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孝礼一直认为,也不得不承认,人与人之间就是互相利用,更存在着形式多种多样的交换,利益始终不懈地纠缠着人们,各种特殊人际关系,心知肚明的利益链条,人们在钻营的同时,谁都想分的一杯羹。
这是一种很正常的生存哲学吧。比如他的老婆就是一个很好的例证,她抛弃了他。她受不了他的虚伪表现,夜不归宿,最后两个人大打出手,分居三年多。老婆嫁给了绿城一个房地产商,他们生活很幸福。不过老马也灰心了,不再与女人纠缠了,那样不但浪费时间也浪费感情。他要全身心的投入工作。向着梁玉市最高权力中心挺进,一旦心想事成,不愁没有美貌的女人。
其实,这也成全了马孝礼。他跟梁玉市美女栾蓓儿同居了,还给栾蓓儿买了一幢小别墅,两个人虽然没有什么名分,但在爱巢里就这样生活。栾蓓儿一度想嫁给他,后来又改变了主意。因为马孝礼不能生育,这也是他不想明媒正娶女人进家的一种想法。当然,他对年轻的女人也是心存芥蒂。好像栾蓓儿不仅仅是为了享受,问题的关键是她有自己的思想,这样的女人不好控制,弄不好就会出乱子,他想稳步前进,有时还要冒险,鱼和熊掌不能兼得呀。
栾蓓儿也因为这幢小别墅从而疏远了他。栾蓓儿心里清楚,这样下去他会因腐败而被杀头。但是她没说,一直上医院看病为名,委婉地拒绝马孝礼的纠缠。如果她没有令马孝礼信服的理由,她是说不过去的。再说那一阵儿马孝礼又物色了一个宾馆的漂亮的带班小姐。他就在宾馆长期包租了两个雅间,以政府的名义,那才真正叫吃喝嫖赌全报销呢。为了稳住马孝礼,她把表妹周小玉介绍给了他,对于栾蓓儿是一种解脱,对于马孝礼是一种潇洒,他到处冠冕堂皇地很文明地猎艳。梁玉市人议论纷纷,但是,也有人表示理解,因为马孝礼至今是孤身一人,他也不是什么圣人,见了如花似玉的女孩子必然砰然心动,何况他有权有势了。为此,谢家良对他有看法,我那地下俱乐部多好,你干嘛又包租宾馆?有钱你甩在天鹅湖,你有权不帮我帮谁?
令马孝礼心神不安的是,他格外担心栾蓓儿对他的背叛。他总是这样假设,她跟她表哥好,是不是受到某些人的控制,整理他的默材料?如果她真的背叛了他,把什么秘密都捅出去,后果不堪设想。两个人离心离德日趋日久,马孝礼心里格外不安,因此他握紧拳头,对刘朋友恨的咬牙切齿,一定是他布下了圈套。然而,现在由于谢家良的到来,马孝礼的立足点在通向深渊的道路上又迈进了一步。他对谢家良一无所知的情况下结盟,他听说过这个来自公安局刑警队的人,这一切都可以保他平安无事。但这却使他失去了最后的对朋友的信任,完全进入了一种利用关系。他给你八两,你必须付出半斤。
马孝礼走近办公室的窗口,望着窗外那些陪衬梁玉市日新月异千变万化的建筑物。有人说,很会作漂亮的表面文章,捞取相应的政治资本。就是如此,向来如此,一贯如此。像是魔术师的手,眨眼间将人们的目光欺骗,从而保守一些秘密以及少数人的利益。
马孝礼认识到,至高无上的权力需要有人维护,因为大多数人不喜欢政治。他们需要的是好处和利益,少数人领导多数人,需要一种手段的平衡,要彬彬有礼,头头是道,甚至把子虚乌有的东西说得天花烂坠,这才是一个人从政的本事。不管真假你得会演说。马孝礼知道世界历史是人民创造的,但是英雄总是写在人民之前。于是他们搞独立王国,无形之中构筑了腐败的平台。
马孝礼感觉累了,他闭上了眼睛,让黑暗包围他,积蓄力量准备为明天而战。他在与人打交道上讲究哥们义气,从而也拉拢了一些唯利是图的小人。这个世界完全是由金钱和权力组成的,有了权力必然要有金钱做后盾,经济上不去,工作就没成绩,而没有成绩就不能升迁。他这个帐算得很清楚。他也傲视梁玉市的一些人。他自己够贪婪了,其他人比他更贪婪,而贪婪就是因为欲望指使。马孝礼胡思乱想了一阵子,他无法入眠。然而,他感觉这肯定是个长夜,因为,事实上,他的生活现在已经成了通向未知的长长的隧道。在黑暗中寻找亮光,这是马孝礼唯一的期盼希望唯一的期盼发。
