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人苏轼写过诗句:一年好景君须记,最是橙黄橘绿时。在我的一生中童年那橙黄色的快乐是最令人难忘的。

  我小的时候,就是目标感极强的人,同时表现欲、领导欲也极强。排队要站在前边,演节目要当主角,平时喜欢管着别人。在幼儿园里管小朋友,在家里管弟弟妹妹。

  7岁了,我上了小学。我们的学校以前是一个有钱人的大院,解放后就成了小学校。几十套青砖青瓦的平房,一个院儿套一个院儿,每间教室都建在高高的大石板上,那石板不知经过了多少年,都磨的发亮,几乎都可以照出人了。屋檐下有许多燕子窝,每天我们都和小燕子一起上课,一起玩耍。房前房后都是丁香树,春天来了,丁香花一开,上课都拌着花香。

  一入学老师叫我当班长。那天我穿着长袖的连衣裙,上身还套一件绿色毛背心,脚上还穿着一双皮凉鞋。两个小辫子还扎了一对红头绫子。我骄傲的站在队伍前,心里想我在幼儿园里就是班长,喊个排有什么了不起的:“向前看齐,手放下。”几个回合就把队伍喊的整整齐齐。操场上许多老师都被我的口令声所吸引,上学的第一天我就把自己推销了出去。真是给点阳光就灿烂。

  晚上放学爸爸和妈妈来接我,他们为女儿的出色的表现而骄傲,请我吃了一顿馅饼。班主任老师更是为收到我这样的“好学生”而自豪,放学时一直把我送到校门口交给我的爸爸妈妈。从那天开始,“骄傲自满”4个字就一直没离开我的小学鉴定。

  从小学一年级到小学五年级是我最快乐的童年。每次考试必须是第一名,这是其它时间玩耍的资本。我们那时没有变型玩具,没有电子玩具,没有电子游戏,也没有五颜六色各种毛茸茸的娃娃。可我们有打口袋、跳皮筋、抽冰嘎儿、跳格子、抓嘎拉哈。比如说跳皮筋,是用长长的皮条接起来,谁有皮筋,就像今天的小孩有手机一样富有。一下课女生就会围着你,你就会选和自己和的来的同学玩。最有意思的是一边跳一边要说跳皮筋的歌瑶,如:“马兰花,马兰花,风吹雨打都不怕,勤劳的人在说话,请你马上就开花。”这样的歌谣有许许多多。

  我最喜欢的还是和男孩子玩儿。妈妈常说“真是生错了?这比男孩儿还淘。”

男孩子弹玻璃球、扇腁几(纸壳做的,带有古代人物,圆形的硬纸片)、打仗、创拐、爬树、游泳、样样都少不了小泥儿。

      为了帮班级里的男生和外班的男生打仗,我的三道杠只戴了一个星期,就变成了两道杠。小学五年级之前,我一直是班里个子最高的一个,外号叫“里大个”。

      我爬树的水平可高了,我可以和另一个男生各自爬上两棵树,然后自己抱着自己的树使劲的摇,就着摇晃的劲儿跳到对方的树上,这水平连一般的男生都望尘莫及,后来上中学拍吊杆,打飞轮,男生都排在我后边。那时候,妈妈老是说我穿鞋废:“铁蹄呀,几天就一双鞋,还先从鞋面上坏。”妈妈百思不得其解,她至今也不知道她的女儿竟然是爬树的高手。

      说起游泳,有两次让我终生难忘。游泳是我儿时最上瘾的活动,10岁时上课都惦记着游泳。夏天,中午一放学,我拎着书包就往游泳池跑。有一次练习跳水,从5米处跳下来,脖子和肚皮平平打在水面上,我什么都不知道了,像一粒石子迅速沉向池底。是一位救生员叔叔像抓落汤鸡一样把我从水中捞了上来,我穿着泳衣却好像赤裸裸地躺在泳池边上。我醒过来了,可不敢睁眼,只听一个叔叔说:“没事了,叫水打懵了,平平地下来,肚皮没打开就拣着了,这女孩儿,胆儿够大的了。”我使劲闭着眼就是不睁,好像怕看着别人似的。直到和我一起来的同学说:“小泥儿,走吧,快关门了。”我才坐起来,只感到脖子又粗又硬,火辣辣地疼,一说话就想咳嗽,嗓子又疼又哑,几乎讲不出话来。肚子肿起来坐不了,很疼很疼。

