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利锋从冰箱中拿出一瓶红葡萄酒,出门时砰的一声带上门。他在本田摩托车旁停下,考虑着他是否该跨上这台大机器一直开到他的汽油和钱用尽花光,神志不清。接着,另一种可能出现在他的脑海里。他可以单独去梁玉市检察院。告发栾蓓儿并宣称他对这一切一无所知。而他确实一无所知。他没有做错什么。他什么也不欠这个女人的。其实,她一直是痛苦、恐惧和忧虑的根源。出卖她应当是一个轻而易举的决定。为什么不是呢?
他走出后门,上了通往沙丘的便道。梅利锋本打算走到沙滩,看看大海,喝点酒,直到他的大脑停止思维或是想出一个能解救他们两人的高明办法。或者至少能救他。出于某种原因,他回头看了一会儿那所房子。栾蓓儿卧室里的灯亮了。窗帘放下了,但并没有关上窗。
栾蓓儿进入他的视线时,梅利锋愣住了。她没有关上窗子。她在室内移动,消失在浴室中,过了一会儿又出来了。她开始脱衣服的时候,梅利锋环顾四周,看看是否有人注意到他在看她。不知为什么,其他住户都没有开灯,他可以安全地继续偷窥。她先脱下了衬衣,随后是裤子。她接着脱,直到整个窗子充满一片肌肤的温馨。她并没有套上一件T恤衫。显然,这位收入颇丰的美女变成了赤身裸体睡觉的梦中情人。梅利锋对毛巾下所暗示的内容看得一清二楚。也许她知道他就在这里,正在为他上演一幕裸体舞。作为对毁坏他生活的补偿如何?卧室的灯熄灭了,梅利锋满上了一杯葡萄酒,转过身朝海滩走去。这个勾人幻想的演出谢幕了。
梅利锋到沙滩时已喝完了第一瓶葡萄酒。潮水开始上涨,你不必走得太远海水就没过了你的脚脖子。他打开了另一听葡萄酒,向深处走去,海水已达到膝盖。海水挺凉,但他走得更深了,海水几乎到了大腿根,接着他停下来,他在思考着栾蓓儿和马孝礼的关系以及他与马孝礼的雇用关系。层层叠叠的繁琐事,让人付出太多的精力。
梅利锋趟着海水,回到岸边,扔掉空酒瓶子,脱掉灌水的运动鞋便开始奔跑。他累了,但他的双腿似乎在不由自主地移动,他的四肢也在交叉运动,他大口地吸入雾蒙蒙的空气。他的笑容一闪而过,在他看来这是最快的一次。随后他倒在沙滩上,从潮湿的空气中吸取氧气。他先是感到热乎乎的,接着就变得冰凉。他想到了他的父母,他的兄弟姐妹。他想象着自己的女儿小芳小时候从自己的自行车上掉下来呼喊爸爸,他抱起她,她的哭喊声渐渐消失了。他的血流似乎逆转了,一切都在倒退,不知道要迟到什么地方。他感到自己的胸腔支撑不住了,不能容纳里面的一切。
梅利锋颤颤巍巍地站起来,步履艰难地跑到放酒和鞋子的地方。他在沙滩上坐了一会儿,听着大海向他咆哮,他又喝了两听葡萄酒。他眯着眼睛,目光投向黑暗中。有意思。几听葡萄酒就能使他看清地平线边缘自己生命的尽头。总是在想什么时候会发生。现在他知道了。他抬头看着天空,挥动双手。命运,你真是一个奇特的东西。你既伟大而又脆弱啊。
他站起来朝房子走去,但他没有进去,而是在院子里篱笆里停下了。蹲在地上抽了一支烟,然后才进屋,他把枪放在桌上,脱掉所有的衣服,跳进了游泳池。他觉得水温适度。他立刻就不冷了,他潜入水中,碰到了池底,从鼻孔中喷出刚刚用次氯酸钙处理过的水,然后漂浮在水面上,注视着飘着云朵的天空。他又游了一会儿,一会儿蝶泳一会儿仰泳,接着漂到池边又喝起了酒。
他爬上池边的台子,想到自己被毁掉的生活和那个造成这种结局的女人。他跳进水里,又游了几圈,爬上来不再游了。他低头看了一眼,很惊讶。真是出乎意料。他看着没有灯光的窗子。她睡了吗?她怎么能呢?经历了这一切之后,她怎么能睡得着呢?
