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以来始终对我下连队后第一任老连长戴保昌记忆尤深,曾经我在自己的军旅回忆里《海风吹拂》里有较为详尽的描述。在我的印象中,戴连长是一位真正一身正气的军人,不仅军姿挺拔,声音洪亮,而且风趣幽默,从来不摆首长官架子,是我心里叔叔辈的好领导,好首长。
虽然分别已经整整四十一年了,然而我却对这位入伍时间与我出生年份相同的老兵十分难忘,许多时候都在梦里见到这位严肃起来可怕,和蔼起来可敬的老连长,念念不忘有朝一日能够重新见到我敬爱的老连长。
今年五月,当年我的老排长莫邦法来上海,我们一群老战友一起相聚,席间我问起了戴连长的情况。一排长朱楚良告诉我,老连长身体很好,七十九岁了,身体硬朗,思维清晰。我当时就有了等退休了去看望老连长的心愿。几位老战友相约,等春暖花开的时候我们一起去嘉兴平湖看望戴连长,我一直都期盼着。然而上周又和老连队的几位老战友相聚在孙雪昌战友的老家横沙岛,我再次提起老连长的情况,朱排长却遗憾地告诉我,老连长七月十四人走了……我一下子惊呆了,不是说身体硬朗,思维清晰吗?怎么……就走啦……我还没有看到老连长最后一面呢,我的情绪有些激动。
朱排长拍拍我的肩告诉我,七月份他突然接到老连长的电话,让他抓紧去看看他,不然就见不到了。于是朱排长赶紧和司务长王俊良、五班长杨秀义等驾车赶往嘉兴平湖,见到了老连长最后一面。听完朱排长的介绍,我的泪不经意间在眼眶里打转,我一遍又一遍努力回忆着老老连长的点点滴滴,不禁感慨万千。那一晚我失眠了,辗转反侧,脑海里挥之不去的是戴连长扯着嗓子带领我们出操的英姿,最后定格在他灿烂的笑容里。
此刻我翻看着回忆录里戴连长的故事,让思绪回到难忘的一九八零年代。
那年春节前夕,结束三个月新兵连的我们一批战友被分配到浙江奉化的海军基地一个连队,开始四年的军旅生活。进入营区眼前一排坐北向南的平房映衬在一排高大的水杉树下,显得安静又朴实,茂密的树木告诉我这里已经有年头了。西面一排房子是食堂和礼堂。身后还有一排坐北朝南的房子,是连部干部战士的办公和宿舍区。东面是一排相对高一些的房子是仓库和库房。
我们二十多位新兵集合列队,带队的一班长张建国向连长报告后,连长迈着标准的军人步伐走到我们面前。一个有力的军礼,身姿挺拔,刚才还眯着的眼睛此刻变得目光炯炯扫视着我们,一开口更让我们一震。
“同志们,我是你们的连长戴保昌,欢迎到我们连队,从今往后我们就是一个锅里吃饭的战友啦,晚上给同志们开欢迎会,请指导员给大家讲讲我们连队的历史,现在开始分兵。”连长说完对一旁的副连长刘兆白说:“副连长,点名。”这就是我第一次见到我的戴连长。
傍晚我们列队进入礼堂后,主席台上的戴连长一改严肃的模样,笑眯眯地对我们来了一段暖心的大白话,听得我们心里很舒服,他说:“今晚咱们开个欢迎会,欢迎新战友,来!我提议全体老兵起立给新同志呱唧呱唧。”
说话间一排长朱楚良喊道:“老同志起立,呱唧呱唧。”,全体老兵一起站立着给我们二十多名新战士送上了热烈的掌声。不少老兵都笑容满面的瞧着我们,再往主席台上看,三位连长戴保昌、指导员顾品章和副连长刘兆白三位连首长也站立着为我们鼓掌。
我们所有新兵不知所措地相互看看,表情十分尴尬。我脑海中闪过我们新兵连分兵时和班排长告别时的情景,我自告奋勇地大声说:“全体新兵听我口令,起立!向首长和老兵敬礼!”嘿,还真管用,所有新兵听到我的口令后,竟然齐刷刷地起立,向连首长和老兵一起敬礼。
在我们敬礼的同时,一排长朱楚良也发出了口令:“敬礼!”,老兵们也一起向我们敬礼。那一刻,伴随着雄壮的军乐声,我们新老兵之间相互敬礼,传递着一种真挚的军人情谊。我从连长、指导员和老兵眼中看到了赞许的目光。
看我们都就坐了,戴连长双手背在后面,习惯地眯缝着眼说:“很好!哎,同志们呐,这就是部队火热的生活,同志加兄弟。别小瞧咱们是海军地勤兵,不管干什么都是我们都是人民海军的光荣一员。谁要是瞧不起自己,就不配当我的兵!”
正在这时,戴连长报到了我的名字,他说:“下面,我们就请一位新战友代表发言,就是刚才领着你们给老兵敬礼的那个兵,叫……叫……。”
戴连长一下子忘了我叫什么名字了,我霍地一下子站起,刚要自报,连长看见了我,呵呵,想起来了。“哦对,叫黄……爱……民,呱唧呱唧!”,说完就带头鼓起掌来。
我在全连的掌声中,挺起胸膛,迈着有力的步伐阔步走上主席台,“啪”的一个立正,向三位连首长敬礼后,又向左转面向台下一百多名战友敬礼。我掏出准备好的发言稿,大声朗读我的稿子:
“尊敬的党支部、连首长、同志们:你们好!……”
半年后我突然接到调令,调团部后勤处担任通信员,因为对老连队的留恋,我不舍得离开,哭诉着要求留下,戴连长罕见地发了火:“黄爱民同志!你别忘了自己是一名军人,军人不允许你讨价还价。现在听我命令,马上回去准备,十分钟后送你的卡车在操场等,快去!”连长发话了,这口气没有一点余地。
我泪流满面地敬礼道:“是!坚决服从命令!”
那一幕我终生难忘,每当想起时都会热泪盈眶。
在团部每当团里召开连以上干部会议,我都会去找戴连长,把他接到我们后勤处的宿舍,给他安排好住宿,等他开完会我们俩就聊天到熄灯,那是我最开心的时刻。
看着看着我的眼前模糊了,我起身遥望远方喃喃道:“连长,说好了我要来看您的,可是您却先走一步。不过不要紧,我在夜晚的星河里依然会看到您,我知道您一定会注视着我们。我可以告慰您的是:您当年的这些战士,虽然也都退休了,但是我们都依然保持着军人的本色,不会忘记您的教诲,我们永远都是您的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