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午后,三五文友在一起品茗聊诗,檀香缭绕,茶汤清亮,在闲情逸致中虚度光阴,真好。
         朋友晓兰是位娴静女子,为人平和,内心丰富,情趣高雅,是我佩服的才女。知道她制香很久了,但一直没亲眼见过如何制香,对香的了解更是少得可怜。难得下午有空,喝了一阵茶之后,晓兰盛情邀请我们制作篆香。

     篆香,以前没听过,更没见过。见桌上有一圆形小瓷碗精致玲珑,里面平整如白纸似的香灰上有一个褐色祥云样的灰迹。我正猜想是如何做出来时,晓兰为我们取来制作盘香的工具。每人面前摆上一块小竹席(香席),竹席右上角一套金属的香具七件套插在笼里(香铲、灰押、羽扫、香勺、香箸等),右下角一块四方的手帕(香巾),左上角一根线香,左下角一个圆形的带有镂空图案的金属模具(香篆),正上方一个装香粉的瓷器(香粉罐),正下方就是我刚才见的那具圆形小瓷碗(香炉)。工具齐备,制香开始。

     晓兰娴熟地演示着,动作如行云流水,活脱脱古代的大家闺秀。让我心生敬慕,也想跃跃欲试。但没想到看着容易做起来难,初学制香的我,在擀平香灰这一步上就败下阵来。经过三番五次的理香,在最后一次平整香灰的环节才渐渐有点感觉。晓兰告诉我说,其实理香的过程即是在梳理思绪,而平整香灰的过程则是让自己内心慢慢平静下来,只专注于眼前的事,全身心把关注力放在手上,轻重缓急的控制正是代表着心逐渐舒缓的过程,直到把香灰整理得如白纸一样平整,我们的心也就真正平静下来了。细细品味她的这番话,篆香的过程里竟然蕴含着如此精深的中国智慧。专注当下,心无旁骛,天地合一,把身心平展在自然之中,让自己也成为自然的一部分,内心终归会变得淡泊宁静。制香的过程其实也是悟道的过程,制香的人是不靠术来取胜的,而只顺应自然,顺应自己的内心,心若平静了,外物也会平静,一切都会变好。
        晓兰说:古人制香其实也是一种习文交流的方式,就像品茗,古人制香,常常是伴着吟诗作赋的。我不知前人的香事,不知道他们的美好诗心源何而生。但当袅袅香烟从青瓷炉中脉脉升腾,随香雾而来的仿佛还有穿越千年的女子——镂刻精美的窗棂下,书一纸墨香,执一盏茶香,燃一炉篆香,在与香的对视中,也在与自己的灵魂对话,完成一次次洗涤杂念的心灵之旅。如此闲情雅趣之女子,哪还有河东狮吼,哪还会急躁易怒,愤世嫉俗?随那双玲珑玉手,一遍一遍地掸去香灰,撩起香雾,思绪也一遍一遍地被梳理,被放逐,最终完成一次次心灵的疗伤。或许,在那样一个无太多诱惑和干扰的时代,她们正是用这种慢得几乎凝固下来的做事方式来排遣自己大把大把的或寂寞或忧伤的时光,来完成生命中最有意义最透彻的内心审视。而今,我们被太多的杂念欲望所包围,却没有时间去观想内在审视自我,大部分时间我们都是百无聊赖地看着各种娱乐网站,一遍一遍地在手机上刷存在感,刷掉自己的时间、精力和爱情……
       篆香给我的领悟:慢下来,让脚步慢下来,让呼吸慢下来,让不停歇的双手慢下来;静下来,把目光静下来,把思绪静下来,把不安的灵魂静下来。将无数个自己放空,将躯体的杂念清空,此刻,一个无邪的孩子坐进心里来。她听到了风的流淌,小鸟的歌唱,阳光亲吻着小草的声响。你听到吗?云在散步,浪花在嬉戏,蜂蝶正倾听着花间的蜜语。慢下来,和大自然一起享受当下最空旷的时光,静下来,用心把日子捻成一段又一段长长的过往。
       盘香燃起,轻烟缓缓而来,它舞着轻灵的步子袅袅婷婷,像极了心底里那个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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