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些日子,晚间散步走到市中心的广场上,突然瞧见广场的边缘拐角架起了一面露天电影银幕。那雪白的银幕在华灯初放的广场是那样显赫夺目!三三两两的人正往银幕前聚集,等待着电影的开映。我驻足在那片小小的银幕前久久仰望,一种久违的亲切和温馨油然而生,不禁想起儿时的露天电影。


  儿时的故乡,是一个连电都不通的小山村。每每听到生产大队又来了电影放映员要放电影的时候,大人、小孩们便开始盘算着哪天哪天电影要轮到我们村庄(当时叫生产队),因为那时的露天电影在生产队之间轮流放映!于是,在电影来临的好几天之前人们的话题便是电影。年轻人和小孩子往往在电影放映的每个夜晚走村串户,赶着场子看。有时,一部电影要看近十遍,等轮到自己生产队放映的时候,孩子们几乎都能把演员的台词提前说了。


  当《闪闪的红星》里的胡汉三问潘冬子:“你爸爸是干什么的?”潘冬子回答:“杀猪的!”这时,银幕下的孩子们会齐声说着胡汉三的话:“哼!还会杀人吧!”电影《侦察兵》里王心刚扮演的作战处长说:“炮弹离炮位太远了嘛,”孩子们即刻说出作战处长下面的话:“麻痹,麻痹!”……


  为了能提前一天放电影,村里的小伙子们在前一个生产队放映完毕后迅速开始“哄抢”放映设备,有时争抢得面红而赤;有时,甲队“抢”到了放映机,乙队则“抢”到了影片拷贝和银幕。第二天白天,在大队领导的调解下,某队让出“姿态”来,问题方可了结。


  每当放电影的时候,村子里就象过节一样。大人们会在傍晚时分早早收工,家家户户把储藏了几个季节的瓜籽、花生什么的炒得香喷喷的,还把临近的大姑、小姨等亲戚都请来看电影,好不热闹!孩子们更是欢了。下午一放学,各自就把自己家的长凳子整齐地摆放在银幕前。大家争先恐后,生怕自己家的凳子离银幕太远了。


  因为当时没有电,放电影时有一个酷似自行车的发电器,几个年轻力壮的人要从电影开始到结束轮流蹬踹,而且要用力。一旦力弱,银幕上的图象就会暗淡,演员的声音就会拉长、低沉、走调,观众就一片哗然。所以,两个人要不停地用力蹬踹。累了,在换片子的间歇时再换两人上去蹬踹。他们蹬踹一晚的报酬就是在电影结束后和放映员一起吃顿便饭。于是,便可以问一些问题:“达式常(当时的电影明星)的爱人是谁?”、“《闪闪的红星》里的椿伢子在拍片时腿摔断了,是真的吗?”、“王心刚最近又要演什么电影?”……等等。(1978年上高中后,我居然在文化馆里看到了专门的电影杂志《大众电影》,内容应有尽有,喜欢极了。因为那本杂志,文化馆成了我青睐的地方。)


  渐渐地,放映员再不要带那种脚踹的发电器了,有了汽油发电机;再后来,就有了电。村民们真正看上了“电”影。


  记得有一次,轮到我们村庄放电影《奇袭》,正好赶上晚上下雨。生产队长研究决定,竟然把银幕挂到我家的墙上。原因是我家的空间较大。这下可把我乐坏了。整个一个下午,我都在学校里对小朋友们说,今晚到我们村子看电影去,电影在我家放呢,我让你坐在最最前排。


  上中学以后,我们利用晚自习的时间,经常去临近的村庄看露天电影。我们从露天电影里了解了天下,在朝鲜影片的“哭哭笑笑”中、在越南影片的“飞机大炮”中、在中国影片的“新闻简报”中陶醉自己辉煌灿烂的少儿时光。


  日前,我在无锡出差,不经意间在一家音像店看到了《侦察兵》、《渡江侦察记》等老电影的影碟。于是,怀着喜悦的心情,我买了一大堆。等回到家中放入影碟机或电脑中观看,却难以有儿时的童趣和心境。


  如今,电视及电脑十分普及。有时真的想带上孩提时的情怀和眷念,回故乡看一场露天电影。遗憾的是走入昔人渐稀的故土,那些鲜活的往事只能在记忆的深处影子般地游恍!


  露天电影,在文化生活极其贫乏的时候给中国农民带来了欢笑,带来了知识,带来了无边的希望,也使我们这些农家的孩子在那个风雨如晦的年代插上了幻想的翅膀,渴望有一天能放飞自己。


  在着实放飞自己的今天,回首眷念缱绻往事,露天电影就在眼前,闪现着往日的情怀和深深的心灵烙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