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利锋的意思打个电话检查一下房子。他们来到电话挂机旁,梅利锋听着栾蓓儿对他们的到达进行了确认。她挂了电话,“这下好了。我们一到就可以租车走了。但愿顺利实现。”
“到目前为止,事情还算顺利。”
“这是个放松地方。如果你不想,你可以不见任何人,不和任何人谈话。”
“我想问你一个问题。”栾蓓儿说着,向着茶屋走去。
“什么问题?你说?”
“你跟踪我有多久了?”
“一星期了,其间你到过那间房子三次,包括昨天晚上。”
“昨晚上,”栾蓓儿想。“就这些吗?“那么你还没有向我汇报吧?”
“还没有。”梅利锋说。
“为什么?”栾蓓儿问。
“我每天汇报一次,除非有特殊情况。相信我,昨晚的情况最应该汇报。”
“如果不知道谁雇的你,你怎么汇报?”
“我有一个电话号码。”
“那你就没有查一查它?”
“没有,我干吗要在乎那个?拿了钱就走人。我是见钱眼开的人。”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你应该干一些正经事儿。”
“当然啦。”他轻轻掂了掂包,接着说,“有电话号码的话,有一种特殊的交叉号码可以查出相应的地址。在电信局可以查出来。”
栾蓓儿有点紧张地,“然后怎么办?”
梅利锋说,“我打过这个号码。它肯定是专为接我的电话设置的,因为它告诉我在录像上留言。它还给了梁玉市的一个邮箱。出于好奇,我又查了一下。但那注册的是我从来没有听说过的一个公司的名字,地址也是假的。”
栾蓓儿一惊,“假的?”
栾蓓儿轻轻咬着食品吃了起来,转而一想。也许他对她是诚实的,但他还是跟马孝礼有关系。她突然对她所尊敬的人产生了恐惧,这真是一种奇怪的感觉。如果去年他们之间没有发生这么大变化,她也许就会给马孝礼打电话了。但现在她糊涂了,昨晚的恐怖场面在她脑中反复出现。目前她不知道应该问他什么,马孝礼,你想昨晚让人杀了我吗?如果你想,请你住手,我同检察院一道在帮你的忙,真的。那么你为什么雇梅利锋跟踪我,马孝礼?是的,她必须同梅利锋分道扬镳了。
栾蓓儿感情复杂地望着梅利锋,她坚持着,看来她真的是十分恐慌,屏气凝神之后,她说,“给你的报告,告诉我报告上说我一些什么?”
梅利锋说,“大约五年前,你和马孝礼开了公司。”
“那报告提到我们目前的客户了吗?”
“没有,那重要吗?”他焦虑地说。
“关于马孝礼,你都知道些什么?”
“关于他,报告没有说什么,但我自己搜集了一些,没有你不知道的。马孝礼是个传奇人物。你呢?说说你自己?”
“说我?我只是帮助他完成他的幻想。我这样的人多得很。乐善好施。”
“你给我的感觉可没那么平常。”栾蓓儿呷了口清茶,没有作答,那么一个人如何成为说客呢?栾蓓儿忍住疲惫,又喝了口清茶。她的心脏有点儿怦怦直跳。她东奔西跑,很少休息。只在汽车上打了个吨。但此时她真想躺在一个地方睡上一觉儿。也许她的身体对以前的恐惧起了反应,是谁要害我。我的天哪。
“我可以撒谎说我想改变世界。人人都在这么说。实际上,我还记得小时候观看珍宝岛事件的新闻记录片。那房间里尽是表情严肃的人。所有那些中年人都穿着同一个颜色的衣裳,虚胖的脸庞,蓬松的头发,有一个满脸麻子的大高个子对着麦克风喊口号,所有的人都是一副义愤填膺模样。所有的媒体,都聚焦到那里。举国上下觉得骇人听闻,我们终于夺回了那个神圣的宝岛。大快人心,我觉得极其有趣。所有那些力量是一个团结的象征。”她冲着他微微地笑了笑,“那是发狂的灵魂。亲爱的栾蓓儿,”
“不要屈服于你邪恶的欲念。”
“那么你是狂热的参与啦?”
