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小鬼不等暴力犯罪科的书面报告。他把粗壮的腿搭在另一条腿上,一边拍拍裤子一边大声说,“你对杀手位置的判断是正确的。我们发现了血迹,在房子后边的林子中有一大片血迹。做了大致的弹道分析。那个位置明确了子弹射出的方位。我们尽可能顺着痕迹走,但找了几十米就在林子里消失了。”
“到底多少血?能不能危及到生命?”
“很难说。天太黑了。那里的小组现在正继续搜索,他们在草地上寻找打死刘朋友的那颗子弹。他们还详细排查了邻居,但那个地方太偏僻了,我不知道那样做会不会有什么发现?”
“如果找到尸体,那么就使事情既简单又复杂。”章秀尊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可能她听到了他说起了刘朋友的死。
章秀尊振作起来,“但我不这样认为。”他回应她的表情说“没有具体的结果。只是我个人的直觉判断。”
“如果那个人受了伤,那么追捕他就会容易多了。”
“也许。即使他需要医治,他也不会去当地医院急诊室的。要是那样他们必须报告枪伤。而且我们不知道他伤得有多重。或许只是皮肉之伤,没有伤着筋骨,只是流了一点儿血。如果那样的话,他包扎包扎,坐上飞机跑了。我的意思是我们已经进行了全面戒严,但那个人总有机会逃掉。如果真是那样,而他可能早已远走高飞了。你说呢?”
“也许人死了。显然他没有达到他最初的目标。谁雇用他都不会对此满意。”
“那是自然。”
章秀尊想起了讨论的下一个话题,“刘朋友的枪没有打过?”
张小鬼显然对这个问题有过想法,因此他说,“这意味着,如果那血迹证实是人的,那么昨晚在房子附近肯定有第四个人。那个人向射手开了枪。”他双眼瞪大了,“哦,听我们的,所有的一切听起来都不正常了。”
“怎么不正常,但在我们所知道的事实里显然有真实的一面。你这样推测一下,会不会是第四者打死了刘朋友?不是受伤的那个人呢?”
“我想不是。我相信暴力犯罪科正在我们认为另一颗子弹射出的地方寻找弹壳来证实它。如果在两个不明人物之间发生过枪战的话,那么我们也许会找到另一种答案。”
“那么第四者的出现就可以解释打开的门和启动的录像机。”
“录像上有东西吗?我们必须得到真实的相貌。”
“告诉你吧,我们的带子被销磁了。”
“你说什么?销磁了,这就是说里面什么内容也没有了?”
“你不要问了。现在我们不能指望那盘带子了。”
“哦。我的天。”章秀尊感叹而遗憾地惊叫起来。
“不过,事情总会有转机的,还给我们留着栾蓓儿呢。我们已经派人到所有的机场、车站、海关、港口中、汽车站、出租车公司。还有她们的公司,虽然我们认为她不会逃到那儿去。”
“实际上,那里可能是那颗子弹的来处。”
“是不是马……”
“你希望我们能证实这一点。”
“如果找到栾蓓儿,我们就能证实。就会取得优势。从被动走向主动。”
“不要指望这一点。脑袋几乎被打开花会使你重新考虑忠诚于谁的。”章秀尊冷冰冰地说。
“如果马孝礼和他的人知道栾蓓儿的意图,那么他们也知道我们的意图。”
“你以前说过。是从什么地方泄密的?”
“从某个地方泄密。从这儿或栾蓓儿那边。也许她做了什么让马孝礼起了疑心。从各个方面看,他都谨小慎微。他派人跟踪了她。他们看到她和你在房子里碰头。他进一步调查,恰巧发现了真相,就雇凶做掉她吧。”
“我倒宁愿相信这一点,而不希望这里有人出卖我们。”
“我也这样想。事实上执法机关也有贪赃枉法的。你怀疑什么往往要等他自己浮出水面才能解决问题。”
章秀尊立刻想到张小鬼是否怀疑她。在梁玉市检察院工作的人,从科长到助手,都要找个靠山。要不就拉人际关系。当你在检察院做工作时,有时反贪局会去调查你的历史,同认识你的人谈话,不管多么微不足道。每年对在册的检察院职员进行一次外调。其间,干部的任何可疑活动或者任何怀疑干部的人的抱怨都要向所在的上级报告。谢天谢地,章秀尊从未有过这方面的记录。她的经历非常清楚。
如果怀疑有泄密行为或者违反了安全规定,那么就要由责任失职办公室进行调查,对可疑干部可能要进行谈话。除此之外,检察院总是密切注意着任何迹象,每个干部有不当的个人和职业上的问题就可能促使他受第三方的贿赂或影响。这种机制的建立使一些想犯罪和正在犯罪的干部打消了侥幸心理,从而改邪归正。把过度的欲望扼杀在摇篮里,建全的制度公正的执行人是抑制职业犯罪的一种特殊手段。一旦某人被“双规”了就能查出问题。
“没有被‘双规’人就没有问题吗?”
