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梅利锋公寓听电话的警官被带来讯问,那些冒充梁玉市检察院的人给他们编了一套梅利锋与绑架集团有联系而被通缉的谎言。两个警察都立刻指出,假冒检察院的证件看上去是真的。因为他们携带的武器和专业人员的架势,一般人都会认为他们是梁玉市城执法人员。他们很专业地搜查了那个地方,巡逻车开过来的时候他们根本就没想跑。冒充者说话和走路的姿态都像检察院的人,那两个警察说,他们俩都是经验丰富的外勤人员。
他们被告知了对本案负责的人。经核对梁玉市检察院的人事数据库,结果是否定的。这并不奇怪。两名警察对他们看到的人进行了描述,局里的技术人员做出了电脑画像。但不管怎么说,还是没能缕出头绪,其含义令人惊恐。这含义差点击中章秀尊的要害。
她又一次接受熊庆升的来访。他立刻指出他是奉郑相林之命而来的。章秀尊应当以约定的速度进行,但必须极其小心谨慎地找到栾蓓儿,他保证她可以获得她所需要的一切支持。
“只是不要再犯任何错误。”他说。
“我没有意识到我犯了什么错误。”她对熊庆升说。
“一个反贪局的人被杀了。栾蓓儿落入了你的手掌,而你却让她跑了。你把这叫什么?”
“泄露消息导致了刘朋友的死亡:“她反击道:“我没有看出这怎么是我的过失。我没有错。”
“章秀尊。”熊庆升说:“如果你真以为是那样的话,那你可能想请求立刻调离,责任也就终止了。就检察院而言,假如有泄密者,你组里的所有成员,包括你,都会列在名单的最前面。这就是局里追究这种事的做法。”
他一离开章秀尊的办公室,她就把门上关上了。接着又跺了一下脚,只是为了让他意识到她对他极大的不满。因此,熊庆升从她性幻想的名单上被轻而易举地抹杀了。
章秀尊快速驶向出口的坡道,贴着左侧上了公路。在拥挤的车辆中穿行,直到她改变了方向,进入被杀害的梁玉市检察院的安静住宅区。到达刘朋友所注的大街时,她减低了车速。车道上只有一辆车,章秀尊把政府配发的轿车停在路边,下了车,匆匆忙忙朝门走去。
冯秋芳肯定一直在关注她,因为章秀尊还没有按门铃,门就开了。冯秋芳没有唠家常,也没有问她是否喝点什么。她把她直接领进了一间不大的密室,这是做办公室用的,里面有一张桌子、金属档案柜、计算机和传真机。墙上是镶在镜框里的很有风度的照片以及在名胜之地的留影。桌子上摆着一摞装在硬塑料盒中的硬币,还贴着整齐的标签。
“我一直在查看刘朋友的办公室。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看起来只是……”
“你不必解释,秋芳。你要做什么没有人约束你。”
章秀尊注视冯秋芳抹了一把眼泪。显然,这女人就要全面崩溃了。她穿着一件旧睡衣,头发也没有梳,眼睛又红又肿。章秀尊想,昨天下午她要做出的最紧迫的决定就是晚饭吃什么。天哪,命运能在一瞬间改变。刘朋友不是惟一被埋葬的人。冯秋芳就在他身边。惟一的艰难是她还得活下去。
“我找到了这些影集。我甚至不知道它们就放在这儿。它们和其它的东西一起放在盒子里。我知道这可能不好。但如果这能有助于发现刘朋友出了什么事……她的声音弱得听不见了,更多的眼泪也滴落在她手中陈旧的影集上。里边有的照片已经发黄了。
“叫你来我做对了。”她终于直率地说,章秀尊听到这话既痛苦又感激。
“我知道这对你来说是极其困难的。章秀尊看着影集,她不想让这个过程比绝对必要的时间拖得更长。“我能看看你找到的东西吗?”
冯秋芳在小沙发上坐下,她打开影集,掀开了保护照片的透明塑料膜。在她打开的照片上面是一群穿着猎装拿着猎枪的男人。刘朋友也在其中。她拿出照片,露出了一张纸和一把压在影集页面里的钥匙。她把两样东西递给了章秀尊,仔细地看着这位检查人员检查这些东西。
“这张纸是当地银行保险箱的账目清单。可以想象,钥匙是保险箱上的。”
章秀尊看着她:“你不知道这件事?”
