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我入学那天起就对学校的鼓乐队产生了浓厚兴趣,可我从未奢望会成为其中的一员。那时的我资质平平,也没有骄人的成绩,只有隐忍向上的内在品质。只能说在学习上还能应对自如,连续四年被选为文艺委员,左臂上佩带着姐姐精心为我缝制的一道杠袖标。天知道我是怎么履行文艺委员职责的,我通常会在老师授课前还算大胆的组织同学拉上一支歌,剩下的记忆就是音乐课前叫上两个同学把学校那唯一的风琴抬进教室。但我生性腼腆,从来不会刻意去表现自己,所以每年大队辅导员来班级选鼓手时,我都觉得自己不行,头低着,心里那面鼓不打自敲起来,生怕一不小心这种渴望的心情顺着眼睛的光流泄出去,也生怕参选的老师看到我丑小鸭似的其貌不扬感到为难,他们更愿意把目光投注到身材高挑、更具灵活朝气的漂亮脸蛋上。
  不单是这份虚荣的指使,是那“咚咚”的鼓声让少年心里存一份梦想。但梦想得靠自己去创造,你不伸手、不向前,希望就会永远对你绕道而行。首先你得知道怯懦的是什么,为什么你就不相信自己会成为一名鼓手,一名身披绶带走在队伍前沿无上荣耀地接受检阅的鼓手?其实我从没有光明正大地参选过,我每次都把头低得好象我这个人不存在了,没有人会主动给个懦夫机会。不是我不行,是我从来都不敢正视。直至我被一个故事打动,才开始摆正心态。我已经忘记了在哪读到的这个故事,讲的是响誉世界乐坛的指挥家卡拉扬小时侯在家乡一个梦境般的际遇,也是改变他一生的际遇。一个演出团在演出,其中小提琴手在做精彩演奏,那优美的乐音悠悠扬扬,妙不可言。突然从四面八方涌出一群鼓手,乒乒乓乓的声音扰乱了小提琴手的节奏,最后彻底淹没了琴声。卡拉扬一下被震住了,被那些已经走远了的但声音尤存的敲打乐所打动。他发誓再也不做小提琴手了,他的愿望是成为一名鼓手。他也正因此开始接触打击乐,并一步步走向音乐核心灵魂的指挥位置上去,那是因为他可以欣赏到比鼓声更恢弘的乐音——交响乐。读完这个故事我更加迫切地想成为一名鼓手,这种迫切我从来没有过。那种看似单调的鼓音能让气氛轰然高涨,它是欢乐的前奏,可以把一切细小的声音覆住,是真正大气磅礴的东西。
  这时我已经升入五年级,我已经白白浪费了四年的光阴。由于中考迫近,学习忽然变得艰难起来,是那紧张的氛围让人有透不过气来的感觉。只有听到学校文艺队的小号鼓点声时我的心里才会有丝丝的风掠过。
  一堂自习课上,班主任突然领着大队辅导员进来,宣布文艺队正缺少一名鼓手。全班顿时鸦雀无声,离中考已经时日不多,这当口谁还会有闲心想着去敲鼓。只有我知道这个机会对我有多重要,也不知哪来的勇气,我的手高高举了起来。大队辅导员用惊疑的眼光看了看我,示意我跟着他去大队部排练室。我在全班五十多双更惊疑的目光注视下红头涨脸地走了出去。
  当我看到那面大鼓,立刻心虚起来。那面鼓足有我半个高,并不是我心仪的小鼓。当我抱起它、笨拙地拿着鼓锤的时候我知道已经没有退路了。我虽是鼓乐队里年级最高的,可我的个子比三四年级组的学妹还稍逊一筹,但我却咄咄可笑地抱着个大家伙。我的乐感还可以,大鼓的节拍也极易掌握,关键问题是我是否有体力抱着这个大家伙支撑到活动最后。
  我坚忍的毅力开始发挥作用了,每次一两个小时的排练我都挥汗如雨地坚持到最后。我终于凭借勇气和出色的表现得到在场所有辅导老师的认可,成为校队名副其实的鼓手。每次我的鼓锤只要落到鼓面上,别的声响就对我都不具意义了。那些小鼓手的敲击声在我耳边犹如蚊子发出的微弱声响,我只是盯着前面那个帅气男孩手中的指挥棒,象是在接受卡拉扬的指挥。记得我曾抱着这个大家伙在整个小镇的街道上走过,这是镇上宾馆和我们学校联谊借用校鼓乐队为接待外宾造势的喜庆场面。我这个小个子大鼓手走在列队的最前沿很受瞩目,我从来没有象那时那样昂首挺胸过,我正接受着小镇镇民的检阅,那里面不乏我熟悉的面孔。
  那鼓点至今还在我心里敲起,在十二岁少年的心里,那极富节奏的韵律胜过了她在世上所听到的任何美妙乐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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