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恒华兄弟之邀,与其夫人及维佳、恒生二兄,从普定出发,经平坝县乐平镇,过斯拉河(上游即普定境内的三岔河),前往织金黄家弯看望一位年已八十七岁的老人。从地理位置看,黄家弯背后,可看到普定猴场普顿坝的风力发电的风轮。恒华之所以邀我,那是因为老人一直念叨着我,希望能有朝一日相见相叙。而之所以念叨我的原因,与长期在外从事金融并任职的兰孃关系密切。兰孃即黄存兰,平坝人。因为文字之缘,与兰孃虽未谋面,但却通过电话,说到谱事。而我在刚上初中时,就有幸得阅黄氏古谱,略知源流。
  多年前,时逢春分之日,在平坝祭祀入黔始祖时,因修谱之事,发生了黄氏溯源之争。本来,族姓源流,争之可明,但得以史为证方可服人。而以子字辈卓公为代表的极少数族人中在修谱上的“有权”派,将源流追溯到宋朝时的庭坚公。此无据可考,无史可证,纯为想当然之做法,遭到以黄维俊为代表的忠实派反对。在祭扫祖墓时,平坝黄氏大家家主政者虽然年过八旬,却信口开黄地骂也是年过八旬的辈份小两辈的黄维俊。由此,骂人者曾经德高望重的形象一落千丈!而维俊为求以史为证之真理,搜集了全国各地黄氏族谱与历史资料,从而证实自己的观点。兰孃与我说知此事,我赞同福建峭山公为族史可溯之源。为此,我查过史志、浅显的比对过各地族谱。查到南北朝(公元947年)时,到梅溪公入黔这段黄氏迁移历史。可能查到的有资料记载的太少。但我查《安顺府志》,并结合族中传说,写了篇《神奇的祖事》,记下老人的电话与微信后,转给他看看。而维俊位老人为清本清源,按古谱所记,找到在清镇某地的黄氏董母墓,即梅海公与文斌公之母,并查到当年二公,长赡父,次赡母之记。苦心人,天不负。老人有志于此,福建、湖南等各地黄氏族谱汇聚于他,并设专柜藏之以供研究之用。我虽仅匆匆浏览老人所提供的大量资料,但可以肯定的是,老人溯本清源的线索明晰,且众多翔实资料足以正本清源。并因此从黄裳公开始,重新编纂族谱。老人提到兰嬢,倍感欣慰,说是黄家有这样重视族谱、心存大义,有严谨治谱精神的姑太,在任何家族历史上都是少有的!他希望我们能继他之后,继续为谱事努力,以正族中子孙视听,平息无谓的纷争。老人令人敬佩之处,不仅矢志于族谱的正本清源,而且仗义执言于国事。
  老人1950年因围观解放军组织的花灯义演而被发现后加入解放军,并于1952年任织金县副县长。1959年因对当时大行其道的浮夸风仗义执言,秉承“只为苍生说人话,不为帝王唱颂歌”的理念揭露时弊而被贬到杨梅林场任场长。老人说,那个时候,连彭大将军都在劫难逃,想想也就是所谓的命运而已。也就是从那时起,在他的心中就种下了生态发展的理念。从毕节地区秘书长的岗位退下来后,他就成了全国极少数承包荒山并自己规划造林的人了,而且在当时可谓屈指可数,还从“居民”户籍重新办转为农民户籍。老人笑言,他所居住之所在,二十五年前,人们称之为夏家弯,而现在,周围的老百姓皆称之为黄家弯。老人当年筹资二十七万“购买”了六座连绵不断的500亩(估计数,实际不止)荒山时,山的贫瘠,抬眼望去,除了薄薄的荒草,就是悬崖与寡岩。而今,二老在从退休谋划,一开始就获得70年承包权的荒山上,亲手植就满山锦绣,精心呵护得泉流淙淙,百鸟争鸣,景幽而气象移步换新。通过木构之曲廊,上至可容13000多方水的池塘。池边放眼,山弯如钩,居高临下之中,远山黛如浪,层层山脉一致铺陈,而前有巍峨之高山,顶如刀削之平。登临此处,远眺之中,有一种风清气正的感觉扑面而来。而这样的景,老人并不独享,而是向当地人无偿开放。其实,初入老人住所,我观察到,不用上山,从老人房中的监控室就可观察到有多少人到山上游玩。对于山水,除了培植,他总是精心呵护。老人说,虽然子孙辈都远在他乡,并忙着各自的正事、大事,但他只要活一天,他都要他这片林子管好护好,他是以对待未成年子女的心来对待这片山水的。老人说他有一个比较大的规划建设方案,要圆这一个梦还需要很多时日,他要争取时间把他的梦圆好!
