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冥有山,名唤阳明。此山雄奇伟壮,古木参天,琼花碧草,珍禽异兽,枚不胜数。终年云雾缭绕,宛若仙境。

  按说此山壁立千仞高不可攀,必定无人居住。然,非也,远在山腹烟霞升腾之处,隐藏了一座院落,亭台楼阁,错落有致,乍一看,疑似眼花,待看清时,无不啧啧称奇,但凡得居此地,必定非仙即圣,平常人家,断不能腾云驾雾,行走与狂草莽林,来到这里。

  诚然此庄主人,不是凡夫。号称意鹿山人,体态清奇,须髯皆白,欺云胜雪。山人唤此庄为,偃月山庄,其门下弟子一十三人,亦都是仙人之姿,龙凤样貌。众弟子,皆是山人当年云游之时,路遇捡养,天作之缘,故而甚是疼爱,管教严厉,把周身本领一一传授。

  弟子之中,无一鲁钝,其佼佼者,大师兄也,相貌言行,举手投足,皆胜过同门,山人得定衣钵相受,倾其平生,无不教授。然,山人心中最为宠溺者,小师妹也。小师妹入门最晚,位列十三,名唤若素,生得娇柔恬淡,令一班师兄师姐,怜爱有加。山人授技无私,却惟独小师妹不能学武,只习书弹琴丹青茶艺。众问何故?山人沉吟:若素,身体羸弱,气虚骨轻,难能强武,然心性澄明,生就慈悯情怀,喜静隐世,将来万不会江湖行走,以武傍身,多是累赘。还不如继承为师琴棋书画,修身怡情,才是。

  看似不重若素,实则不然。意鹿山人,武学天人合一,无人匹敌,赖以传世的,却是暖玉古琴,此琴由整块天然暖玉雕琢而成,琴弦乃晴川之上,天穹洞窟,冰蚕金丝,炼化而来,传到山人手上,已有数千年之久。是以琴生精灵,幻化无端。此琴通灵,会自选主人,经年累月不见声响,若素初见,便琴声自起,宛若天籁,定是寻得真主。山人喜极,想百年之后,此琴不得绝世,埋没荒凉。遂传若素,主攻琴艺。

  此琴可奏仙音,纵使十世大恶,闻听琴音,即生慈悲,立地成佛。乃世间至宝。

  此琴可奏魔音,纵使十世善人,闻听琴音,即生疾恶,换身成魔。乃世间至邪。

  不关乎,琴之善恶,惟操琴之人何如。人善则善,人恶则恶。

  若素之心,益善。琴之幸,众生之福。

  言归正传,故事主要人物便是大师兄黎牧和小师妹若素。

  大师兄英武神勇,手持一把青锋琉璃剑,练得出神入化,比当年西门吹雪有过之而无不及,加上能言善辩,城府极深,早就不安于深山修行。满心思想要去一闯江湖,力挫群雄,独霸天下。而他最不舍得的就是小师妹,而小师妹,对他也是用情颇深。就盼着年纪一到,可以与他双宿双飞,天涯游历。可惜,大师兄,志不在此,一心要功成名就。无奈,只有任他离去。从此,小师妹便携琴独隐,日日相思。而大师兄则仗剑江湖,掀起腥风血雨。

  大师兄,清风琉璃剑世无匹敌,江湖好汉凡挑战者皆败,或残或死,无一幸免。最后无人能敌,理所当然被推举为武林盟主。并且大示天下,凡自觉本事了得,不恋生死的,皆可下挑战书。

  江湖事,江湖了。顿时四海之士,趋之若鹜,可叹,大师兄尽得意鹿山人真传,来者从没超过三招,皆当场毙命,一时间山河变色,人人自危,把大师兄传言成嗜血狂魔。坏事传千里,山庄弟子,每几个月都要采办食物,惊悉此事,嗟叹暴怒,却无人能敌。此时山人云游四海,万没人可主持大局。为无辜之人讨来公道。

  山庄整日阴云弥漫,小师妹早也听闻,却不发一言,整日关在屋内,日夜不眠,水米不进。就是没完没了的弹奏古琴。琴声时而凄婉,时而悲泣,时而奔腾,时而飘渺。听之心碎。

  一天清晨,大师兄回到山上,昔日朝夕相处亲如兄弟的众人,远远避之,甭提招呼奉茶了,各回各屋,房门紧闭。大师兄此时的地位,压根就不在乎这帮人,他心中最柔软的地方只有小师妹。而小师妹破天荒给他亲自煮茶,还做了他钟爱的吃食。