冯秋芳摇摇头:“我们有一个保险箱。但不是在那家银行。那也不是全部。”
章秀尊又看了一眼银行清单,她不由自主地抖动了一下。保险箱户主的名字不是刘朋友。单子上的地址也不是她现在所住的这所房子。“谁是张金星?”
“天哪,我不知道。”冯秋芳说。
“刘朋友曾经跟你提到过这个人的名字吗?”她摇摇头,
章秀尊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如果刘朋友有一个保险箱用的是假名,那他就需要一样东西来结账。她挨着秋芳坐在了沙发上,拉住她的手。“你有没有在这儿找到一个能对上张金星这个名字的身份证?”泪水涌出受了打击的女人的双眼,章秀尊确实很同情她。
“你是说上面贴着刘朋友的照片?证明他就是这个叫张金星的人?”
“对,我正是这个意思。”章秀尊温和地说。
冯秋芳把手伸进睡衣,掏出一张驾驶证。上面的名字是张金星。驾驶证号也在上面,证上照片中的刘朋友正盯着她。她怔怔地看着。
“我曾想亲自去打开保险箱,可后来我意识到他们不会让我这么做。我不在账户上。而且我也不能解释说这是我丈夫,不过是用了假名。”
“我知道,秋芳。你叫我来是对的。现在,确切地说你是在什么地方找到假身份证的?
“在另一本影集中。当然不是家庭影集。我保留着这些照片,已经看了几百遍了。这些影集中是刘朋友和他狩猎捕鱼的朋友的照片。他们每年都旅行。刘朋友很会拍照。我一直不知道他把这些照片存在影集中。你知道我对看这些照片一点兴趣也没有。她若有所思地盯着前面的墙壁:“有时跟他的朋友们一起用枪打野鸭子、打酒瓶子,参加书法展览的时候,刘朋友看起来比在家里更幸福。”她气喘吁吁,一只手捂在嘴上低下了头。
章秀尊可以感觉到刘朋友绝不是要跟她这个不太熟悉的人来分享这些私事。她什么也没说。经验告诉她要让冯秋芳自己走完这个过程。过了一会儿,这女人又开始说了。
“要不是刘朋友出了事……你知道,我绝不会找到这些。我想生活有时是很无情的。或是非常残忍的。
“秋芳,我要核查一下。我打算拿走这些物品,而且我不想让你对任何人提起这件事。包括朋友,家人……”她停下来,小心翼翼地选择自己的用词:“或是局里的任何其他人。在我找到什么之前,别告诉他们。”
冯秋芳抬起头来,用恐慌的眼睛看着她。“你认为刘朋友卷入什么事情里面了,秀尊?”
“我还不知道。咱们先别急着就此下结论。保险箱可能是空的。刘朋友可能是很久以前租用的,后来他忘记了。”
“还有假身份证呢?”
章秀尊舔舔干燥的嘴唇,苦涩地一笑:“刘朋友这些年来一直在做秘密工作,这可能是当时的纪念品。”章秀尊知道这是谎言.她想冯秋芳可能也知道。驾驶执照上有最近签发的日期。而那些在梁玉市检察院做秘密工作的人在完成任务后,通常不把这些说明他们秘密身份的东西带回家。她相当肯定,伪造的驾驶执照与他在梁玉市检察院的任务无关。发现与这些有关的情况是她的工作。
“秋芳,不要对任何人讲。这完全是为了你自身的安全。”
章秀尊站起来的时候,冯秋芳抓住了她的胳膊:“秀尊,我有两个孩子。你告诉我?假如刘朋友做了什么……”
“我要二十四小时监控这所房子。如果看到任何稍有可疑的情况就给我打电话。”她递给她一张名片,上面有她的直拨电话。“无论白天黑夜。”
“我真不知道还能找谁。刘朋友对你评价很高,真的。”
他是一个极好的人,他的工作棒极了。但是,如果她发现刘朋友是一个变节者,检察院将会毁掉对他的记忆,他的声望,以及与他职业生涯相关的一切。当然,这也会毁掉他的私生活,包括章秀尊正看着的这个女人,还有她的孩子们。但这就是生活。章秀尊没有制定这些规则,也并不一定总是赞成这些规则,但她靠这些规则而生存。不管怎么说,她会亲自去查这个保险箱。如果没有什么值得怀疑的,她就谁也不告诉。她会继续调查刘朋友为什么会用化名,但那就要用她自己的时间来干了。没有十分令人信服的原因,她是不会毁掉他死后的名声的。她应该那样待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