栾蓓儿终于被刘朋友说服了,他和她约好开车来接她。两个人能够像老朋友一样走到一起,站在一条战线上,坐上一辆轿车,也说明了栾蓓儿有了自己的最后判断。不这样,你栾蓓儿永远没有自由,但是,她还没有最后下决心。她觉得刘朋友不像人们传说的那样不近人情,反而,她觉得他更懂得理解人,他这个人的本质还是值得称道的。
刘朋友帮助栾蓓儿火化了她的表妹周小玉,一路上她一直在流泪。因为没有将凶手绳之以法,也就不了了之。刘朋友也不去劝说,他感觉她不是哭表妹而是伤心地哭自己。劝也没用,自己应该懂得梁玉市的人情险恶复杂性。刘朋友想,在梁玉市找不到像我这样对待你的人,不是说要你做我的情人,起码的感情交流不应该拒绝。是的,刘朋友为了栾蓓儿什么都可以付出,就是不理解她投身于他们的怀抱。事实证明,人应该清醒了。因为爱,对她有过太多的幻想,刘朋友心里难受,可他又不能向她表达。他自己也不想抛妻别子,自己是人民检察官,要有职业道德和做人的底线。
是的,栾蓓儿从天鹅湖酒家回来之后,就一直默默地流泪,她意识到自己将被姓马的一脚踢开,甚至也难以逃脱像表妹一样的命运。认识了姓马的从王子到魔鬼的真面目,她无法向刘朋友诉说,说什么?以前他那么苦口婆心地劝她好好生活,但她总是自己原谅了自己。
当一架客机从头顶轰鸣而过时,栾蓓儿睁大双眼望着,久久地望着,想象着自己就在那架飞机上,不是降落在梁玉市,而是开始了漫无边际的假日旅行。飞往了夏威夷、曼谷,阿尔卑斯山,抑或跟着老马跑到塞纳河上看那迷人的黄昏。是的,多少次了,她以夫人的身份陪伴着马孝礼,有他的关照办理了长期护照,出入境相当的随便,在异国他乡留下了他们情意绵绵的身影。她已经丢弃了羞涩与内疚。年轻的姑娘总是对生活充满美好的幻想。不,有的已经成为了现实,以青春作代价。等她慢慢地平静下来的时候,她也十分懊悔,怎么就稀里糊涂地走到这个地步。现在她有一个目的,那就是得想办法给表妹一个说法。最好的说法就是搬倒他,刘朋友单刀直入地说。栾蓓儿没有表态,她的行动已经说明她在配合他。
轿车驶出了市区,把令人眼花缭乱的景色甩在了她的身后。他们很快驶过街道两旁整齐的花木,驶过又宽又亮的高速公路,除了刺向黑暗的一束车灯在夜幕中散射以外,无情的星光眨着眼睛漠视他们。刘朋友开着车,她坐在他身旁边。两人都沉默地坐着,好像都在想着各自的心事。
“哎,你说,章秀尊今晚为什么不能来?”
“这还不知道,她要调查的不只是你!但我也不是背信弃义之人,对不?我们谈谈,就像前几次一样。权当我是章秀尊好吗?我们都是一条战线上的战友,我们应该尽职尽责。”刘朋友望了一眼栾蓓儿。
轿车驶过裸露的田野,横七竖八的树木躺在那里,等待着一幢楼群的采用。用不了多久,这里的楼群就会拔地而起,城市正在疯狂地吞蚀郊区,城乡走向一体化,人们是在努力地延伸欲望。现在,土地看起来荒废了,光秃秃的。也许等待被开发才是最好的命运。
刘朋友瞟了栾蓓儿一眼,心里就有些泛热,虽然他不愿承认,但他还是感到在栾蓓儿身边不自在,就好像脖子里突然爬着一条毛毛虫一样令他身心刺痒,他在车座上扭了扭身子。有趣的是,他觉得女人有时比男人更冷静。他不能莽撞了,如果一个小小的失误说不定就会酿成大祸。而今晚,他是有防备的,因为担心被人陷害,所以他必须具有高度的警惕性。如果他参与老马集团他就不会提心吊胆,他现在要触及的是一些人的切身利益。他不想同流合污,他有自己的生活坐标。但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已。你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你做事说话就是什么样的,你不可能违背你的良心,甚至苟且偷生。你必须面对你的良知,你的党性原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