“我们是重证据,按事实,有的放矢。”
章秀尊知道张小鬼经济上还算富裕。五年前他的妻子死于急性脑充血,但他住在一栋很好的二层楼房里,其价值涨的远远高于他支付的房款三四倍。他的孩子们已念完了大学分配了工作。他没有退休的欲望。但他这个人却比较世俗,说他有奶便是娘吧。他又不是那种唯利是图的势利小人,总之,他是个好贪小便宜的主儿,做事缺乏男子汉的胸襟。立场不怎么坚定。总希望攀龙附凤,在大是大非上有时候不如女人有主见。
章秀尊知道自己的个人生活和经济是个难题。不久她就不会再有属于自己的房子了。房子正在作为两个人的财产。她的婆婆甚至想出售了。她现在留意的公寓里面的房间大小跟她大学毕业时租的差不多。对一个人来说那房子似乎很温馨。但一个大人和一个活泼的孩子很快使得这房子的温馨变成了狭窄。那么她能雇得起保姆吗?她这种工作时间,不雇行吗?她不能在夜里撇下孩子们不管。换个任何其它职业,她就不会遇到婚姻破裂危机。但在梁玉市检察院,离婚率高的不足以使她感到有什么不自在,可以说已司空见惯。她糟糕的男人在检察院的人看来属于正常范畴。没有人苛刻地劝说她如何。她不曾有外遇,是个事业型的女人。梁玉市检察院的生涯对幸福的个人生活往往没有什么帮助。因为你必须履行你的神圣职责。说大了要正确使手中的权力,说小了,那就要对的起自己的良心。
是的,人要有良心,要知恩图报,要有以德报怨的胸怀,如果知耻而争荣。如果人到了以耻为荣的地步,那么人就是一个没有理智的动物!
章秀尊眨眼,发现张小鬼仍在盯着她。他真的怀疑是她泄密的吗?是她造成了刘朋友的死?就在她要刘朋友代替她去和栾蓓儿接头的那个夜晚,他被杀了。她知道熊庆升那样想过,而她跟刘朋友和张小鬼现在也是这样想的。她镇定一下说,“关于泄密一事,现在我们无能为力。我们把精力集中到我们能做的事情上吧。不要节外生枝,让人钻了空子。”
“好的。那么我们下一步的行动是什么?”
“竭尽全力进行调查的同时。一定要找到栾蓓儿。我们寄希望于她使用信用卡购买机票和火车票。如果她那样做,我们就能抓住她。起码要努力找到枪手。恢复那盘带子的原状看看谁在那座房子里。我要你配合暴力犯罪科行动。我们有许多线索,如果我们能抓住一个线索不放就行。我不相信我完不成任务?”
“好,我赞成你的敬业精神。”
“我们真的危机四伏了。”
“为什么这样恐惧?”
“不是恐惧,而是担心。”
“担心什么?”
“出卖!”
“哦,我听说熊庆升在这里。想必他来见过你了。他怎么看?”
章秀尊没有回答,张小鬼突然插话。“十年前,我们在一起进行联合秘密缉毒行动。”他停了一会儿,好像在决定是否往下说,“我们的正式目标是我们非正式的目标是完成我们的任务而不让政府丢面子。为此,我们与绿城的同行有公开的通讯线路。也许是太公开了,因为那块边境的各级官员腐败猖獗。但是要让绿城当局在我们做了所有的工作并逮捕了贩毒集团犯罪头目之后能够共享荣耀。经过两年的工作。制定了逮捕的计划。但我们的计划泄密了。我们的人员中有人还中了埋伏.甚至可以说是因为走漏风声而导致五人丧命。”
“哦,我听说过那件案子,但我不知道你也在其中。”
“你那时还是小姑娘,也许正在做玫瑰色的梦哩。”
“什么玫瑰梦。”章秀尊不知道这是挑衅的话,但她决定不回答他。她知道,他都快五十岁的人了,不能不说他的目光含着色情。
人家告诉我。为了我们的利益我只好大开杀戒。说到最后,张小鬼的声音有点儿颤抖。看的出来,他对泄密一事一直耿耿于怀。
章秀尊屏住了呼吸。那倒不是因为张小鬼说得太多。这个男人给人的感觉还是沉默寡言的。但骨子里又想不出什么高明的策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