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掌声没了,人也走了,若大个红叶宫只剩下叶含香和杨风。

  叶含香亲自为杨风倒满一杯红葡萄酒,先抿一小口,再慢慢地送至杨风跟前,目光流莹,充满憧憬地睨着杨风。

  三个月来,杨风与叶含香形影不离,已习惯叶含香这种眼神,但今晚又有所不同,叶含香的眼神里还隐藏着一种期待。

  记得第一次与叶含香的目光接触,是让他写玫瑰诗的时候,那时他就在想,美女的眼睛还真是能“吃人”。

  可今天晚上,叶含香的眼睛不仅能“吃人”,还能偷心。

  杨风还未喝酒,心已醉了。

  灯光很柔和,红的、紫的、黄的,把叶含香那张本来就多姿多彩的脸柔和得风情万种,她那笑得十二分含蓄的媚眼似醉似醒,半开半阖着,蒙蒙胧胧地闪烁着情诗一样的意境。那充满肉感加性感的小嘴儿微微张着,在向杨风传递一个很美很又很有含义的信息。

  杨风心跳加心醉,动容到动心,他明白叶含香此刻的心意。

  “为什么选择我?”杨风没的接过叶含香递过来的酒杯,却提出一个问题。

  叶含香含笑不答。

  “因为我的龙字写得好?还是诗很浪漫?”杨风再问。

  “这只是其一。”叶含香说:“因为你叫杨风。”

  杨风……

  “我的初恋男友也叫杨丰,是丰收的丰。”叶含香道出原因。

  杨风笑,苦笑,他接过酒杯一饮而尽,然后说:“谢谢……我不想当别人的影子。”说完转身就走。

  本以为很美好的故事要发生,想不到自作多情。

  有人鼓掌,掌声来自台后。

  杨风转身,他看到一个中年男人从台上过来,给杨风印象最深的是他那双眼睛,在灯光的作用下显得深不可测。

  杨风立即感受到压力,他意识到这双眼睛就是一直在盯着他的那双令他只感觉到而未察觉到的眼睛。

  “我赢了。”那男人说,他过来上下打量一下杨风,道:“好一个杨风,真不愧是当过五年的武警,很有定力。”

  杨风惊讶:“你是谁?怎知我当过武警?”

  “他叫黄渭,小商人一个,这个红叶宫就是他建的。”回答的是叶含香。

  “赢了是什么意思?”杨风再问。

  黄渭:“含香说她能征服你,我不信,就和她打了个赌。”

  杨风……

  “你在街上摆字摊的第一天,含香就对你那个龙字产生了联想,在旗袍上烙印上龙字,这个创意能令她第三次登顶,她想用你。但我对你不放心,第二天就对你开展了调查,了解透了才让含香请你做她的艺术总监。”黄渭自己倒了杯葡萄酒,继续道:“你的名字叫杨风,含香的前任男友也叫杨丰,是丰收的丰,虽然字不同却同音,这令她怀旧。”黄渭从口袋里取出张支票,递给杨风,道:“你这个艺术总监就当到今晚为止,这是十万元,你应得的。”

  杨风不接黄渭递过来的支票,反而严肃地问黄渭:“你是她什么人?”

  “合作人。”

  “不可能!”

  杨风坚决的语气令黄渭吃惊。

  “我和她在一起设计旗袍三个月了,只知她是这里的老板,而她也从未提起过你,你也未出现过。”

  “这就对了。”黄渭说:“这是我和她的一个约定,我必须在今晚才能出现,而她必向你做出姿态,还要说出杨丰。”

  黄渭喝了一口酒,对杨风道:“我和她打这个赌,你是一个关键的棋子,你如愿意做她前男友的替身,我就输了。我没看错你,是男人,都不愿活在别人的影子里。”

  杨风:“如她赢了……”

  “她若能征服你,我立马和她解除合伙人的关系,这家红叶公司全都是她的了,我若赢了,就要和她保持三年的特殊关系。”

  “什么特殊关系?”杨风问得很细。

  “爱人关系……”

