部队驻防在内蒙科尔沁草原的深处,1982年,我在团后勤处财务股担任股长。师工程营撤消后,李孟全同志调到我们财务股工作,他个子不高,样子憨厚,待人热情,善解人意,说起话来不紧不慢的,而且脸上总是挂满了笑容。我们在一起一有闲暇时间,他常给我讲起四川老家的美丽风光、风土人情,小时候的理想以及对未来生活的憧憬。从那时起,我就想有机会到四川旅游,到美丽的“天府之国”看看。他对我说:“等过几年后我一定陪你到我们家乡四川去,”我欣然接受了这一美丽的约定。

      他虽然到部队已经十多年了,讲起话来四川口音仍然很浓。他1970年从四川偏僻的山乡入伍,从大山里来到了军营,来到了草原,入伍后由于表现优秀被提拔为干部。在老家中有他年迈的父母、妻子和还没有上学的孩子,全家生活靠他每月的工资维持。虽然家境比较困难,但他从不向组织张口。他平日生活节俭,就连洗脸用的香皂都舍不得花钱买,每月发的工资留下伙食费外全部寄回家中。

      他曾对我说过:在部队要努力工作,不能辜负党的培养,父母这辈子很不容易,不能不报答父母这么多年的养育之恩。朴素的话语表达了他对亲人的爱,一颗感恩的心和对美好的向往伴随着他的军营生活。

      他曾患过肝炎病,虽然已经病愈,但肝区疼痛还时常发作。他一直带病坚持工作,我劝他住院他不肯,总说没什么大碍。1984年我调到白城守备区后勤部财务处工作,他接任了团后勤处财务股长。因为工作忙就一拖再拖,无情的病魔在困扰着他,他不得不再次去医院检查,这一检查不当紧,已经到了肝癌晚期。

      我们在一起两年多时间,我外出学习开会,他主动分担我的业务工作,工作中结下了深厚的情谊。1983年的春天他准备探亲回家和爱人一起种家里的责任田,假已经批了,可是,守备区机关通知我参加财务大检查,我参加检查他就休不了假。我想打电话请示不去了,他说啥也不让我打,对我说:“军里已经决定让你参加全区财务大检查,这是对你的信任,还是以工作为重,等你回来我再走吧。”他家里的情况,我向后勤处领导和团领导反映他的情况,从福利费中几次救济他。救济的钱虽然很少,但是让他感觉到部队首长的关心和温暖。

      由于“文化大革命”原因,我们都只读到初中文化,不能适应将来工作的需要。我们就在一起利用业余时间参加部队组织的高中补习班和大专自学,一起在文化知识的海洋中遨游,他同样想有一天能圆自己的大学梦。

      在医院时,战友们纷纷去看望他,他从别人的表情里知道自己病情的严重性。我安慰他要安心住院,以后病情兴许会逐渐好起来的。

      过了一个多月,他带着遗憾和对家庭、妻子孩子的内疚,带着对生活的渴望和眷恋,走完了自己三十五年人生平凡的路程。

      在临终前,我再次来医院看望他,他在昏迷中含着眼泪说:“我们俩曾经的约定恐怕不能实现了。”他在病榻上还没有忘记这一约定。我没有更多的话语,心事很沉重,眼睛已经湿润了,只说了一句:“你别想这些了,我已经把我们的约定留在心中,等你病好了以后,我们一定会把我们约定变为现实。”

      他病故后,安葬在距部队驻地五里之外东北侧的山坡下,前面是一条清清流淌的河水。他常年可以看到这里所熟悉的一山一水、一草一木。他走了,长眠在内蒙科尔沁草原他心爱的第二故乡的土地上。他没有什么轰轰烈烈的业绩,但他留下了一个普通军人对工作、对事业执着追求,留下了对草原的爱和对战友的一片深情,他就像是草原上一株摇曳的小花,点缀在广袤草原上。

      他病逝后,每年春天我下部队到索伦,经过他的墓地时,我都会采一束最美的山花放在他的墓前,以寄托对战友的思念。我转业的那年春天,我最后一次到索伦看他,他坟墓上已长满了青草,青草随风摇曳着,似乎诉说着这里发生过的一个个故事。坟茔的周围开着各色各样的小花。蓝天、白云和美丽的草原深情地陪伴着他,他永远也不会寂寞。在他的墓前我默默地说了一句:好战友,我转业就要回到了千里之外的家乡,但我永远不会忘记你……

      后来听人说,李孟全的家人把他的坟迁回到了四川老家,魂归故里,有家乡亲人的守护,也了却了我那颗牵挂的心。

      边疆美丽的草原,对于我有着剪不断的情思,以后一定再回到边疆草原,寻找我们我们曾经的影子、寻找我们青春的足迹。我有时想,人生不管经历怎样?境遇如何?军营和战友情谊,是留给我人生最美丽的风景。

      二十多年的部队经历,让我和边疆草原紧紧地拥抱在一起,和战友的感情紧紧地连在一起。边疆生活虽然艰苦,但那儿毕竟有我的追求,也有我许许多多难忘的记忆,我的梦和情还留在边疆草原,留在那遥远的地方,我会把这种战友情永久珍藏在心中。


本网站作品著作权归作者本人所有,凡发表在网站的文章,未经作者本人授权,不得转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