  小师妹一边抚琴,一边看他吃饭。满眼爱意,不曾改变。大师兄,风卷残云,吃的香甜,说实话,在山下,要日夜提防,食不知味,难以安睡,女人虽如过江之鲤,也只是逢场作戏,他心中不能舍弃的只有若素一人。

  “牧哥哥,能回来和我在一起吗?”若素祈望的看着他。

  “素儿,这次来就是想接你下山,等我事情办完就跟你成亲,你收拾一下,就随我走吧。”他自说自话,根本没注意,若素眼中噙满泪水。

  “那么,牧哥哥,你主意既定,不再悔改了吗?就算为了我,也不肯吗?”

  “呵呵,素儿,这是怎么了?你就是我的命,为了你我愿意舍去一切,只是……我已应了一人的挑战,若不去,岂不是昭告天下,我这个武林盟主,虚有其表,被天下人耻笑”大师兄,抚了一下若素漆黑如墨的长发,轻吻去她的泪珠。

  唉。若素轻叹。“牧哥哥,你可知,你下山后我茹素念经日日祈祷,究竟为何?”

  “素儿,可是祈求我早日娶你过门?一刻也不分离?”他轻拥过她。

  “这只是其一,最重要的是师兄你杀伐毒戮,陡生怨念,我念经只为回向那些悲惨不安的魂灵,替你赎罪。”若素,说完心中一紧,又是撕裂般的疼痛。

  她,推开他,挣脱出来。望着窗外的山林,幽幽地说:“既然牧哥哥你心在江湖,不思隐退,执意要付明日之约,那么,素儿无话可说,只能告诉你,素儿此生挚爱哥哥,就算身死绝然无变。哥哥,就此别过。"

  说完就把他退出门外,反锁房门,不再言语。

  大师兄,一生轻叹,拂袖而去。

  一阵琴声,穿云而来,说不尽的凄惶。

  第二日,月圆之夜,阳明之巅。大师兄赴约而来。此时夜露浓重,虫鸣稀少,风微雾绕,一派柔和,谁能料到今晚要有两人在此决一死战。

  大师兄打眼看去,一块青石之上,站立着,白衣皂靴之人,轻纱遮面,飘飘欲仙。青石下,有一个黑布长条包裹,想必是此人武器。

  大师兄,一抱腕“这位朋友,某应约前来”

  白衣人,闻听转身,一双眼眸如天上繁星,光彩夺目。轻颔慧首,算是回礼,并不做声。

  大师兄见这人如此冷漠,心思真是目中无人,再不搭话,长剑在手,想是一招制敌,好去会师妹。那么自信,因为他压根就没感觉到对手身上有什么功力。甚至比一个平凡人还不如。一个手指头就能解决,能拔剑,是给了天大的面子。

  只见此人做了个请的手势,弯腰操起地上的黑包裹,,瞬间袭来,一股劲风,扑面而至,大师兄不敢怠慢,挺剑而刺,只用了七成力道,来人不躲反进。迎上清风琉璃剑,只听扑哧一声,剑身没体而入,不偏不斜正中心窝,此人顺势倒在大师兄怀里,面纱脱落,倾世容颜憔悴苍白。

  “素儿,怎么会是你?”大师兄双眼爆裂,一滴血泪,落在若素脸上。

  “牧哥哥,别怨我,今日我就是让你尝尝失去至亲的噬骨之痛,想天下多少人死在你剑下,多少家庭破碎。你可知痛知悔?"

  大师兄,血泪长流,泣不成声,悔恨交加。

  小师妹,气息奄奄,她抬手抚上他的脸。微弱地说:“牧哥哥,死在你怀,此生无悔,你莫要再执迷不悟”说完,手臂下垂,香消玉陨,

  此时,暖玉古琴,凄厉一声呜咽,整个碎裂,人亡琴竭。从此以后世间不再有,暖玉古琴,不再有若素。

  大师兄,一生长啸,运内力震碎了,青锋琉璃剑。抱起小师妹,几起几落,消失在莽莽密林。

  江湖上不再有清锋琉璃剑,不再有黎牧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