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定县城有个个头很矮、以乞讨为生的侏儒。因为永远都长不高,在人们的眼里,这样的人,就是一个“铁疙瘩”。有人说他姓江,来自一个名叫“波玉”的村。他的身影在普定县城里的人们眼中出现时,约从上世纪九十年代初期。小城里善良的人们,渐渐成了他的衣食父母。因为他乞讨的方式是看人开口。在他看来,面容和善,眼神慈爱的人,对于他这样四肢健全,头脑正常、说话温和,但远不如武大郎个头的“铁疙瘩”来说,只要开口,就会有收获的。他向人乞讨,总是面带微笑。而且还会根据对方年龄、性别情况,爷爷、奶奶、伯伯、叔叔、娘娘、婶婶、大哥、大姐地称呼对方,声音殷勤得让人舒坦。他要钱不多,随着岁月的推进和物价的不同,从一角、两角,到五角、一元不等。一般来说,那些富有同情心的善良的人们,只要他开口,十有八九都会满足他的要求。但是,如果你给过他一次,他就会永远记着你,隔十天半月,他又会前来向你乞讨。特别是有固定单位的上班族更是如此。因时常到县里有关的部门、单位串来串去,如果遇上开会,遇上在办公室的人忙得无暇顾及他的存在,他会悄然而退。如果你的眼神触及到他,他会看你一眼,估摸一下,该不该向你开口。他如果认为你有善良,同情心的话,他就会显得有点羞涩地向你开口。你给了他,他会轻声地说声谢谢。你如果多给了他,他会连声谢谢。如果他向你开口,恰好你没零钱,你对他说身上没零钱,不方便。他也会很理解地对你说,等你身上有零钱的时候,他再来找你。从此以后,他会牢记你,经常寻找你,直到你给了他的钱为止,才放松你一段时间。
      县信用联社的叶苏雅讲,她在营业厅的时候,她在路上给过这个人的钱,后来,这人找到她上班的地点,每隔半个月左右,他会去向她要钱。每次一元。有一次,她将一元硬币给了他,他要求换成纸币。他说,硬币在身上不小心爱弄落,还是请她帮换成纸币的好。她没有给他换,而是另外又给了他一元的纸币。他笑了笑,连声谢谢地转身离去。从此,不但他每次来要,她都给他纸币,而且,他还会将乞讨来的硬币,找她换成纸币。换好之后,他会满脸诚恳地道谢。

    别看他以乞讨为身,但穿着上,虽然有些旧,还是比较整洁的。厚实的头,没过两寸长。衣服虽然难得合体,但出入也不算太大。补丁的针线还比较“专业”。据说他有一老母,乞讨来的钱,除了养活自己,还要赡养老母。他这一情况,是小城的人们普遍认可的。也是他财源不断的主要原因之一。而他更可爱的是,他经常出现在小城里有丧事的人家,主动帮人家火添煤、洗碗、铲灰等,做些力所能及的事。而在小城,这样的事,主人家一般都是承包给家政服务公司的。他主动地去帮忙,主人家管事的人,每到吃饭的时候,会给他盛饭、舀菜,让他端到一边吃。因为有自知之明的他,知道自己不过一米的个子,怕别人异眼本看,所以不愿与别人团在一起坐着吃。城里的家政服务公司都知道他家庭的情况,事了结账之日,都会根据他做事的情况,按每天二三十块钱不等的“标准”计算,适当给他一些报酬。这样一来,他的生活基本上得到保障。听说每当他领到这样的工酬后,都要回一趟老家,把钱交给他的母亲。
      近几年来,小城里称“小矮子”的这人,不再乞讨了。他到县信用社,不再是将硬币换纸币了。矮小的他,踮起脚尖,将存折高高举起,对服务窗口的工作人员笑道:“请你帮我看看我的存折上还有好多钱?”当得到准确数字后,他会沉默一下,然后或取钱,或转身。总不忘说声谢谢。叶苏雅说,有一次她问他为什么不到处要钱了?他说他和他母亲都办得了低保,不用再要也能生活了。国家对他还有其他照顾,他自己省吃俭用,还在农贸市场租了个小小的铺面,趸小菜卖。问他除了省吃俭用,是不是还借了钱开铺子?他说没有借钱。他以前要钱的时候,帮人家做事的时候,除了吃点、用点,都交他母亲保管。他母亲小点小点地积存起来,为他开铺子做生意准备了好多年。问他一天能赚多少钱?他只是说比以前到处要钱好得多。再问,他只是笑而不答。
       有人开他的玩笑,想不想找媳妇?他也只是笑而不答。因为在小城里,曾流传过他五角钱与一个女乞丐在西门桥生性交易的事,并因此常有人取笑他。他知道,自己这副身不由己的尊容,能自食其力,就心满意足了,还有什么奢望呢?而真正令他心满意足的是他的自食其力,赢来了人们对他过去的宽容和他现实的尊重。这从他虽然年过半百,渐至苍老,依常带着自信的微笑里,可以感觉到这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