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先为这片土地命名的是宋人。宋代祝穆在其《方舆胜览》中称:“茱萸湾在江阳县东北九里,隋仁寿四年(604),开以通漕运,其侧有茱萸村,故名。”而在此之前,《氾胜之书》即记载:“吴王(刘)濞开茱萸沟,通运至海陵仓,北有茱萸村,以村立名。”

    

  在历史学家的眼中,茱萸湾是运河畔的重要港口和扬州城的重要门户,而在这个初春时节,当我立在茱萸湾最北端、书有“挹江控淮”大字的碑亭里,撞入心扉的却是那从天际涌来、又向远方奔去的浩浩河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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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千二百多年前,诗人刘长卿的女婿将远行扬州,依依不舍之中,刘长卿写下了情真意切的《送子婿崔真甫、李穆往扬州》:“渡口发梅花,山中动泉脉;芜城春草生,君作扬州客。半逻莺满树,新年人独还;落花逐流水,共到茱萸湾。”悠悠长河将诗人的女婿送到了茱萸湾,它连接起了诗人的家乡与女婿的住地,也承载起了诗人比酒还浓烈的思念。

    

  流水因亲情而绵长,又因风情而多姿。明人钱允治在他的《茱萸湾》中写道:“茱萸湾头雨乍晴,广陵城北田方耕。小艇出港白衣湿,高楼开窗玉腕横。细草漠漠天际远,一水漾漾船边清。客来空举旧时话,岸上垂杨蝉忽鸣。”雨后初晴的天气、撑船人汗湿的衣衫、岸边楼中女人伸出的玉腕藕臂,几个片断便足以撩起人的心魄。

   

  既有茱萸之名,就应有茱萸之花。然而世事桑田,当年的茱萸村早已杳然无踪,现在的城市里也少有人种植茱萸,所以,我竟一直没见过茱萸花的模样。在我的想像中,常被用来寄寓思亲之情的茱萸,与美丽似乎也不沾边。

   

  就在我遐想着的时候,一根树枝突然挂住了我的头发。我小心翼翼地拨开它,却发现在它的上面,竟粲然绽放着好几朵黄色小花,随着花瓣的颤动,一缕淡淡的香气飘入我的鼻中。

  

  “好一树早春的腊梅!”我情不自禁地赞叹道。


    “姑娘,这不是腊梅,是茱萸,你看,前面还有一大片呢!”一位看上去像是花工的大伯笑着对我说。

   

   惊诧中,我顺着他手指的方向寻了过去。果然,几步开外的地方,出现了一片望不到尽头的黄色花树,它是那么灿烂,那么芬芳,如同满天的云霞和虹霓。

    

  我像被什么击中了似的,竟一时无语。原来,不为人知的茱萸还有着如此出尘之姿!可我又有些不解,这等美丽的花儿为何不在市区广为种植,后转念一想,物总是以稀为贵的,只有当人们费了一番心力远道而来,终于在城市之隅的茱萸湾见到这难得美景时,才会和我一样醉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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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漫步花海,耳边不时传来鸟儿的鸣叫声,有的婉转,有的嘹亮,汇合起来,仿佛一支乐器齐全的协奏曲。我把手指塞入嘴中,学起了鸟叫,不一会儿,附近就有鸟儿与我应和了起来。我们的一唱一答,借着天高水阔,不断地向远方扩散开去。

    

  我想寻找鸟儿的身影,可刚拨开树枝,扑啦啦,一阵翅膀的扇动声响,鸟儿已从我的头顶掠上了天空。此时,我突然明白,在这个鸟儿的家园里,除了聆听,人类的任何一个动作都是那么多余。

   

  于是,找一块空地,完全地躺下,任滔滔的水声、芬芳的花香和天籁般的鸟鸣将自己包裹。在近乎沉醉的感觉中,我忘记了时间的流逝,后来还是同伴的提醒,我才发现,夕阳已经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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