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明堡镇的新码头今天是建成后的第一天开放,宽敞、明亮的侯船大厅装饰一新,上午十点,大厅里挤满了新兵和前来送行的人,几乎每个新兵身边都围了一圈人,不少人都在擦拭着眼泪,场面显得有些悲壮。
我们农场的十名新兵因为家长都没有到码头送行,因此都安静的坐在椅子上,有些心酸的看着这周围的一切。
看到人越来越多了,父亲和刘发昌部长和我们一一握手告别,当父亲和我告别时,从小到大一直不敢正面看父亲的我,终于忍不住抬起头,眼含热泪紧紧盯着父亲,本想和父亲说些什么,可喉咙里仿佛堵上了什么东西,什么也说不出来。
父亲的眼光第一次不再是那么严厉,而是充满了慈父般的笑容,他用力地握着我的手,使劲的摇了摇,一句话也没有说,便转身头也不回的离开了我们。
望着渐渐远去的父亲背影,回想起昨晚父亲和我的谈话,我在心里暗暗发誓:放心吧,爸爸,我一定牢记您的教导,当一个让您满意的好兵!
由于长江上大雾弥漫,原定的航班延误四小时,为不影响旅客正常侯船,我们全体新兵奉命撤到一旁的广场上在冰冷的水泥地上席地而坐,等待出发的命令。
冬天的阳光一样那么温暖,正午时分的阳光透过云层,照耀在长江畔的这座新落成的侯船大楼,最后落到了空旷的广场上端坐的一排排整齐的新战士身上,与战士们那深蓝色的军装显得有些不协调。
九十八名来自崇明这个祖国第三大岛各地的热血青年,端坐在冰凉的水泥地上,静静的等待出发的命令。在他们身后的警戒线外,围着一大群仍不愿意离去的新兵亲属们,他们都想趁这最后的机会再多看一眼自己的亲人,哪怕就看一眼,也是好的,毕竟这一走可就是四年那,也不知会发生什么。因此,亲属们的表情是复杂的,而新战士们却仍沉浸在当兵的喜悦中。
而我却一点也不兴奋,为什么呢,原因是我们即将奔赴的部队是海军工程兵,想想吧,艰苦的日子在等着我们那,但现在恐怕只有我一个人知道内幕。
终于,我忍不住了,在上厕所解手时我对身旁几位不知名的战友悄悄说道:“嘿,兄弟,知道吗?我们是工程兵。”几人听后无不大吃一惊,其中一人瞪大眼睛问道:“你怎么知道的?不会搞错吧?”
另一人却摇了摇头说:“不可能,我们是海军,怎么会是工程兵。”
我颇为神秘的对他讲:“对,我们是海军工程兵,不信到了部队就知道了。”
正当我准备出厕所门时,迎面进来一名穿四个兜的海军军官,他和我们之间最大的区别就是“一个红星头上带,革命红旗挂两边”的红领章、红帽徽。显然,他在门外已经听到了我的讲话,他用严厉的目光盯着我问道:“你们刚才在讲什么,谁让你在这里胡说八道,赶快回到队伍去。”
回到队伍里后,我有些紧张的把头低低的埋在军帽里,生怕那位首长在人堆里找出我来,要知道他可是我们的接兵首长,没准对我今后的军旅生涯会有不好影响,想到这里,我有些后怕。
这时,县武装部的一位参谋模样的干部领着接兵部队的首长来到我们新兵队伍旁。只见那位参谋用手指了指我们其中的一位,又用手挡住嘴,悄悄对接兵首长讲了什么,那位首长一边望着队伍中的新兵,一边频频点头。
我们都慢慢把头转向那位被看起来有些神通广大的新兵战友,许多人眼中充满了羡慕的眼观,有的还掏出了烟恭敬的递给他。
看着他有些得意的吞云吐雾的样子,我不禁嘴角发出蔑视的一撇。
忽然,县武装部的那位参谋又对我喊道:“黄爱民,过来一下。”我一下子不知所措的站起来,心想:“坏了,是不是刚才我的讲话被那位接兵首长反映到武装部那里了,这下可糟了。”转而一想,知道又能怎样,瞒得过初一,瞒不过十五,总要让我们知道的,这是事实,爱怎么着怎么着把,能把我怎样?
带着这种情绪我来到了两位首长身边,低着头不敢正面看着他们。
“这是我们武装部黄部长的儿子,老首长刚转业,就把小儿子送到部队,老大去年也当兵了,家里只有两位老人,请多关照。”
参谋的一席话,让我有些吃惊。我渐渐抬起了头,望着刚才还有些记恨的参谋,只见他眼光里此刻充满了柔情,连那位接兵首长也用赞许的目光看着我,轻轻地拍了拍我的肩膀。瞬间,我感到眼睛一热,但想到身后有那么多战友看着我,就忍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