“好像是我在逐渐变得邪恶。虽然我在校外胡闹,但我在学校表现很好。我上了所好大学,在梁玉市时,脑子里飞舞的全是专制权力。我一点也不知道自己能做成什么,但我绝对知道我要置身于这种游戏中。我在检察院做了一点工作,引起了马孝礼的注意。我想,他是看上了我什么,于是把我夺了过去。我觉得他喜欢我的劲头,我管理办公室只有两个月的经验。我拒绝向任何人甚至是检察院让步。你知道我就这种性格。”
“我想刚从大学毕业,容易给人留下深刻的印象。”
“我的哲学是,除了做尼姑,他们不算什么挑战。我很高兴上了专科学校。”
“哦,”他的眼睛扫了旁边的一眼,“现在不要看,检察院的人在盯着呢。”
“什么?”她突然转头,环顾四周。
“噢,你别动。”梅利锋转动眼睛。
“他们在那里?”
“他们那里也没有。但是他们无处不在,检察院的人员不会在脸上写着字到处转的,你不会看见他们的。”
“那你干吗说他们在转着呢?”
“给你提个醒,我能认出检察院的人。”
“有时候能,但并不是总能认出来。他们会来的。你不要像刚才那样做出反应。要正常,动作缓慢。就像一个漂亮的女人带着男友度假那样。你懂吗?甚至像准备婚事前的那种幸福神情。”
“好吧。但是你不要对我做那傻事。我的神经受不了。”
“你打算怎么购买机票?”
“我怎么买机票?”
“你的信用卡。是你的假名。不要到处炫耀大把的现金。你用现金买一张今天离开的机票,对航空公司也可能是个危险信号。现在,别引起注意才好。你那个名字叫什么?”
“赵昊艳,黄晓敏,曹玉勤?或者……”栾蓓儿问。
“怎么不叫曹雪芹?”
“曹玉勤以前是我妈的名字。”
“是吗?你妈去世了?”
“十六岁成了孤儿是多么悲惨的事情。”
“那一定经历过很多痛苦?不过,现在一切都好的。”
栾蓓儿很长时间什么也没有说话。一旦说起她的过去总是很难受,所以她几乎不谈。甚至极力忘掉。而且她并不真正了解这个男人。但是,梅利锋身上的确有些让她感到安慰的、可靠的东西,“我真的很爱我母亲。”她开始说道“她是个好女人,为我父亲吃了一辈子苦。他也是个好人,但总是异想天开,突发奇想要发大财。这就要了他的命。”
梅利锋用富有同情的口吻说,“怎么会是那样?”
栾蓓儿说,“因为别人总是因为我父亲的宏伟计划赔钱。他们当然很恼火。”
梅利锋摇摇头,“我真想不到。我父母在同一处房子里住了那么多年。”
栾蓓儿说,“最苦最难的是人。”
现在栾蓓儿的情绪平静了点,不像想象的那样难。“我妈爱我爸,恨他的生活方式,他的计划,老是搬家。但他不改,所以他俩生活在一起并不是最幸福的。有几次我真的以为她要杀了他。她死后,似乎我和我爸同这个世界对着干了。他用我仅有的一套漂亮衣服打扮我,让我在他潜在的合伙人面前炫耀他。我想人们会想,这个家伙怎么这么坏,让他的女儿在搞什么?到了十六岁,我就帮他做生意。我很快长大了。我想我在那些年里练就了伶俐的口齿和坚定的信心。我学会独立思考。可我总也成熟不了,难挡诱惑,你明白我的意思吗?我是说我以前很痛苦的。”
“痛苦是最好的老师呀。完全不同的教育啊。”梅利锋评论着,“但我看得出那对于你成为说客极其有利。”
栾蓓儿的眼睛湿润了,每一次同人碰面时,他就会说,“这个人是个小人物,栾蓓儿。我这里感觉得出。他把手放在胸口上。这都是为了你,爸爸爱他的栾蓓儿。于是我每次都相信了他。”
“听起来好像他最终真的伤害了你。”梅利锋轻声说。
栾蓓儿使劲摇摇头,“那并不是说他成心骗取人们的钱财。我们不会做欺骗的事情。他又想法子供我上学。”
“他真的认为他的想法能成功?”
“但是,这些想法从来就没有成功过,所以我们常常搬家。好像我们没有赚过什么钱。我的天哪,我们在汽车上睡过不知多少次。我记不得有多少次我爸爸钻进饭馆的后门,过一会儿出来拿着他要来的饭菜。我们就坐在汽车的后座上吃起来。他常常望着天空,给我指着星座。他连中学也没有念完,但他知道很多宇宙空间的星座。他说他一辈子最大的希望是坐上一回飞机。可他没有实现。我们就坐在那里幻想,直至深夜,我爸爸就会告诉我事情会好起来的。就在那生活最难的时候。”
梅利锋调侃地说,“听起来他是一个能说会道的人,如果时间允许的话,我是说他还活着,也许是块私人侦探的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