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利锋悄悄告诉栾蓓儿说,“我在机场打电话安排好房子,还是我们在这里试试?你说呢?”
栾蓓儿说,“你以后必须考虑周全,希望有个地方。”
梅利锋说,“我有房子。至少我的另一个身份拥有那所房子。”
栾蓓儿说,“那就好。至少我们不会露宿街头。”
梅利锋说,“看了你知道了,我想你会感到舒适的。”
栾蓓儿说,“我这个人不会太挑剔的。”
他端着清茶进了卧室,几分钟后走出来,在他T恤衫上套了件运动衫,他的胡须不见了,头上戴一顶耐克帽,他手里拎着个小塑料袋。他自己化了妆,完全改变了自己的形象。
“你很善于此道啊,这就让人放心了。”栾蓓儿说。
他笑了笑叫来小虎子。那条大狗乖乖地从小客厅轻轻来到厨房,伸展一下身子,然后站在梅利锋身边,“如果电话响了,千万不要接,而且还要远离窗子。”
栾蓓儿点点头,然后他和小虎子便走了。她端起茶杯,在这间小房子里转着。这地方令人好奇,既像乱糟糟的大学生宿舍,又像个更成熟的人家。看起来像是客厅的房间里,栾蓓儿看到一个家庭健身房,没有什么稀奇的东西,没有昂贵的高科技电器设备,只有杠铃,空处有个举重凳和蹲架。一个角落里有个沉重的拳击袋,护腿套,旁边是拳击手套和举重用的手套,护手和毛巾整整齐齐地摆放在一张小木桌上。看来他是喜欢体育运动的人。
墙上有几张身着迷彩服的男人们的照片,栾蓓儿一下子就找到了梅利锋。他那时看上去特别英俊的,虽然岁月使他的脸庞饱经风霜,但那种脸型让他更有吸引力,更有诱惑力。为什么年龄的增长那么偏向男人呢?还有梅利锋在训练场上的一张彩色照片,其中平举起一只手,发达的胸肌突鼓着,一个眼睛闭着,正在瞄准,准备射击。噢,原来那是在打靶场上。男人的英雄气概显示出来,她开始在心中描绘着他。
栾蓓儿望着照片上的梅利锋,他是一个非常强壮、机智而又坚韧的男人。一个不怕精神折磨的男人。栾蓓儿一心希望他能够留在自己身边,有这样的男人保护着,生活起来应该是很安全的。想起自己做过马孝礼多年的地下情人,她的心开始疼痛起来。是啊,关键时刻就那么一步,她陷了进去,如今怎么说你也是一个不干净的女人了。
栾蓓儿走进卧室,床边的床头柜上放着一个手机,挨着手机是个手提按键装置。栾蓓儿昨天夜里疲惫不堪,没有注意到这些东西。她想知道他睡觉时是否把手枪也放在枕头底下。他到底是个妄想狂,还是了解世人所不知的事情。
她突然想到,难道他不怕她逃跑了吗?她回到走廊。前面被挡住了,他可以看见她从那边离开。但是厨房里有个后门通向太平梯,她走到门口,想打开它。但上了锁。甚至从里边也只能用钥匙才能打开的锁。窗子都上了锁。陷在这种地方让栾蓓儿很愤怒,但是事实上,早在梅利锋闯入她的生活之前,她就陷进去了。
她继续查看这间公寓。栾蓓儿看到还在原包装里的唱片专集和装在镜框里的电影招贴画时笑了。她怀疑这人是否有激光唱机或者有线电视。她打开另一个门,走进房间。又打开了灯,然后停住了,一种声音引起她的注意。她走到窗前,把百叶窗打开一条缝朝外看去。外面天已大亮,不过天空依然灰蒙蒙阴沉沉的。她看不见任何人,一切出奇的静,但那说明不了什么。她可能被千军万马包围着,而他们却一无所知。
栾蓓儿在灯光照耀下,惊奇地环顾四周。在她周围是一张书桌,一个文件柜,一套复杂的电话系统,摆满了手册的书架。墙上大记事板上订满备忘卡片。书桌上整齐地摆着文件、日历和常用的台式计算机用品。显然,梅利锋的家也是他的办公地点。
如果这就是他的办公室,那么有关她的文件可能就在这里。梅利锋可能还会在外面呆上几分钟。她开始仔细查看他桌上的文件。然后翻找抽屉,接着去翻文件柜。梅利锋非常有条理,客户很多。从她看到的文件标签来看,大多是公司和律师事务所。她想,应该是辩护律师,因为起诉人都有自己的侦探。
电话铃声差点儿把她吓得跳起来,她颤抖着向电话机走去,电话底座有液晶显示屏。梅利锋显然装了来电显示,因为打电话人的号码显示出来了。是长途,她想起来了,是绿城。梅利锋的声音响起,告诉来电者听到嘟的一声后留言。当那人开始讲话时,栾蓓儿惊呆了。
“栾蓓儿在哪里?”马孝礼小声地问道。马孝礼还问了更多的问题,听起来很忧伤,梅利锋发现了什么?他要的是答案,他立即想要。马孝礼留了一个电话号码,然后挂了电话。栾蓓儿不由自主地远离电话机。她站住,一动也不动,被刚才听到的电话里的内容吓呆了。整整三分钟,她的脑子萦绕着轰鸣声,不,她有麻木的念头。她感到处境的危险,自己面临一个圈套。她思考着,然后,她听到身后有声响,急忙转身,她的尖叫短促而刺耳,让她一阵子喘不过气来。
栾蓓儿用手指点着,“你的电话响了?你吓了我一跳。”
梅利锋笑了笑,“是吗?”他走过去,拍拍她的肩。又神秘地笑了笑。
栾蓓儿掩饰着惊慌,“你是不是有些事儿?如果你想吃东西我去买?”