  杨风明白了,这是一场不道德的肉与灵的交易,而自己只不过是这场交易中的一个“赌注”,现在爱人的概念已发生根本性的变化,已不再是夫妻关系的专有名词。

  他看了一眼叶含香,直视她的眼睛,他要从她的眼睛里看出她的内心思想和感情。

  叶含香的眼睛没感觉,朦朦胧胧的漠视着眼前的葡萄酒,没有期待,没有傲慢,没有激情,没有冷漠,只有无所谓。

  无所谓也是一种态度,这也许是对我杨风,也许是对黄渭,也许是对世间的一切,反正是无所谓。一个女人,特别是美女,一旦无所谓了,就是什么都看破了,包括对你黄渭所给的一切。

  杨风当即做出决定,转身一步跨在黄渭和叶含香之间,大无畏地对黄渭说:“你输了,我已经爱上了叶含香。”

  黄渭动容。

  叶含香眼里一闪,竟然有泪,她想不到杨风的态度这样坚决。

  自从请杨风当自己的艺术总监后,叶含香觉得杨风这个人不仅才华出众,还是个值得信赖的人,她突发奇想,想利用杨风来摆脱黄渭对她的控制。

  与黄渭合作搞红叶服装公司后,不到一年的时间,叶含香就觉得本来十分合理的合作竟然有些沉重起来,自己虽然是老总,但模特队,设计师,工作场馆都是黄渭的,自己虽有55%的股份,却没有控制权。她还发现,整天笑容可掬的黄渭诚府很深,与她的合作不仅在图财,还在图人。

  叶含香后悔莫及,后悔当初心不够细,考虑不周,上了黄渭的当,但是合同一签就是五年,五年内,叶含香还得履行这一层合作关系。

  杨风的到来,不仅提升了服装设计的竞争力,同时也激活了叶含香心底层的一丝爱慕。她想,我如果与杨风恋爱了,就可以打消黄渭图人的企图,五年合同过后,就另起山头。

  因此,她常与杨风在一起研究服装到深夜,还用一些肢体语言来传递一些信息。按照这样的相处方式,叶含香自信不出三个月,杨风就会被爱情征服。

  正当他们两个有点意思的时候,黄渭突然找叶含香谈了一次话。让叶含香吃惊的是,黄渭竟然知道自己要摆脱他控制的心理细节,也猜到她为什么要与杨风谈恋爱。

  黄渭显得十分地大度,但他却提出了一个赌局。

  他要和叶含香玩一个游戏,要赌一赌人的本性。

  赌局有两个前提条件,一个是叶含香要与杨风建立正常的恋爱关系。

  第二个条件就是要表明自己曾经恋爱过,前男友的名字叫杨丰。

  风与丰同音,但杨风与杨丰却是两个不同性质的人,不管是否有杨丰这个人,这一句是必须要说的台词。

  这两个前提条件看上去全是为叶含香着想,但黄渭提出的跟进条件却让叶含香如刺在喉。

  如果杨风知道自己只是一个爱情潜身,还愿意与你相爱的话,就自愿解除与叶含香的合同关系,同时把红叶服装公司自己原有的45%股份全部转给叶含香。如果杨风不愿意做一名爱情潜身,当场拒绝的话,你叶含香就要和我另签一份特殊的合同,你与我的股份换个位子,我黄渭持55%的股份,而你只有45%的股份,同时还要与我确立同居三年的关系。

  这个跟进条件完全暴露了黄渭图财又图人的真面目。

  叶含香忧虑了,但黄渭的一句话让叶含香下决心打这个赌。你要相信自己的美丽与才华,征服一个男人的心对你来说就像随手摘一朵花一样容易,何况杨风是一个难得的多情种。

  黄渭看上去一点胜算都没有,他提出这个赌局,是因为他动用所有关系对杨风进行调查后才做出的,他知道一个当过五年武警又练过十年书法,具的铁汉子性格又满怀书生气息的杨风是绝对不会愿意做一个爱情替身。

  果然,当叶含香讲出前男友杨丰时,杨风气愤地转身就走。

  但他想不到,杨风竟然突地来个180度的转弯。

  “无耻,你刚才已表明了态度。”黄渭对杨风的转变十分的不高兴。

  “我刚才不答应她,是不想做她以前的杨丰,我要做我自己!”杨风语气坚决地说出理由。

  黄渭大怒:“凭什么!”

  “凭我当过五年的武警!凭我那横空出世的狂龙!凭我的聪明才智!”杨风不怒而威。

  黄渭冷笑:“不就是五年的武警,我当过正规的解放军十年也不言狂,五年的武警也来和我叫板!”

