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春光明媚。雨后的山岭,湿淋淋,绿森森。淡淡的云雾升起,更添了几分情韵。我喜欢这样的景致,常常坐在自家的阳台上,忘情地看那些山,那些变幻的云彩。

  四月,树木蓊郁,花草竞旺,万类繁盛,鸟声盈耳。所有的鸟儿都出来了,它们翱翔着,嬉戏着,歌唱着。

  我喜欢看鸟的舞蹈,听鸟的歌唱。

  从树丛里、云雾里飞出的歌声,显得更水灵,更甜润,更明丽,更悦耳。

  母亲说,鸟儿最有灵性了,他们知四时八节,每个季节有每个季节的鸟,每个季节有每个季节不同的鸟的歌唱。

  如今是四月,是春耕的季节,播种的季节。鸟儿是春天的知音,是农人的朋友,一个个喜滋滋地亮起了歌喉。农人在田野上摆开了战场,敲起了春耕的锣鼓。鸟儿们高兴了,它们用歌声来助兴;对那些懒惰的人,它们也用歌声予以提醒。

  你听:“割麦插稻,割麦插稻••••••”布谷鸟叫得多欢。布谷又称“郭公”、“大杜鹃”,我国从南到北都有。我见过这种鸟,体形不大,颜色灰褐间白,不是很漂亮。但热情很高,清早天不亮就开始了歌唱;嗓门也不小,声音洪亮,底气足,叫起来声震四野,老远就能听见。布谷鸟传达季节的命令,它在催耕,不用这么大的声音不行,怕农民兄弟听不到,怕他们误了农时。

  这是栽稻秧的季节。与布谷鸟一起歌唱的还有另一种鸟,它不停地叫着“栽贵树,栽贵树”,那声音脆脆的,甜甜的,就像一个娇媚的女子在对你说话。对于农村的老百姓来说,秧苗可不是“贵树”吗?这种鸟,我没有见过,藏在树叶后面不露面,它的声音尖细,短促,音色比布谷鸟要美。

  人们挖土点豆了。母亲说,你听,“哥哥、豆豆”,告诉你,要种豆子了。母亲还说,这里面有一个哀怨的故事呢。

  古代有两兄弟,哥哥是前娘生的,弟弟是后娘生的。后娘对老大不好,总想把他除掉。一天,她想了一个计谋:准备了两份豆种,让兄弟俩去种豆。其中一份豆种是炒熟了的豆子,另一份是没有炒熟的豆子。规定两人种豆,不管是谁,要等豆子发芽后才能回家。她把炒熟的豆子给了哥哥,把没炒熟的豆子给了弟弟。但在地头上,弟弟担心母亲不怀好意,就悄悄地把哥哥的豆种换了过来。后来,哥哥种的豆子发了芽,回家了;弟弟种的豆子,却始终发不了芽,只好守在地边,时间长了,他终于被老虎吃掉了。后母本想害死哥哥,却不料害死了自己的亲生儿子。弟弟死后,化作了一只鸟,每当种豆的季节,就在林边,在地头,在山野间,不停地唱着“哥哥、豆豆”,好像在诉说着什么,呼唤着什么。

  如今我也听到了“哥哥、豆豆”的叫声,仔细听,还真有几分哀伤,几分凄婉。

  “爹爹苦,挖麦土”。这是又一种鸟在歌唱。母亲说,麦熟之后,爹爹去挖土,不幸被老虎吃掉了。失去爹爹后,儿子哀伤而死,化作一只鸟,在旷野不停地啼鸣。母亲感叹道:这是儿子在哭他爹爹哩。

  鸟儿是人类的朋友,鸟之声是山村农人最常听的歌声。这歌声唤起他们的想象,传达出他们对人生命运的许多感叹,鸟儿的歌声也成为了他们诠释人性、道义的某种符号。

  如今山上树多了,植被繁茂,因此野鸡也多了,随时都可以听到野鸡的叫声,或“咯、咯、咯”,或“咕、咕、咕”,也许是出于求偶的激情,也许是因为下蛋的欢悦,也许是一种本能,反正是叫声此起彼落,不绝于耳。

  母亲的典故真多。听到野鸡的叫声,母亲用不紧不慢的声调给我讲了一个故事——

  一个女子,平日里多嘴多舌。出嫁时,母亲怕她因为多嘴吃亏,就在嫁妆的箱笼里放了一块麻石,临行前嘱咐女儿:“麻石不开口,你就不要开口。”女儿谨遵母命,每天开箱,看见麻石没有开口,她就真的不开口,一句话不讲。时间长了,丈夫以为她是哑巴,就一纸休书休了她。小叔子送她回娘家,路上听见野鸡啼叫,她就朗声说道:“野鸡莫在山中啼,多言多语遭枪打,不言不语早回家。”小叔子一见嫂嫂开口说话,不是哑巴,就高兴得揪住她衣服,要她回家。她又说:“小叔莫要揪我衣,回去叫你哥哥早娶妻。”

  听着山上野鸡鸣叫,听着母亲讲的故事,觉得诙谐有趣,没想到这鸟声里,还蕴涵着这么多人生的悲喜忧乐。

  偶有画眉飞来,长空之下,留下婉转之声。画眉个头不大,却是鸣禽中之大腕,算得“超级女声”。它一阵清唱,如似天籁,涤俗涤虑,悦耳悦心。

  青山是个大舞台。清音妙律,全是原生态。不花钱,不买票,我每天坐在阳台上,听群鸟歌唱,不亦乐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