  老人说,他在秘书长任上,曾向领导建议建立荒山拍买制度,并组织秘书拟文实施,但终因各种原因未果。退休后便借助于各方支持,获得六座荒山承包权并亲自规划设计,从植树造林开始圆他生态园林,养生福地之梦。并注册了“皇石山泉”,以每年30万元的承包费承包给他人经营。年产数十万桶山泉水,备受织金、平坝众多用户青睐。而让我倍加敬佩的,是老人的宝藏。
  老人有一栋四层楼的宽大房子。他收藏有解放初到现在的重要报纸并装订成册。仅与黄氏源流有关的书籍就设有专柜。很多珍贵的历史照片,他都能通过在北京的忠实朋友得以收藏。国家领导人拜访他的合影,从解放初开始到锦涛主席的到来,珍贵影像目不暇接。老人很重视自己的历史,至今还保存着1939年少年时与老师的合影相片。全国各地著名书画大家留在他展厅的大作,熠熠生辉。峨眉山的高道留下一幅书画合一的书法“道法自然”,奇特的画法令人惊叹。而每年,均有很多地方高官前往拜访,有的还要在黄家弯老人大门上挂有“黄氏吉宅”的府上住上几天。京城也常有贵客前来拜访。老人的社会关系究竟有多深,真不敢妄言。但是,老人并不因此而自喜。慈祥而淡然是老人给我最深的印象。我们刚下车,老人就走到大院相迎,并笑着高声问:“哪个是黄平?”我马上迎上去握住老人伸出的手说:“我就是!”老人是从兰孃处了解到我喜欢读读书,并且钟情于文字,喜欢思考,并写过有关族谱方面的文字,所以对我存有一份厚爱。
  在参观老人的楼房中,在宽大书画室,悬挂着很多书法作品,还有桌上摆放的文房四宝,以及满柜的书贴。老人告诉我们,他每天早晚都要练书法,这样练,虽然年老,手不会抖,脑也不会有萎缩之类的担忧。并且每天都要到他花了二十多年积蓄打造的山体园林走一走,看一看,享受着其中的成就与自我创造的清新,享受着从自己手中美起来的大自然的回馈,享受着心血与汗水营养出来的浓厚的人文气息。而这一切,最终是一种传承,一种生态财富的传承,一种人文精神的传承!
  对于子孙,老人只淡淡地说了一句:”小辈的都争气,还算有出息”。其实,我晓得,他的子侄辈,多是高干,还有任省部级要职的。老人只要发话,再难的事,大多都是小菜一碟。家族中有一位大学毕业去当兵转业的他的侄辈,转业后想成为一名警察,为此找到他,当时的公安厅长正在拜访他,问明情况,老人只吩咐一下事情就有了着落。
  说起老人的成就和乐于助人的事,虽然心存敬意,但老人对此处之淡然。而令我羡慕的是老人带我们上山,居然健步如飞,我们竟有跟不上趟的感觉。在谈论历史时,思维敏捷,面带笑容,娓娓道来。我们的拜访是不带任何目利益目的的,所以晚餐时促膝相谈,随意而敬意拳拳。他称我们老人,那是因为我们在族中辈份上长一辈。我们称他老人,那是因为他年长我们数十岁之多。他说,很多人拜访他,吃饭时他都不喝酒,但因为是我们去,他拿出珍藏多年的茅台酒出来,并说一定要喝二钱陪我们。
  风水也是人培养的,地因人而灵。同行的方维佳兄(实姓黄)开玩笑说,走在这道山弯,有走在韶山冲的感觉!昔日的穷山沟,除了在百姓口中,从“夏家弯”变成了“黄家弯”外,老人在离家不远的平缓之地,筹建了一个农贸市场,并因此渐渐带动了坪寨及周边产业的发展。
  老人一生的情怀,除了对子孙的以身作则的培养外,主要在量力而行的生态建设与为民谋福上。而他说自己本身就是一个实实在在的农民!正如诗人艾青的诗所言:“为什么我的眼里常含着泪水,只因为我对这片土地爱得深沉……”
  其实,老人的一生,就是一部历史、一座思想库、一座精神丰碑。
  我想,在我们的国度,每一位退休的公职人员,都像他一样有如此精神,能成为他这样的农民,那我们的生态文明,早就今非昔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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