  杨风不理,双手慢慢解开衣扣,露出一身健壮的腹肌,指着肚子上一小块伤痕:“我死过,不怕死,知道吗,这是枪伤,我和毒贩子对着干,倒下的是他,站着的是我!”

  黄渭大笑,笑得豪气冲天,他也解开衣服,也露出结实的肚皮,上有一道横向划过的伤痕,足有二十公分长:“让你开开眼界,什么叫伤疤。”他很自豪地摸着疤痕:“你那只不过是枪伤,小子弹而已,这是炮弹给我的烙印。你面对的只不过是毒贩子,而我参加的是战争!你知道自卫反击战吗?”

  杨风……

  “你那只不过是小洞,而我却通看到我自己的肠子!”黄渭语气坚定而自豪。

  杨风怔住了,他慢慢地,仔细地看了看,还摸了摸黄渭肚子上的伤痕,然后长叹……

  黄渭自信地:“怎么样,还和我争吗?”

  杨风不答,他做了个令黄渭和叶含香都十分不解的动作,他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按了几个键,然后说五个字:“可以开饭了。”

  黄渭和叶含香都怔住了,什么意思,“可以开饭了”是什么意思?

  杨风两眼发着光,他看了一眼叶含香说:“谢谢你选择了我。”然后盯着黄渭说:“你输了,输得太惨了。”

  黄渭大惊,突地意识到什么,虽然已意识到,但意识得太迟了,因为门口突然出现了许多人,这些人叶含香不认识,但黄渭却很怕见到他们,这些人全都是检察院反贪局的检察官,领头的正是老对头陈放和中洲市检察院的路诗语。

  “他不叫黄渭,叫张钊,原南江市民政局局长,六年前挪用三千万元后潜逃。”杨风向惊诧而不解的叶含香说明。

  “那……你是谁?”叶含香还未回过神来,突然觉得杨风不是一般的人。

  “我叫林浩,国家二级检察官。”林浩十分自信而有礼貌地说。

  叶含香还是不解,但黄渭全都明了,自己逃跑后整了容,连玩两次金蝉脱壳,世上已没有张钊,也没有了唐再兴,想不到还是逃不了。

  “张钊……”叶含香苦笑一下,突地把手中的酒泼了张钊一脸:“你设的赌局真是太精明了。”

  张钊很无奈也苦笑起来。

  陈放也笑了,笑得很开心,他亮出了手铐……

  看着陈放的笑容,张钊突地长叹地道:“你们真是诡道……”

  “世事本无诡道,诡道的是你。”陈放说。

  “我们不是诡道,是执着。”路诗语补上一句。

  张钊哼了一声,悲壮地伸出双手让陈放铐,同时问道:“你们是怎样查到我的?”

  陈放:“金蝉脱壳加借尸还魂,玩脱逃都能玩得这么高的水平,我们不和你玩个够,不就太没意思了。”

  张钊的目光充满不服……

  “替你而死的那个人我们已查清了,他才是真正的黄渭。”路诗语点出要害,接着说:“你有计划做得很好,可称得上是艺术,可是你忽视了科学,我们用你现场遗留的毛发与死者进行DNA测试,测试结果证实了我的想法。”

  “那你们怎知我在这里……”张钊心里还是不甘。

  陈放:“要知道你在这里不难,难的是要证实你是不是真正的张钊。”说完把张钊铐上。

  “你太爱赌了,第一次和我赌,赌我能不能给你监视居住,赌你能不能逃跑成功,你赢了,第二次和黄渭赌,把黄渭的命给赌掉了,你又赢了,这一次你赌的是叶含香的感情,你这么爱赌,我们如不和你玩一把,岂不是太可惜了。”陈放说。

  张钊这回真的只的苦笑了。

  “你真不该和我比肚皮上的疤痕,我来的目的就是证实你肚子上有没有疤痕,想不到这么聪明的你却受不了激将法。”林浩说。

  听到这话,张钊后悔死了,能够证明自己是张钊的就是自己肚皮上的疤痕,这样聪明的一个人竟然会与另一个人去比肚子上谁的疤痕大。

  张钊的心中,只有长长的叹息,他看着眼前与他比肚皮的检察官,心中突生感叹,想不到检察院竟有这样的人才,自己已是老谋深算,精心地布了一个赌局,本想利用这个赌局来占有叶含香,想不到天外有天,局外有局。

  他突地想起两句话:机关算尽太聪明,反误了卿卿性命……

  想到这两句话时,张钊突然有想哭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