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到中年,总爱怀旧,我也不例外,闲暇之余,常常回忆儿时的时光。或因景致,或因情致,有时是触景生情,有时又是因景忆情。纵使岁月洗白了两鬓,却永远洗不掉童年的快乐,洗不掉与玩伴一道的“无是生非”,洗不掉在打打闹闹中走过的无忧无虑的日子,而儿时摘酸杏、吃酸是人生中最难忘的一件。

前不久,在办公室宅了一天,关了电脑,走出房门,开车在戈壁滩上瞎转悠,竟然意外地发现了一处杏园。时值仲春,正是草长莺飞的时候,桃花的盛宴还没有谢幕,娇艳的杏花已是粉墨登场了。

在新疆工作二十余年,我曾去过蟠桃园赏过如面的桃花,去过团场看过三春的杏林,每次在娇美的背后总能看到人工雕饰的痕迹,但在这荒郊野外能看自然天成的一处杏园,可谓是一份意外惊喜。远远望去,仿若天边的一抹晚霞,一刹时映红了一方云天。待近看时,杏园并不算大,由百八十棵杏树组成一个带状的杏园。棵棵杏树长得自成天趣,长得无拘无束,长得意气风发。旷野的杏树少了城市丽人的刻意粉妆,多了山乡村姑的质朴任性,从形态到质感,都给人一种清新亮丽之感觉。

杏树枝头仿佛正在举办着一场春天的花宴,一串串的杏花在娇阳下各领风骚。盛情绽放的花朵,犹如风情万种的少妇,一颦一笑都让人心里荡起涟漪;含苞待放的花蕾,犹如情窦初开的少女,在半含羞涩的后面透露着无限的遐想。一串串的杏花缀满枝头,花朵与花蕾相间,细枝与绿叶交织,汇聚成一树的繁盛,而嗡嗡嘤嘤的蜜蜂,正在忙碌着在花丛间穿针引线;它们在执意做红娘的同时,收获着属于自己甜蜜。

就这样,一树树的杏花把自己的热情汇成一片灿烂的喧闹向四周伸展着,从渠边到山坡,从平野到谷地,一路热闹地铺展开来。在这纷纷嚷嚷的花海中穿行,举手投足都是花香。正在心旷神怡间,渠边一棵杏树上的一枚枚蚕豆般大小的杏子,把我的思绪带回到了童年,不由得让我回忆起儿时在故乡吃酸杏的趣事来。   

黄土高原的故乡,春天一到,窝了一个冬天的嫩芽,就像雨后春笋东窜西窜地往外冒。那时吃不饱肚子,对我们孩子们来说,最能解馋而且时间延续最长的当数吃酸杏了。

酸杏,其实并不是杏子的一个品种,而是对没有成熟的小嫩杏的称谓,也叫青杏。从杏花坠落后刚刚成形的小嫩杏到杏子成熟前半黄杏,应该都算酸杏了。

家乡的杏树,不是长在园子里,而是生在道路旁、山坡上、地埂边。立春之后,经一场小雨浸润,一夜之间,各处的花朵一齐竞相开放。当我们吃过了甜甜的榆钱、浓郁芬芳的洋槐树花后,目光自然就瞄上了那一树树的小酸杏。

“何处有杏我自知”。放学后,打猪草、摘杏子成了每天的功课。三五个同学相约赶到预先的场地,胡乱地拔点猪草,以便应付母亲的检查,把主要精力集中到了寻酸杏、吃酸杏上。

杏花纷落,小小的杏子就像小珍珠似的藏在浓密的树叶间,而且不易发现。我们脱掉布鞋,光着脚片蹭蹭蹭地爬上树枝,沿着枝条在密叶间仔细寻找,只要发现一枚,就随藤摸瓜,保准有重大的发现。

刚成形的小嫩杏不经嚼,牙一咬,一口的草腥味。我们往往是在指头肚大小的毛杏中寻找更大的果实,先摘一颗放在嘴里尝尝,然后是带着满嘴的酸意,边吃边摘,直到衣服的上下口袋装得满满的,就溜下树,与同伴比个头、比味道。

上树容易下树难。有时,在得意忘形地往下溜时,往往被杏树的枝桠挂住了衣服,总会面临欲下不能想上无法的境地,就恳求树下的同伴相救,是要以一口袋的酸杏作酬谢的。树下的同伴一人蹲地,另一人扶树站在蹲者的肩头上,然后两人合力慢慢地站起来,共同“救”下树杆上的被挂者。有时,由于心急,挂破衣服挨家长训的事是常有的。记得母亲边训边说,青杏涩吃多了伤胃;我们当时满口答应以后不会再吃了,但过后仍然是我行我素。

从四月初杏子刚刚挂上枝头到五六月的满树杏香,从枝桠上刚刚露脸的青蛋蛋到半绿半黄的大果实,其间的乐趣自然不必细说,但是,由于过多地关注酸杏,往往会耽误老师布置的作业。平时借别的同学作业来抄,他们往往不给;然而,自口袋里有了酸杏,就以酸杏换作业本来抄,特别是女生的作业,一般正确率较高,一抄准得优。等到中期成绩下来,平时作业总是不错的我往往连个及格的成绩都拿不到。后来,经不住哥哥的再三审问,终于说出了实情。三哥想了一个办法,就是每天给我定十个生字,要求必须熟记,晚上他来检查。刚开始几天,我不敢慢待,后来经不住酸杏的诱惑,就将背生字的事忘到了九宵云外。有一次,哥哥检查学习,我啃啃巴巴地没有写完一半,倒是一个不适时宜的泛着酸杏味的饱隔,让哥哥嗅到了事情的原由,生气的哥哥一口口水向我袭来,在煤油灯下,我冷不防地经受了一场暴风雨的浸袭,其冲击力可想而知。

如今,而立之年的我又一次站在这似曾相识的杏树下,过往岁月中的有关酸杏的趣事自然而然地涌上心头;虽然儿时的伙伴为了生计已各奔东西,但儿时的挑皮以及儿时无忧远虑的快乐情景至今还是这般的记忆犹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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