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人的美好,得来自天作之合。大自然在亿万年前的一次偶然躁动,勾勒出此番诗画难以描摹的绝美。三上黄山,未敢下笔,临境神化,触目心非,早早幻入松石云瀑间了,透彻地被浸满,凄厉地被霸占,只若是一缕无知无感的袅袅云丝,且能浮荡之间便好。

  因山之峰岩青黑,遥望苍黛,以色而名,始称黟山。后传轩辕黄帝在此炼丹,改称黄山,看来自古黄帝皆欲期名胜山岳。


  约摸十年前的初夏时节,是在一个晴好的下午上得山,晃荡累了,坐在迎客松旁的一块大石头上,看着夕阳缓缓西坠,碧空朗净,不扯一丝白云,风也似随着游人下山而去,只余我,与山、与松相对静默。踌躇当儿,余晖漫来,如一枝巨椽之笔,染遍山川林野,天地空隙间,蒙太奇的色调刹换,惊起三两只鸟儿,划空而过。再望峰峦,黄灿灿的耀眼,黛青山巅,已是神光金顶,披霞流彩。夕阳老儿,却是个顽皮的性子,离去的片刻里,还作弄出暖暖的宠爱。一切的自我,都被他调理得无影。

  我错怪了轩辕占名,应只是这夕阳老儿的手法,易黟为黄吧。

  明有徐霞客登黄山赞叹:“薄海内外之名山,无如徽之黄山。登黄山,天下无山,观止矣!”据此,至少500年前已称黄山。可对于山岳,500年何其之暂,山巍有亿,流年浅淡,握尽浮云,欣观自在。山省于人,该存如此锲求。

  且不说迎客松、黑虎松、多子多孙松和送客松的形意独绝,唯那一棵棵遒攀壁陡峭岩的、或根立卵丸崖尖的小山松,亦是令人叹绝。那一棵小松,孤傲点尖,四面削直,水不存,土难留,第一丝根须是如何扎入那铁硬的岩尖?见而难信其真,只应是梦中美幻出的“梦笔生花”。

  更见那垂直的悬崖壁上,寸草难生,光秃秃地裸露着山岩,摆着一副经风沐雨的青黑脸色,冷硬地拒绝着外物的造访。就有那么一两棵不知死活的小松树,植入冷硬,遒曲挂壁。枝虽难展,叶也难茂,却能盎然生存。只要有着可能,不待见也不得不接受欢喜的生长。日遣光辉,月送甘露,造化出神一样的存在。

  路旁的松,得土沃水丰之宜,展枝叠翠,像是苍兀隐幽的武士,护卫着青山绿水。几枝杜鹃寻着枝叶间的空隙,伸绕树干,饱浴阳光,开得红艳。我欲扶手摘取,抬眼见着这黑兀的武士,不得不罢手退缩,绕松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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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石的形巧意精,只能是鬼斧天作。一切人类的所谓的伟大艺术品,于此相形而见绌。在天工的作品前,若能拜学一二,即可为人前的大师。呼来风的吹磨、唤来雨的刷洗、招来雪的润渍、投下光的烘烤,天工的手段,简拙、粗犷,可加上亿万年时间的恒持,又转而精巧细腻。形精当久琢,品尚待恒磨,物与人,一理相通。

  “仙人晒靴”。一只石靴,倒放岩顶,模样比例,惟妙惟肖,是否就是轩辕黄帝脱靴晒于此处的?心专于炼丹,忘记收回,已然石化了。不知轩辕黄帝最终是否成仙,否则得更名为“黄帝晒靴”了。

  “仙人指路”。一指伸出,斜指山径,恰是走向迎客松的方向。有诗云“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显见诗人未曾到过黄山,黄山有仙指路,却不借仙名,实在只是以景绝而闻天下,景绝也可盖过仙名。时光推演当今,这块石又像是带有一根固定天线的手机,手指万年也累了,仙人配上了现代化的工具,或是仙人早知有此物,旧人不识今物而已,而今人又怎识未来之物,未来此石又似何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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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悬崖奔兔”。这是我起的名字,呵呵,但愿流传。在一整面的逼陡悬崖上,一只兔子底着头,躬着身子,四只脚拢得近,像在奔跑。是一只犯了天规的兔神吗?急急地在悬崖上逃命,被天兵天将追上,施了神法,镇压于此。

  “飞来石”也是奇绝。峰巅之上,一石高危独立,似从天外飞来。若不是飞来,山体崩裂之时,余石残断何处?

  据说山间怪石有名号的就有120多处,似人似物,似鸟似兽,或兀立峰顶,或戏逗坡壁,或伴松成绝。而险绝的“鲫鱼背”,是山峰,亦是一块形似鲫鱼背脊的巨石,曾是冰川移动,刨蚀残留的刃脊。遗憾的是,这次未曾登临。还记得当初是在斜风细雨中登上,两边悬空,云雾从脚底飘过,胆小者爬行着腿还在打颤,我也是躬着身子,扶着铁链才敢过去。

  在自然面前,文字是拙浅的,书画是苍白的。还是去身临山川,亲近草木吧,你会品味出各样饱满丰奇的幽境远意。

                                   2018-5-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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