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我们后勤处共二十多名干部战士,其中主要是干部,战士只有三人,一名是老文书陈瑜、一名是采购员赵启栋,还有一名就是我这个通信员。众多的干部中,机运股助理员陆宜安给我留下的印象最深,他是江苏人,高高的个子笔挺的身材,五官很有特色,小小的眼睛,高挺的鼻梁,大大的嗓门中气十足,性格热情豪迈。
原本对陆助理员的印象还停留在四十一年前的模糊印象中,幸好几年前我的老战友徐成斌告诉我,他们老八团汽车连战友聚会时,曾经担任过他们连副连长的陆宜安也来了,我听说这名字不禁眼前一亮,忙问他是不是后来在我们后勤处当过助理员的,答案是肯定的,热心的老战友当即拨通了老首长的电话,我在三十六年后重新和当年的陆助理员联系上了。
不久后的一天徐成斌战友热情地约我和陆助理员聚餐,我欣然赴约,终于在分别三十六年后又一次见到了他。当听说我一直在写老八团回忆录时,他答应给提供所知道的后勤处的有关情况。也正是依靠老首长的回忆,帮助我还原了当年在后勤处的许多难忘的往事和首长们,因此我总想写一写我的这位给我留下深刻印象的老首长。
最难忘的是奉命与陆助理员出差回沪的经历,那一次我们有了亲密的接触。那是一九八一年春节即将到来时,考虑到团里首长和营以上干部常年驻守在艰苦的边海防部队,难得回家,尤其是逢年过节更要战备值班,而这些首长和干部家大多在宁波和上海两地,为此团首长按照惯例由我们后勤处组织采购和负责为团里干部运送年货。
当时处里召开全体干部战士会议,宣布赴宁波和上海两路押运年货人员名单,而负责的就是陆助理员,我和警通排另外一名上海兵宋海峰全程跟随,听从陆助理员指挥。
出发那天早晨,天下着蒙蒙细雨,我和宋海峰分别跟在军需股刘长和机运股陆助理员带领下,踏上运送货物的征程。
王明忠处长和王宪法副处长、机运股长罗世玉、军需股长刘有贵等首长来为送行。王明忠处长一一握着我们的手说:“辛苦啦,你们搭乘舰艇部队的导弹驱逐舰回上海扬子江码头。海上浪大风高,会很难受的,你们要做好充分的思想准备,我们在上海等候你们。”
导弹驱逐舰?虽然当上了海军,可是却是不是舰艇部队,现在终于有机会乘坐军舰了,而且还是最牛的导弹驱逐舰,那种感觉太美了,我的心里美滋滋的。
看透了我的心事的陆助理员拍拍我的肩膀说:“小伙子,乘军舰很美吧?但是会很难受的,毕竟我们不是水面舰艇部队,没经过专业训练。”我不知深浅地说:“难受我也要体验一下,人生说不定就这一回难得的机会。”
这时的陆助理员嘴角露出一丝狡诈的笑容。
起航了,舰艇开始加速驶离军港码头,向着浩瀚的大海全速前进,那伴随着巨大波涛起伏的军舰乘风破浪,那种感觉真的让我热血沸腾。不一会陆助理员给我和宋海峰每人发了几片晕船药,让我们吃下去,我不解地问:“晕船会很厉害吗?”
陆助理员微笑地说:“吃吧,一会你就明白了。”吃完药后没多久,海上的浪更大了,那巨大的起伏把人颠簸的特别厉害,整个胃像是被一只爪子在里面上下掏空似的,难受极了。而一旁的陆助理员到底是在部队十多年的干部,只见他双手交叉在胸前,双目紧闭,好似在养身,平静的脸上看不出一点的难受。
经过一夜的颠簸,军舰终于靠上了位于黄浦江的扬子江码头,军舰在黄浦江缓缓行驶。这时陆助理员过来对我和宋海峰说:”到家里,回到上海滩什么感觉啊?”
我深呼吸一口说:”回家的感觉就是不一样。”宋海峰问道:“助理员,我们要停靠在哪里啊?”“扬子江码头”陆宜安脱口而出。
我不解地环顾四周说:“杨子江?这……不是黄浦江吗?扬子江在哪里,上海有扬子江吗?”
陆助理员眯着眼睛望着我说:“你小子鬼精鬼灵的,你说的没错,上海并没有扬子江,只是我们的部队码头叫扬子江,就在前面的黄浦江边上。”
军舰缓缓靠岸了,艰苦的装卸开始了,这时候我在后勤连队干过体力活的优势就显露出了,我和陆助理员成为了搬运的主力。陆助理员用欣赏眼光注视着我说:“你小子在连队劳动锻炼过就是不一样,挺能干的,不错不错。”我对着他笑着敬礼道:“谢谢首长夸奖。”
当货物全部运送到各家各户后,陆助理员抹着满脸的汗水对我和宋海峰说:“任务完成的很好,我可以交差了。处里首长交代我了,任务完成了,批准你们俩回家探亲,时间一周。六天后的下午两点我们仨在十六铺码头集合,船票处里已经请上海采购站预定好了,晚上六点开船,我们一起回部队。”
我疑惑地问:“那助理员,我们走了,你去哪里?”
陆助理员嘿嘿摸摸我的脑袋说:“你小子真不错,我家属是上海人,我也回家看看老婆孩子。”
哦……是这么回事,我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挺直腰板对陆助理员敬礼道:“是,保证按时到达集结地点。”
事后我才打听到陆助理员颇有传奇色彩的爱情故事,说当年一个上海女知青插队落户到江苏农村,住在他家里,那年他已经参军离开家了。家里给他写信都请这位女知青代笔,而他给家里的信也都由女知青读给全家听的,如此一来二去两人产生了感情。最难能可贵的是,女知青在落实政策返回上海后,并没有与远在东海沿海驻守边关的助理员分手,反而义无反顾地嫁给了他,最终成为了一名军嫂。
当我听完这段故事美好的爱情故事后,心中充满了敬佩和羡慕之情。所幸的是不久后我还见到了带着女儿来部队探亲的嫂子,当一家三口牵手走在宽阔的海岸边的时候,余晖下的背影是那般多彩,让我们羡慕不已,至今依然难忘。
几年前我和陆助理员聚餐时,嫂子也参加了。当助理员介绍我时,她看了我好久笑着说:“三十六年了,你就是当年的小通信员啊?不敢认了。”
与陆助理员聊天中得知,他后来转业回上海,安排在监狱管理局当了一名司法警察,继续守候着国家的安稳,只是换个一个岗位和制服。如今,当年来部队时五六岁的女儿已经定居国外,他退休后也经常去国外居住和生活。
陆助理员:你的风趣和睿智是一名老海军岁月的印记,你的传奇爱情印证了海枯石烂的名言。当晚霞洒满海岸线的时候,你依然是笔挺的军姿,不变的是永远的军人魂,致敬我的老首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