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孝礼风风火火地找到了谢家良。谢家良看见马孝礼抽烟的手在微微颤抖,他一定是火上房一般的焦急和担心。事情明摆呢。
看来他们谈了很久,烟雾塞满了房间,以至于两个人的面孔都模糊了。谢家良站起来打开排风扇,风扇一转嗡嗡直响,马孝礼摆摆手,示意他把排风扇关掉。
马孝礼说,“烦着呢?你开什么开?”
谢家良说,“我知道你烦,可是事情已经出现了,我是想……”
马孝礼腾地站了起来,他的动作吓了谢家良一跳。他惊惶失措地望着他,良久老马说,“你想什么?你想不到栾蓓儿会和梅利锋跑了吧?你还没想到黄化愚被逮住了吧?事情,就坏在你的自负上。你怎么给我解释你的行动?你如何解释这发生一切!”
“大哥,我有罪,我对不起你。”
“屁话。早些时候你干什么去了?你怎么一点脑子也不动呢?我不告诉你了吗?让黄化愚沉默,不然会惹出麻烦。你怎么就不听我的呢?我害你吗?我害你就等于害我自己呀。你呀你?”
“我安排了,刑警队的没人下手。他们好多人在执行命令时迟疑不决。”
“你呢,你怎么不亲自下手?你当时是怎么想的?你手里没有枪吗?你是为我办事还是老侯的内奸?关键时刻你掉链子。”
“我,我亲自打死他会有麻烦的。”
“你没打死他才有麻烦,有什么麻烦?你说你说呀?你来个枪走火就成,你真是,我真怀疑你是不是背叛了我?你放跑了姓梅的,等于给自己勒上了一道绳索。这将使我们非常非常地被动。我们每天得提心吊胆地过日子。梅利锋那是什么人,他的能力你两个人也不行。”
谢家良不敢出声了,他说什么?他什么也不敢说了,总之你没按着他的意思办你就是失职。你就应该挨训。可他心里不服气,你老马大哥不是也在暗地里安插人了吗?不也没把黄化愚打死吗?你倒好,你也就嘴大得了,要不是这样,我才不听你的屁话。想到这儿,他想宽慰他几句,“大哥,我们还有机会?”
“说,什么机会我听听?
“我们在看守所动手。让他神不知鬼不觉地死去。”
“你打算怎么实行你的计划?你说说看?”
“我还没想好。”
“这不跟放屁一样吗?放屁还有味儿呢?你说话对自己负点责任好不好?”
“大哥,你别着急,兄弟错了,你再怪也是这样呀?你出个主意我听你的。我们不能坐以待毙。我是……”
“你说的办法可以,我担心你无法靠近姓黄的。那么多看守你怎么能够进的去,那样做也会留下把柄。机会错过了,你呀,让我怎么说?我恨不能一枪打死你们这帮饭桶。”
“大哥说什么呀?我在你眼里就那么没用吗?”
“你以为你搞政治行吗?你太粗心大意了,说了算定了干,言必信,信必行,行必果。你不狠心他们比你心狠。”
说完,马孝礼抑郁寡欢地在踱着步,他浑身的神经细胞都惊觉起来,他想到了成功的喜悦,却没意识到会有这种意想不到的结果。但曾担心过,恐惧过他们失手。结果你恐惧什么就来什么。
谢家良一言不发了,他左右为难,他索性就不说话了,他知道老马大哥真的愤怒了。利害关系他谢家良还是清楚的,因为他犹豫就放跑了黄化愚。他也怕落个失职的罪名,他是劳模。他珍惜荣誉。他想糊弄马孝礼,没想到捅了大漏子。他也在后悔并且恨自己。
“算了,也不能全怪你。下一步你就将功赎罪吧?记住先杀姓黄的再杀栾蓓儿。两个人都死了我们才能放声歌唱。要不是你把刘朋友的事儿做好了,我不会饶了你。”
听了这番话,谢家良如释重负。一定按照老马的指示干,不能出现丝毫的差错了。否则,我们只能进大牢了。真理只有一个,不是你死就是我活。他后悔了,他是怎么跟马孝礼直不楞的站在一起的呢?他回忆不那么清楚了,如果真正下水的那一天应该是他的地下俱乐部开业的那一天,他请了老马,他以为他不会去,结果他真的去了。不但去了还讲了话。梁玉市电视台一放,那是多大的影响,一时间他的地下俱乐部门庭若市,利润像水一样汹涌地流来。因为有市长撑腰,别人也对他刮目相看了。
谢家良觉得如鱼得水,但他轻狂了,忘乎所以了,也让他懂得了,人是很简单的。眼皮子往上不看下,上司不高兴你就提拔不了,提拔不了你就没有进财之道。最近格外推崇孔子的名言,名不正言不顺,言不顺则事不成。人们为什么害怕贫穷,因贫穷是扼杀人的欲望的刽子手。你有多大能耐也不行,你不能请客送礼,不买山珍海味招待你的上司,你没有手段,你会感觉这个世界不公平。你会恨这个世界。现实当中有多少英雄无用武之地呀。因为什么?因为你太正直,不好随波逐流,不会同流合污。不会投其所好。既然如此,你别无选择。那怕是一条死路,你只能走。你不走他们以为你要出卖他们,他们会对你下手。天下熙攘,皆为利往。什么朋友,什么盟兄把弟,什么亲爱的,伟大的,一切都是为了个人达到目的而滋生的一种手段,为了达到目的,为了利益多少人拿生命做了赌注呀!