梅利锋说,“不,你干脆说我有事儿瞒着你好了?”
栾蓓儿说,“不,我没那么想。”
梅利锋说,“那你是怎么想的?”
栾蓓儿紧张地捂住了脸。那一刻她恐慌极了,他怎么是马孝礼的人呀,真是的,刚逃出狼窝又陷入了魔掌?不,她只觉得浑身发冷,什么也想不起来了。是的,她的所有担惊受怕是有道理的,就像进入了地雷区。她没有想到梅利锋是马孝礼的人。他们随时随地都有联系,这不能不让栾蓓儿感到恐惧!
马孝礼环顾拥挤的机场,他刚才冒险直接给梅利锋打了电话,但现在无可奈何了。当他的眼睛在这一带扫视的时候,他不知道哪个人是角落里那个拿着大钱包、打着发髻的老太太吗?她刚才还在飞机上。马孝礼刚才打电话时,一个高个子中年人匆匆走过过道。他刚才也在从机场起飞的飞机上。这让他心中不安。他打电话用手绢蒙上话筒,让梅利锋听不出是他的声音,这样才能达到目的。然而他又担心谢家良。
事实是,谢家良的人可能无处不在,随时随地,可能是任何人,就好像中了神经毒气似的。你看不见敌人。马孝礼深感无能为力。他有逃往国外定居的打算,如果再在梁玉市这么呆下去,他清楚,那么等待他的必定是铮亮的手铐,低下傲慢的头颅,垂头丧气地走进一座监狱。甚至绞尽脑汁的计谋,呕心沥血策划的事儿别出心裁的努力转眼成空。在他常开会的大礼堂里他被两个武警押送进来,面对梁玉市百万父老乡亲,最后让人听到“砰”的一声,那倒是最好的结局,但是站在被审判的舞台上那才是最难堪的。为了避免走向那一步,他必须变得残忍无情。必须让栾蓓儿永久地沉默下去。栾蓓儿对不起了。说完这句话,马孝礼一时热泪盈眶。这是他平生第一次流眼泪,为了爱吗?还是可叹的处境?
马孝礼最害怕的是谢家良要么栾蓓儿干预他的行动,要么会突然觉得她是个累赘。他虽然当时会把栾蓓儿推开,但决不会抛弃她。这就是他利用朋友利用职权雇用梅利锋跟踪她的主要原因。干掉那个杀手黄化愚,但是,事与愿违。不仅仅是通过梅利锋的手做掉黄化愚。因为情况危急,他必须确保她的安全。必要时让她沉默下去。结果这个办法,越来越让他有点儿逼上梁山的感觉。
马孝礼查了所有地方的电话簿,绞尽脑汁。梅利锋是梁玉市私人侦探中比较优秀的人。马孝礼对自己的所作所为几乎要大笑起来。但他不像谢家良,他没有召之即来的人马,他只能调动他,因为他猜想,梅利锋没有在电话里汇报是因为他死了吧。中间人也无法确定他的踪影。
他停了一下。他是否应该窜到售票柜前,订一张到任何遥远地方的一班飞机销声匿迹?幻想总是容易的,做起来却比登天还难。他想象着试图逃跑,马孝礼先前看不见的人马突然出现,像幽灵似的扑向他,向任何敢于干预的人出示官方证明。然后,马孝礼被带到机场下面一间寂静的房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