苞谷开始挂红帽时,我到了沙坡顶,双眼向路坎下上年我曾经找到鸡苁菌的地方察看是否还有鸡苁生出来?祖母曾说过,这鸡苁菌,如果在哪个地方找到,取的时候,只要不漏气,第二年照样会生。我们找鸡苁菌,大多是趁上山割草的时候,找到就用镰刀尖撬而取之。所谓不漏气,就是不能在取菌时,撬见白蚁窝。否则,第二年就不见了。问原因,祖母说,漏气了,这白蚁窝会从地下走,走到哪点,走多远都很难讲。祖母还说,见到了鸡苁菌,不能太高兴,咋巴卖嗓的,那得一年,第二年就没有了。看到以后,要先看看周围有没有人?然后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悄悄地讨来家,一家人悄悄做来吃。还要把时间记牢,要对年对时。要是见到时是菇朵,时间更要记牢。要是开花了的,可以提前天把采摘。要是有人晓得,人家就会去看有没有撬过的泥巴窝窝,如果找到,第二年人家悄悄的提前就去找回家了,你再去就成了空欢喜。   仔细看,路坎下去年找到鸡苁菌的地方,真的又生鸡苁菌了。看看周围没人,我高兴地就喊父亲。父亲没应,好一会才在山垴上站起来,他披着蓑衣,戴着斗笠,转过身来,瘦瘦的脸上,没有高兴的表情,只是高高举起手中的鸡苁菌,向着我的方向,摇了摇。我看到父亲的手中,拿着的那大把鸡苁菌开始开花了。他什么也没说就收回了手。我看着地里刚冒菇朵的几朵瘦小的鸡苁菌,想到父亲手中那把又粗又大朵的鸡苁菌,我就有一种放育的念头。可转念一想,又觉得有点可惜,就是吃不完送人也得个人情。于是我还是把它取了、藏了,等割 好草后带回家。可因为这菌子又小又瘦,没放心上,所以回家时把它给忘了。   坐在吞口上乘凉时,我发呆地想,要是有一天,这鸡苁菌能有人做出菌种,到处都可以种出来,随时想吃都可以得到,那该多好!可回过头又想,那样的话,这东西就不珍贵了。   其实,在我们村,不论哪家,只要找到鸡苁菌,就是拿蒸腊肉或者煮汤吃。想到场上卖的,只有姓袁的和姓傅了两个老者,每年到了鸡苁菌生长的季节,他们专门上山找,而且两个老者是分片的,各在一片山上找。找到后就拿去赶幸运儿场卖钱。村里人对于两位老人找鸡苁菌、茅草菌卖的说法是讲他们家头恼火,卖点钱好买油盐。两个老人找鸡苁菌,不论找得没——找到多少,从不声张。袁姓老人,终身未婚,无儿无女,是真正的五保户。他喜欢喝酒,只要找到鸡苁菌卖得了钱,要要在乡场上吃碗狗肉,喝上二两苞谷酒。还要带一个酒瓶,顺便买斤酒回家得喝。在他看来,神仙日子不过如此。而傅姓老人呢,有三个子女,还有老伴,所以就算找到鸡苁菌卖得点钱,都是想到生需要的。   在农村,到了一定季节,山珍很多。鸡苁菌只是其中的一种,还有如弹珠大小的又红又甜的地瓜,栽身檬,白檬,黄檬,红檬,石螃、黄鳝等等。父亲在四岁多时,爷爷就暴病离世。所以,父亲长大后有一个习惯,不论找到啥好吃的,先让祖母尝。而我们在此影响下,也是如此。   回老家,见山地里的苞谷长有半人高了。返回后,晚上睡觉,年少时找鸡苁菌的情景,不知不觉在梦野再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