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利锋用双手小心翼翼地捧着花篮沿医院的走廊向前走。栾蓓儿刚刚恢复了足够的体力就被转到了梁玉市城的另一家医院。她在医院的名单上用的是假名,尽管如此,还是有两名武警日夜守护在她的病房外面。有人认为医院离梁玉市的距离必须远得足以绝对保密,而对章秀尊来说又近得可以密切关注她的情况。尽管他向章秀尊苦苦哀求,这还是梅利锋第一次被允许进来看她。他被告知至少她还活着,情况日趋好转。因此,当他走近她的病房时,发现外面没有警卫,他非常吃惊。他敲敲门,等待着,随后就推开门。病房空着,被褥已被揭掉。他晕头晕脑地在病房里转了几秒钟,随后就跑回走廊,他几乎与一名护士撞了个满怀。他一把抓住了护士的胳膊。“212室的病号呢?她在哪儿?”他急切问道。护士瞟了一眼空荡荡的病房,然后又看着他,她的表情很悲伤。“你是病人家属吗?”
“是。是的。”他急切地说。
“没人给你打电话吗?” 她看着鲜花,表情变得更悲痛。
“给我打电话?为什么?”
“她昨天晚上去世了。”
梅利锋脸色苍白。他愕然地,“去世了,”他神情呆滞地说:“可她已经脱离危险了。她会闯过来的呀。你到底在跟我说什么?她怎么会去世了呢?”
“请吧,这儿还有其他病人呢。她抓住他的胳膊把他拉到了门外。我不知道详情。我没有当班。我可以找一个能回答你的问题的人。”
“你看,她不能死,对吗?那只是一种说法。要保证她的人身安全。”梅利锋挣脱了她的手。
“什么?”这女人迷惑不解。
“其余的我来解释。”有人说道。他们俩转过身来,看见章秀尊站在那里。她举起她的警徽。“其余的我来解释。”她又说了一遍。护士点点头,立刻走开了。
“到底出了什么事?”梅利锋问道。
“咱们找个僻静的地方好好谈谈。”
“栾蓓儿在哪儿?”
“梅利锋你沉住气,不在这儿。你这个样子你想把一切都毁了吗?”她拉住他的胳膊,可他一动不动,她也知道凭她的体力拉不动他。
“我为什么跟你走?”
“因为我要告诉你实情。他们上了章秀尊的车,她把车开出了停车场。”
“我知道你今天要来,我原计划在你之前来到医院等着你,可我给耽误了。很遗憾,你得从护士那儿听到有关的情况,这不是我的本意。章秀尊低头看着他仍然紧紧握着的鲜花,她对他动了侧隐之心。比时,她不是一名刑警人员”她只是一个坐在另一个人身边的普通人,而且她知道这个人的心被痛苦撕裂了。而她要告诉他的只会使他更加悲伤。”
“栾蓓儿处于证人保护状态。马孝礼也是。你不能见到她。”
“对我也限制?”
“应该说对于任何局外都如此。我们得绝对保证她的安全。你应该理解,怎么一爱上一个人就变得疯狂了。”
“什么?马孝礼我可以理解。但栾蓓儿不是任何事情的见证人。他的宽慰完全被义愤淹没了。一切都乱套了。”
“但是,她非常需要保护。如果某些人知道她还活着,好吧,你知道会出现什么情况。”
“那该死的审判什么时候开始?”
“事实上,没有什么审判了。”
“别告诉我那个婊子养的谢家良达成了某种媾和的交易。别跟我说这个。”他瞪着她。
“他没有。”
“那为什么没有审判了?”
“审判需要有被告。”章秀尊用手指轻轻敲着方向盘,然后戴上了一副墨镜。她的手开始拨弄着暖风器。
“我等着呢。”梅利锋说:“我难道还不够格听你解释一番吗?”
章秀尊叹了口气:“解释什么,谢家良死了。也是在自己的车里被发现时是在一条偏僻的乡村公路上,太阳穴上有个枪眼。是自杀。还有一封遗书。他说他是个穷人出身,为了什么?为了金钱吗?钱挣了不少,为了权吗?唉,我是个小人哪!我——”
梅利锋十分惊讶,有点目瞪口呆。过了一会儿他才开口说道:“真是天大的玩笑。” 说完他觉得奇怪:“不会吧?他怎么可能自杀?按照他的性格来判断他不会的。再说这在梁玉市城不成了笑话,一个公安局的副局长呀。如果是真的,说良心话,他若不走错路跟错人,他是个非常有前途的,可惜的是他把自己轻而易举地伤害了。”
“听你的口气你怀疑什么?”
