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年前印度电影《阿育王》给我带来的震撼还未消失,近日触及的一部《贫民窟的百万富翁》再次深度撞击了我的心。

  是个很简单的故事,来自贫民窟的青年贾马尔,因参加一档名为《谁想成为百万富翁》的电视节目,一举夺得空前绝后的最高奖项而成为拥有2000万卢比的贫民新贵,他一夜暴富的离奇故事,轰动和沸腾了整个孟买。

  其实,这是个再平凡不过的传奇,在我们居住的这个星球上,因赌博买彩而中大奖的事每天都屡见不鲜,为什么这样一个司空见惯的传奇,竟能在优秀作品林立的电影节上脱颖而出、独揽第81届奥斯卡8大奖项?

  首先,让我们来回顾印度历年来的一些经典老电影,比如《奴里》,比如《大篷车》,比如《血洗鳄鱼仇》、《阿育王》……这些电影的共同特点足以概述印度电影的整个特色:唯美浪漫的音乐、画面;跌宕起伏的情节;紧张的氛围和惯于以传奇方式来实现人们看似不可能实现的梦想;同时,能反映和揭露现实社会的诸多桎梏、真实呈现人们的生存状态,揭露时代特有的一些问题,在剧终大仇得报、理想终于实现时,观众的心却还沉浸在激烈的故事情节里,忽喜忽悲的大起大落,如此回肠荡气的效果……总教人们情不自禁涌起更多深层次的思考和发现。

  这样的奇迹,满足了平凡世界里平凡的人们对于平凡命运改变的渴望,亦因反映了现实中很多尖锐的社会矛盾和冲突而博得百姓大众的喝彩,印度电影在世界电影史上能独树一帜,乃实至名归。

  这样的电影,是有深度的,绝非简单的情节和传奇就可取胜。

  在《贫民窟的百万富翁》这部电影里,底层民众聚居区里堆积如山的垃圾、四处乱飞的苍蝇、被污染得五颜六色令人作呕的河道,无处不在的肮脏和混乱、突然而至的追击、械斗和凶杀,疲于应付的奔跑和亡命天涯,随时发生的伤害和死亡……怎一个乱字了得,怎一个触目惊心了得!

  在这样的环境里,贾马儿的成长,是一部叫人心酸的历史,在他很小时,母亲死于一场莫名其妙的械斗,他和哥哥从此成了靠捡拾垃圾为生的孤儿,后来又被丐帮组织收编,该组织经常弄残儿童再叫他们上街乞讨,在他们打算对贾马儿下手时,哥哥带着他逃出了魔窟。两个孩子由此来到了大都市,混迹旅游区靠坑蒙拐骗,偷盗游客钱物维持生计,就这样逐渐长大。贾马儿放心不下从小青梅竹马的小女孩,执意回去寻找她,可他万万没想到的,是他和哥哥后来却因为这个出落得十分美丽的女孩子兄弟反目,从此分道扬镳。

  贾马儿开始了独自奋斗的日子,在电信公司当了一名普通的茶水工,又因偶然的机会,参加了那次改变他一生命运的电视节目,期望他一直深爱的女孩能看到这档节目……

  镜头前印度贫民窟的真实写照,贫民生活暗无天日的赤裸呈现,无论电影制作人还是印度政府,都是需要勇气的,叫观者在镜头前久久震惊无语。

  这样的场景,在发展中国家占80%还多的星球上,在超过多半的人还居住在贫民窟的今天,岂独印度社会每天在发生?

  比如我们中国。

  城市街头每天见到的乞丐,里头有多少是故意伤害致残的?那些失明的眼睛,那些缺失的四肢,那些扭曲的身体……究竟有多少,是在罪恶的黑暗里进行,因而改写了一个原本健康的人生?不法分子拐卖、致残儿童以后逼其乞讨、卖淫的报导,早已不是新闻,我们的社会,又何曾真正的关注过?

  在我们身边,有多少贫民窟存在?这些贫民窟比印度会更清洁更有序吗?那些外来务工的人,他们,有的靠苦力为生,有的靠捡拾垃圾为生,有的靠乞讨为生,有的,干脆铤而走险,靠偷趴抢劫为生——他们,从乡村来到城市,到底怀揣着怎样的梦想,理想和现实之间的差距,又无情地粉碎了多少人心头的企望……

  我们不曾深入地思考过,不曾深入地走访过,更不曾真正地帮助过,巨大的城乡差别,日益拉开的贫富差距,使得越来越多的人盲目地抛弃土地,来到城市,自然就有越来越多无法适应的人或无一技之长的人,就此迷失在街头的霓虹灯下。

  除了中国,世界上还有多少更为贫穷落后的亚非拉国家?

  这样的一个群体,他们同样要生存,为了生存,他们要挣扎,挣扎之余,他们便只能梦想——梦想,是他们唯一的奢华,惟独在梦想面前,他们和世上所有人是平等的。

  《贫民窟的百万富翁》能关注这样一个群体,以电影成全他们的梦想,除了艺术的目的,应还有深刻的同情、悲悯,仅凭这点人道主义关怀,电影其实就已成功。

  其次,这个电影和印度所有其他的经典电影一样,穿插的爱情激荡人心。

  女主角照例是真、善、美的化身,男主角照例是为了爱情奋斗不熄矢志不渝,最后的结局照例是苦尽甘来、悲喜交加的大团圆。不过这一次和以往不一样的,是一个细节,让所有人感慨不已,刻骨难忘——男女主角终于在站台重逢。

  两人深情凝望,他俯头吻心上人时,吻的不是如花的唇,也非她微闭的眼,而是她右脸被仇人用刀深深划上的一道伤痕。

  他轻轻地吻上她那醒目的伤痕,她吃惊地抬头看他,他温柔怜惜地接住她的目光,又低头,再次吻了上去——这个场景,让人泪落,无须更多的言语来描述,只需一个字,那就是爱。

  被人们说得泛滥的爱啊。

  它不是鲜花和金钱可以诠释,也非激情和拥抱可以诠释,这个小小的细节,无比质朴原始地告诉我们,什么是人间正在淡漠、消失和扭曲的真爱——

  爱一个人,原来是爱他(她)的残缺,而非完美;惜一个人,更是怜她的伤痛,而非分享她的欢乐。

  最后的这一幕,一瞬间抓住了所有观众的心,唤醒了人们一些沉寂已久的感动,电影院里,人声空前地静默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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