梅利锋决定去看个究竟。谁也不能毁了他的生活。然后就心安理得地睡大觉。他又低头看看自己。他瞟了一眼沾满沙子的湿衣服,又瞟了一眼窗口。他一口气喝下了一瓶子葡萄酒,每吞下一口他的脉搏就像受到了阻塞。他不需要理清头绪。他要把手枪也留在这儿。如果情况失控,他不想首先逃跑。他把最后一个空瓶子扔到了外面。他有点醉意了,他为什么要把乐趣享尽呢。
他不声不响地打开侧门,一步两级上了楼梯。他想踢开她的卧室门闯进去,却发现门并没有锁。他轻轻一推门就开了,朝里面瞥了一眼,使自己的眼睛适应这里的黑暗。他能看出她在床上,一段修长的美腿女人,丰满的乳胸。这对他浸透酒精的大脑来说,简直太有趣了。他向前跨了三大步就到了床边。他有了那种不可抗拒的冲动。他很想扑上去把她抱起来。
栾蓓儿盯着他说话,仿佛那双大眼睛像是说话的口气,这不是一个问题。这只是一个他弄不清她的意思。
他知道她能看出他赤身裸体。他相信即使在黑暗中她也能看出他激情勃发。他的胳膊猛地伸过去揭开了她的被单。
她轻声细语地说:“利锋?你想干什么?”
他低头看着她优美的曲线和柔软的裸体。他的脉搏加快了,血液撞击他的血管,向一个受到极大刺激的男人传送勃发的神力。他粗暴地在她两腿之间揉搓,猛地压下去,胸膛贴着她的胸脯。她身体僵硬,没有做出抗拒的动作。他开始吻她的脖子,后来就停了下来。不是那么回事。没有温柔。他紧紧握住她的双手。
她就躺在那里,什么也不说,也没有让他停下。这使他很恼火。他粗重的呼吸喷在她的脸上。他想让她知道这是葡萄酒的缘故,而不是她。他想让她感觉到,让她知道这不是因为她或是她的长相或是他对她的感觉,也不是其它什么。他是一个醉红了眼的逃犯,而她是一块垂手可得的小炖肉。这就是一切。他放松了她。他想让她叫喊,狠狠地打他。然后他就会停下来。但是没有。
她的声音透过了他所发出的响声:“如果你想的话,别那么虚伪,我会配合你的。”
然而,他是不会停下来的。坚硬的胳膊压在柔软的肌肤上。他在心里呼唤着:“给我吧,栾蓓儿。你把我害苦了。”
“你不必以这种方式做。”
“你想怎么做?”他声音含糊地问道。”当兵时,休假是他最后一次接近现在的醉态。他的太阳穴发出剧烈的疼痛。几杯酒就把他完全打垮。他真的失去与女人的亲密接触的时间很久很久了。”
“让我在上面吧。你显然喝多了,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她的话如一只温柔的小猫的声音,带有呼唤的口吻。
“在上面。总是老板,甚至在床上?”他紧紧地握住她的手腕,拇指和食指碰到了一起。值得称道的是她没有发出一声呜咽,尽管通过她的躯体在他身下的张力他能感到穿透她身体的疼痛。他粗鲁地揉搓着她,野蛮地撞击她。但他没有试图进入她的身体。这并不是因为他醉得不能完成这种机械动作,而是因为即使酒精也不能让他对一个女人做那样的事。他闭上眼睛不想看她。但他的脸贴在了她的脸上。梅利锋想让栾蓓儿闻到他的汗酸味儿,理解他不仅仅因为烈酒引发的情欲。他爱上了她,他有能力进入她的身躯。她的空洞也在呼唤着他的勇敢无畏。
“我还以为你会更喜欢呢,没别的意思。”她说。
“你真想让我这样做吗?”
“你想让我叫警察吗?”
她的声音就像一个高速旋转的钻头冲击着他已经抽痛的脑壳。他在她身上犹豫不决,双手卡住她的胳膊,显露出鼓胀的三角肌。一种很英雄的气势。
他感到一滴泪花涌出眼睛,滚到脸颊上,就像一片飘荡的雪花。她无家可归,跟他一样。“你为什么不狠狠地咬我呢,栾蓓儿。”
“因为这不是你的错。我需要,你也需要吧。”
梅利锋开始感到心里一阵惊颤,他的胳膊软下来。她动了动自己的胳膊,他没等她说话便松开了她。她抚摸着他的脸,非常温柔,就像天上飘下来的一片羽毛。她轻轻地抹去了那滴眼泪。她说话时声音沙哑。“因为我毁了你的生活。”
他不吭声,紧紧抱住她,仿佛怕她一时逃跑了。他非常兴奋,她也颤抖,说话不成句子,而且眯缝眼享受什么似的,像倾听他的心音,揉搓他宽阔的胸怀,这种带电的流动,仿佛告诉人们,理智地爱是多么美好。经历过一些苦难甚至生命威胁,两个人走到一起,那是多么美好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