“你呢?你感觉他会自杀吗?”
“如果不是,你想怎么办?”
章秀尊说:“我觉得问题不那么简单。谢家良是有背景的。他之所以专横拔扈是因为他有靠山。”
“恐怕很难挖出来。不是你我能办到的。我认为其实所有的人都解脱了。我知道公安局刑警队的人扬眉吐气了。说整个事件使他们的心灵受到了震撼实在有些轻描淡写。我猜,为了梁玉市城的利益,最好还是免去一场旷日持久、令人尴尬的审判。”
“也许,但是,我感觉正义最终战胜邪恶。”梅利锋尖刻地说道:“为梁玉市城欢呼吧。”梅利锋调侃地对着他们驶过的外资企业门前的国旗敬了个礼。“如果谢家良不再当道了,栾蓓儿和马孝礼为什么还要受到证人保护呢。”
“你知道答案。谢家良死了,他把所有卷入此案的人的身份都带进了坟墓。可他们还在那儿,我们知道他们活着。还记得你录的那盘录像吗?谢家良在对着电话跟某人谈话,那个某人现在那儿呢。公安局刑警队正在进行内部调查,试图把他们挖出来,可我并不乐观。你知道这些人会尽最大的努力找到栾蓓儿和马孝礼。纯粹为了报复,如果没有别的原因的话。她碰了碰他的胳膊:“你也一样,梅利锋。”
他打量着她,看出了她的心思:“不。对我进行证人保护?不如重新审问黄化愚。我们可以从他身上突破,他可受谢家良的指使?对他实行异地关押就对案件突破有利。”
“那么谢家良又受谁的指使呢?”
“我明白了,我怎么没有想到他呢?”
“梅利锋,这不是开玩笑。如果你不转入地下,你就会面临极大的危险。我们也不能一天24小时都跟着你。我担心你的命运。”
“你们不能吗?我为检察院干了那么多事儿?我得不到梁玉市检察院的赞赏?但我也不想就此善罢甘休?逼急了谁怕谁呀?事情就这么间单。”
“你为什么对此这么在意呢?”
“或许我再也不在乎什么了,章秀尊。你是一个聪明女人,这一点你难道从来没想过吗?”
“如果这取决于我,你会得到你想要的一切,包括你想要的金钱和情人,但这不取决于我。”章秀尊最后说道。
“我会把握机会。如果他们想跟踪我,那就跟踪吧。他们会发现我比他们想象的要更难啃一些。”说完,他笑了。
“我怎么说才能改变你的主意呢?”
“你告诉我栾蓓儿在哪儿。”他举起了鲜花。
“我不能那样做。你知道我不能那样做。”
“哦,来吧,你肯定能。你不用说出来。
“梅利锋,别”
他的大拳头狠狠地砸在方向盘上:“他妈的,你不明白。我得见栾蓓儿。我得见到她。”
“你错了,梅利锋,我很明白。而这正是我很难办的原因。但如果我告诉你,你去找她,那就会让她面临危险。你也一样。这你知道。这也违反了所有的规矩。而我不打算这样做。我很遗憾。你不知道我对这一切的感觉是多么糟糕。”
梅利锋把自己的脑袋靠在座椅上,两个人沉默了几分钟,章秀尊漫无目的地朝前开着。
“她怎么样了?”他终于平静地问道。
“我不能撒谎。那颗子弹造成了很大的伤害。她正在恢复,但很缓慢。在这个过程中,他们有几次差点失去她。”
梅利锋双手捂着脸,慢慢地摇头。
“假如这是安慰的话,她对这种安排和你一样感到心烦意乱。”
“伙计,这一切都弄得棒极了。我是世界上最该受诅咒的人。”梅利锋说。
“这可不是我的意思。”
“你确实不打算让我见她,是吗?”
“是,我确实不打算让你见她。”
“那你就让我在那个拐弯处下车吧。”
“可你的车还在医院。”
“我走回去。”她还没把车停下,他就打开了车门。
“好几里地。”章秀尊的声音有些不自然:“外面很冷。利锋,让我把你送回去。咱们喝点什么。再谈谈这件事。”
“我需要新鲜空气。还有什么要谈的?我被你说服了。我不说了行不行?”说着,他下了车,然后又靠了回来。“你能为我办件事吗?”
“什么事儿,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