有办法。

  然而以父亲的秉性当然不可能这样做,就这样他明知道海军是艰苦的工程兵部队,依然建议我去海军,因为他不希望我依靠他完成在部队服役的履历,这样对我成长没有好处。

  于是我就成了一名海军战士,而这个故事只有少数几名我们长江农场的战友才知道,我们家也就从在无意中完成了陆海空三军的组合,这也是父亲曾经引以为豪的事情。

  然而当我服役期满退出现役回到崇明,去县武装部报到,服预备役的时候,却得知更为让我揪心的事情。当得知我就是四年前被父亲强行送进部队的老战友的儿子时,在家的部里所有的首长全部来了,这让我很吃惊。

  部长看着我在部队的退伍鉴定后满意地说:“嗯,小伙子表现不错,是咱当兵的孩子,我们都为你爸爸高兴。”说完表情严肃地用命令的口吻说:“一星期后和我们一起去新河码头迎接一位一等功臣,战斗英雄,并且在落葬的时候,要作为同年入伍的战友代表发个言。”

  我愣愣地望着一屋子的首长,不解地问:“为什么让我去,还……还要发言,我……我是海军,怎么会是他的战友代表,这……”

  部长与政委交换了一下眼神说:“好吧,是应该告诉你了,陆科长你把情况都告诉他吧,他应该知道了。”

  陆科长犹豫地问:“那怎么和老首长交代啊,他可是到现在还不知道啊”

  部长挥挥手说:“这个我和政委会告诉他的,要相信老战友。”说完几位部领导就走了。

  当陆科长告诉我,当年为什么没有让我去陆军部队的最终原因,父亲阻拦是重要原因,还有一个原因父亲也不知道。因为那时候南疆边界战火并没有散尽,区域战争依然在进行,而那一年崇明送兵部队就是一支野战部队,他们非常担心今后会被派往前线作战。这样他们真的对不起我父亲这位毅然送我参军的老战友了,于是他们就顺应了父亲的要求,让我去了海军,毕竟,海军工程兵虽然艰苦,但不会与战争相遇。

  一周后,我穿着海军深蓝色的军服,在农场武装部吉普车的护送下,驱车赶到了崇明新河码头,与十几位穿着陆军军服的退役战友,还有烈士亲属和各界领导、群众代表好几百人一起,迎接在两山边界作战中英勇牺牲的英雄衣冠冢回家,并且一路护送到烈士陵园。

  当一位陆军战友发言后,我以同年入伍的战友代表发言时,我是这么说的:“亲爱的战友和兄弟,四年前我们一起从崇明堡镇码头登船离开生养的家乡,我们还一起在上海大达兵站等待出发的命令。还是那一个阳光灿烂的下午,我们一起在十六铺码头乘同一艘船离开上海,踏上保家卫国的征程。虽然我是海军,驻守在祖国的万里海疆,你是陆军,驻守着祖国的边关哨所,但是我们同样是祖国钢铁长城中的一块砖。我们共同为祖国和人民奉献了宝贵的青春年华,而今,我们已经完成了一名公民应尽的兵役义务,回到了家乡,而你,亲爱的战友和兄弟,却永远留在了南疆,你用生命兑现了入伍时在军旗下的诺言,你是我们的骄傲和光荣,安息吧亲爱的战友和兄弟。”

  因为这次发言非常重要,我的初稿完成后,通过农场武装部递交给县武装部领导审阅通过后,我抄在了笔记本上得以保存。

  现在,时光已经过去四十二年,当年年仅十九岁的,也已经六十出头了,父亲和他的那些战友大多也已经离开我们了。而此时却一直在我心中缠绕,我庆幸自己还活着,没有像那位烈士一样走上战场,而我却在心底里时常在思念那些为国捐躯的勇士们,感恩父亲的苦心栽培,感谢军旅岁月对我的锤炼,致敬父亲那些把我送进军营的老战友们,我想说:我没有辜负你们,我会永远铭记在心的,这,就是我隐匿半生的真情告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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