见谢家良沉默不语,马孝礼心中没底,他感觉恐慌,他强作镇静地笑了笑,走近他,用手拍了拍谢家良的肩膀,把他吓了一跳,“想什么呢?来,抽支烟。”
谢家良接过烟,他笑了笑,“大哥,你是不是觉得我真的不行?”
马孝礼眉毛一挑,“不是不行,而是你心太软,你这样是做不了大事的。谁都有可能失误,但是对于你我只有一次,幸亏还有补救的措施,不然我们死定了。我不是吓唬你,你自己更应该明白这种利害关系。”
“大哥,我错了。”一时谢家良热泪盈眶。他也是怕心黑手辣的马大哥对他背后下手,他得表示一下死心塌地的心境。
“你看你,还是我兄弟吗?哭什么哭?别人可不相信你的眼泪。”
“我是感动,不是哭。”谢家良站起来走近马孝礼说,“大哥,我亲自出马。我要把姓黄的做了。”
“好,你是个当副市长的料。
“可是老侯呢?”
“省里的老彭点头了,调他去当政协副主席。”
“那他走吗?他也有人撑腰呀。”
“那就走着瞧吧,老弟,他不行的,他应该休息了。年龄是个宝,关系不能少。后台更重要。我比他具有优势。你放心,梁玉市是我们说了算。这一天不会太远了。”
“可是,梅利锋可是你差的人,他跟栾蓓儿纠缠在一起,要是栾蓓告诉他们一些内幕呢?大哥……”
“哦,他也是个危险人物?我想一箭双雕,结果天不随人愿。”
“我觉得是,当初你对他有成见,站在黄老先生一边,支持黄玉勤与他离婚,他一定会怀恨在心?”
马孝礼瞅着谢家良,“怀恨在心?”
谢家良说,“怎么办呢?”
“罗嗦什么?这种事儿还用我教你怎么做吗?”
“哦,我懂了。”
“好吧,有什么事儿给我打电话。”
谢家良送走了马孝礼,他心情格外沉重。他跟他说了一些违心的话。他无论如何也不会去杀人的。但是,现在他面临一个难处,有人逼他去杀人!谢家良沉默了,等他清醒过来,他已满脸泪花,情不自禁的流泪,他不知道为什么哭泣,无声的哭泣,他不知道将来是什么样子!
他有点儿茫茫然了,甚至后悔当初的选择,如果继续做自己的生意多好。如今市场这么活跃,很少限制,正是发挥自己经商才能的关键时期,唉,自己给自己选择了一个艰难。做官就能光宗耀祖吗?就能为所欲为吗?如果总是官管官,他永远成不了好官,如果是民管官,他也许能成为真正的英雄。不,一个人还是活得善良一点儿好,多行不义必自毙。他心里明白,也许因此而冲昏头脑就忘乎所以了。老父亲说的对,做人要有德性,做官要德才兼备。无论做什么,千万不能干缺德事。想起父亲的话,他感到羞愧,无地自容。
所谓人在江湖,身不由已,也是因为利益的关系,真的是天下熙攘,皆为利往吗?是的,马孝礼为了自己的利益可以牺牲一切,谢家良这样一想,浑身都湿透了。同时,他也有不寒而栗的感觉。要不他能当上代市长呢?真是心狠手黑,甚至有杀人不眨眼的功夫。当然,谢家良也有他的如意算盘,就是在利益纠葛之时,他仍然要以退为进,处处低调,不能让马孝礼感觉你是个威胁,在一派和气中获得既得利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