      同学扶着我艰难地走回家。我没有哭。妈妈看我说不出话来,问我:“是不是扁桃腺又发炎了,赶快吃消炎药。”我勉强答应着,晚上脖子和肚皮发着烧,疼得不敢出气,我怕了,我觉得我要死了,第一次感到死神像一个披头散发的老爷爷向我伸出魔爪。我觉得特别冷,混身都被冷汗打湿,我在被窝里哭了,我想到明天,我将没有明天。同时我也想,如果不死,我再也不去游泳了。第二天,太阳出来了,死神爷爷放过了我。

  10天后的一个星期日,我就忘记了死神和伤痛,又和4个男孩儿到北陵公园去游泳。公园里有个人造湖,中间有一个小岛。我们5个人目测距离后,达成共识:“就100多米,没问题,过得去。”

      我们一字排开,横渡北陵湖。可万万没想到我们的目测误差至少200多米,还没到湖中心我们几个就筋疲力尽了。有的挣扎,有的开始喝水,我探底试了几次都不见底,当头浮出水面,一看离岸还有很远,第一次感到绝望,一点力气都没了,我变换游泳姿式都没用,身体开始下沉,好像身上绑个大石头,连挣扎的能力都没有,任凭自己一口一口地喝水。 我又一次感受到完了,死了,一会就淹死了,再也见不到妈妈了,想喊,也喊不出声音。

      这时候游来一位戴紫色泳帽、穿紫色泳裤的叔叔,奋力的推来一块施工用的跳板,然后把我们5个小孩,一个个从水中捞出来按到跳板上。我们每一个抓着跳板就像抓着救命稻草一样死死不放,叔叔把我们推到岸边,想把我们从跳板上抱下来,我们仍死死抱着跳板不放。叔叔,把我们的手搬开,一个个放在岸边的草地上,然后把男孩倒过来趴在他腿上空出肚子里的水。就属我喝的水少点,叔叔没动我,我没有一点力气躺在草地上,不知为什么泪水悄悄的流了下来。

       围观的人很多,七嘴八舌地议论着:“这是谁家的孩子,胆子也太大了,没有这活雷锋,这5个孩子就淹死啦!”“看,还有个女孩,真是个疯丫头,不要命了。”“有没有认识的?回去和他们的家长说说,得好好管管。”还有些人问:“同志,你是哪个单位的,我们得替这5个孩子家长好好感谢你啊,你是活雷锋啊,没有你,就没有他们这5条小命了。”“哎,同志告诉我们吧,我们大伙写个表扬信送你们单位去。”只听那位说说:“没事,我会游泳,看到他们几个人游不动了,就救起他们,没什么,真的没什么?”

      说完这位被称为雷锋的叔叔的人挤出人群,消失在人海之中了。周围的人说:“你们几个小孩快点回家吧!你们爸爸妈妈多惦记你们啊。”说完就慢慢散去了。我们几个躺在草地上,闭着眼睛,睁眼看看人都走了,也有力气爬起来时,想起那位救我们的戴紫色泳帽的雷锋叔叔,可那位叔叔早已不见影了。

      当我们逃出死神阴影后,第一个念头就是去找那位救命的叔叔。“紫色泳帽,紫色泳裤的雷锋叔叔,你在哪里?”我们5个人不停的喊:“紫色游泳帽的雷锋叔叔!”“救我们的叔叔。”只要有人群的地方,那个湖的岸边,都找过了,都没有找着。

      那个夏天,我们多少次来到湖边沿着湖边寻找,真想找到救我们生命的恩人,带紫色泳帽的“雷锋叔叔。”可是一直没有找到。但是在我们5个孩子心中,永远有一位高大的舍己救人的英雄。他和雷锋叔叔一样,直到今天,我还能在我的梦中见到他。

  经历了两次死神的约会,经历了两次生命的暗示,我变的更胆大,更男孩气了。无论自己出了多大事都一个人扛着,从那时起我就没把自己当女孩儿,也从未和爸爸妈妈说起自己的历险记。有时我会想,也许经历了死亡就会变得坚强,今后也许没什么可怕的了!

  这50多年来我像一个男人似的厮杀在人生的疆场上。当我突然记起自己还是一个女人时,已是一个红颜已逝,人老珠黄,年过60的老妇了。可童年的往事依旧新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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